301,把她給我關到瘋人院裡去

雨幕重重,在她馬上要坐進出租車的前一秒,好像有什麼聲音從雨幕的那端傳過來,並且越來越近。

她迅速的坐上去,並扭頭看向身邊的出租車司機,“師傅,去玫瑰機場,麻煩快一點。”

出租車司機說了句好嘞,正要啓動引擎,側面的玻璃便被一道纖細的身影敲響,“喬漫……喬漫你別走,救救奶奶吧,奶奶哮喘病發作,只有你懂急救……”

紀晗穿着一件白色薄紗連衣裙,傾盆而落的大雨已經將她整個人淋溼,幾縷頭髮粘在臉上,是從沒有過的狼狽。

出租車司機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可能是外面電閃雷鳴,再加上紀晗的樣子有些慘烈,他驚慌的轉過頭,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喬漫,“這位小姐,你快去看看吧,我的車子在這裡等你,不會走。”

喬漫擡起左手的手腕,看了一眼上面精緻的錶盤,飛機還有兩個半小時起飛。

從這裡到玫瑰國際機場,不算上堵車,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時間其實並不多了。

可一想起紀雲深溫淡而笑的一樣子,和周蘭清送她禮物時的樣子,即便她此刻已經心急如焚,還是選擇了回去。

“好,你呆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出租車司機聽後點了點頭,“我會的,救人要緊。”

喬漫點點頭,撐起雨傘,隨着紀晗往回走。

從紀晗跑出來找喬漫,再到和喬漫走回去,用了六分鐘的時間。

周蘭清的呼吸已經非常微弱,氣短,還在不停的咳嗽,瞳孔呈放大的狀態,臉是死灰色,大概下一秒,心臟就會隨時停止跳動。

喬漫一邊叫着她的名字,一邊給她做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都沒有太大的效果後,她便回頭對紀晗說道,“沒時間了,去把氧氣罐和急救箱裡的止喘激素拿來,她現在必須輸氧和注射止喘激素。”

“哦哦……好…好。”

紀晗轉身就往隔壁的房間跑,宅子裡的其他傭人都堆站在門口旁,誰也不敢靠近。

喬漫因爲急救太用力,牽扯到肚子都跟着痛了起來,下體也有一股暖流涌出。

可能人處在緊急的狀態下,大腦是空白的,並沒有往別的地方想,只想着怎麼才能把人救活。

紀晗沒有學過醫,並不知道激素是什麼樣的,只好把整個急救箱都拿了過來。

“喬漫喬漫,你看看,是哪個,我,我找不到了……”

喬漫正以每分鐘100次的速度做着胸外按壓,根本不能停,“糖皮質激素,上面有寫,沒時間了,快點。”

“哦哦,好……好……”

紀晗將急救箱整個倒在地上,雙手胡亂的在一堆藥瓶裡翻翻找找,最後找到糖皮質激素的藥盒。

她幾乎跪着爬過來,將手中的藥遞給喬漫,“喬漫,在這裡。”

可能是沒接觸過醫學專業的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都有超乎想像的恐懼,紀晗大概就屬於這種,她的額頭上佈滿了細小的汗珠,整個人都在抖,那感覺很像電影裡錯手殺人後,又想救人彌補過錯的兇手一樣。

“拿針管把裡面的藥體抽出來,然後確定針管裡沒有空氣後給我,快點,再快點。”

“哦,好……”

紀晗胡亂的把裝着液體的藥瓶敲碎,然後拿過針管,將裡面的液體抽出來,又往上推了推,直到確定裡面沒有液體了才遞給喬漫。

……

同一時間,紀宅。

十幾輛黑色無牌照的車子,從幾米高的黑色雕花大門外駛進來,爲首的車輛裡,坐着一名司機,還有後座上,幾乎看不清臉的紀東河。

幾十秒後,十幾輛車子齊整的在宅院門前停下,爲數的車輛司機趕緊小跑着下車,去給紀東河撐傘開車門。

紀東河下車前,整理了一下西服和領帶,才慢悠悠的下車,接過司機手中的黑傘。

“你們在這裡等着我,我取點東西就下來。”

“是,首長。”

在紀東河落馬後,跟在他身邊的人,基本上只剩下這幾十年培養出來的親信,各個都是身背重案的亡命之徒,做起事來果敢又狠辣,而且從不失手。

紀東河淡淡的嗯了一聲,神色幾乎淡到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進了宅子裡,馬上就有傭人迎了上來,見來人是紀東河,磕磕巴巴的說道,“老老老爺,您您……您回……回來了?”

“老夫人呢?”

紀東河將傘放在一旁的雨架裡,還沒有換拖鞋,就聽到傭人繼續用磕磕巴巴的聲音說道,“老老夫人哮喘病發,少少……少夫人正在急救,注射糖糖皮質……激激…素。”

“糖皮質激素?”

紀東河身形微微一愣,趕緊往樓上跑。

喬漫正在給周蘭清注射糖皮質激素,紀東河跑進來時,她已經注射了一半,“給我住手,住手……”

“她對糖皮質激素過敏,不能注射……”

伴着紀東河有些滄桑又威嚴的聲音,喬漫將最後一點藥物也注射了進去。

“你這個瘋女人,她對糖皮質激素過敏,你這樣反而會害死她。”

果然,周蘭清剛剛還氣短咳嗽的症狀逐漸停止,呼吸也一度停止。

喬漫拿着針管的手用力到泛白,還沒有從這一系列的狀況中反應過來,就聽到紀東河用着中氣十足的聲音繼續說道,“來人,把她給我關到瘋人院裡去,別再讓我看到她。”

剛剛跟着紀東河回來的人,就在門外等候,聽到紀東河的話,迅速涌進來幾個人,將怔在那裡的喬漫給拖拽了出去。

120急救車已經趕到了紀宅,急救醫生正在往樓上跑,和幾個黑衣黑墨鏡的保鏢擦肩而過,而他們高大的身影中間,還藏着一個已經要臨盆的孕婦。

……

紀雲深醒來的時候,覺得頭昏欲裂,像是出了一場車禍般,整個身體都處於特別痠疼,甚至疲憊不堪的狀態。

他的手撫上腦袋,喉嚨不由自主的溢出一聲悶哼。

褲袋裡的手機在不停的震動,他幾乎是本能的拿出手機,滑下接聽鍵。

“老紀,你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有接電話?剛剛截獲的信息,喬漫凌晨兩點的飛機,和林嫣一起飛離林城……”

傅青山後面還說了什麼,紀雲深已經聽不見了,全世界的景物好像都在眼前呼嘯,轉眼間就變成了黑白色調。

他的聲音因爲長時間不說話而變得暗啞,“你說什麼?”

“還有二十分鐘,我還在高速路上,最快要五十分鐘,如果你能快點,還能來得及。”

腕錶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了凌晨的一點四十一分,還有十九分鐘,但從這家玻璃幕頂的酒店趕到玫瑰國際機場,他就算油門踩到底,也需要半個小時。

所以,喬漫從一開始就安排好了一切?

就等着他心甘情願的自投羅網?

“我知道了,掛了。”

他跌跌撞撞的起身,用最快的速度下樓,啓動車子的瞬間,他覺得心都是空的,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

喬漫不知道周蘭清怎麼樣了,也不知道紀雲深有沒有醒來,更不知道嫣兒被沒被發現。

她呆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屋子裡,只覺得肚子疼,腰疼,好像全身的每一塊骨頭都在疼。

下體也不時的有熱流涌過,孕期學過的知識,讓她清楚的知道,是羊水破了,並且迅速的在流失。

黑暗中,讓她無法感知時間過去的多久,她忍着疼去敲門,卻沒有任何的迴應。

滿腦子都是孩子可能會出事的畫面,也不知道是想的,還是疼的,眼淚不停的往外流。

你試過嗎?

在空無一人,甚至滿是黑暗的房間裡,等待着孩子的降生。

你試過嗎?

那清晰的痛感慢慢的淹沒感官,像是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伸出雙手,除了冰冷的海水,什麼也抓不住。

時間在漫無止境的疼痛中被拉長,已經披散的頭髮,因爲汗溼而黏在臉頰上。

她繼續拍打着門,可迴應她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

……

接到奶奶快要去世的消息時,紀雲深的車速在每秒160邁,急速的風透窗灌進來,前面的路,似乎瞬間變得無窮無盡。

那邊的聲音很嘈雜,還有許多哭聲,但他還是聽到了那句是喬漫害死了奶奶。

“軍區醫院,503,晚了……你就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了。”

聲音是紀銘的,他身居高位一輩子,是現任的林城市高官,但他還是清晰的聽到了他聲音裡的哽咽。

那是沒有希望,甚至已經絕望的聲音。

趕到軍區醫院的時候,他幾乎是狂奔到五樓,連等電梯的時間好像都變成了一種浪費。

周蘭清已經奄奄一息,她似乎想說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來。

一雙歷盡滄桑的眼睛裡,寫滿了不捨,還有眷戀。

紀雲深很緩慢的靠過去,拉起她的手時,上面已經是冰涼的一片。

好像是迴光返照,她突然一手死死拉住他,另一隻手指向他的身後。

她的手在發抖,甚至根本分辨不出來她到底指的是誰,因爲那裡站着紀東河,還有紀晗。

“小小……小心……”

最後一個音還沒有發出來,周蘭清就雙眼放大,鬆開了拉着他的那隻手。

或者更準確的說,她斷了氣,已經死了,身體也在慢慢的變涼。

“奶奶……奶奶……”

世界瞬間變成了朦朧的一片,他緊緊的攥着拳頭,才能夠不讓那些已經匯聚成河的悲傷從體內流出來。

紀晗滿臉都是淚,甚至泣不成聲,慕惜走過去,將她攬在懷裡,不斷的安慰。

紀銘的眼睛裡也都是氤氳的水霧,但沒有流下來。

紀東河神情談不上悲傷,也沒有太多其他的情緒,只是轉過身,準備去抽支菸。

還沒有轉過身,就聽到身後有道陰沉的聲音響起,“這就是你毀了我,報復我的第一步?就因爲我阻止你一錯再錯下去?”

紀東河的身體一僵,“隨便你怎麼想。”

這是間接的默認,甚至是承認嗎?

在紀家,要說更像紀東河的人,不是他的兒子紀銘,而是他的孫子,紀雲深。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們的感情很不好,甚至有的時候會處於劍拔弩張的狀態,都是因爲他們性格太像了。

從不想着去解釋,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去關心別人,愛別人。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才繼續說道,“爺爺,用女人報復男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大概也就你能夠想出來。”

“你還有臉說我?”紀東河轉過身,與他面對面,“那雲梳呢?你不是也利用雲梳對我打擊報復?”

“小深吶,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黑暗,想要跟我鬥,再磨練幾年吧。”

說完,紀東河就朝着病房外走去。

眼前的光裡,都是周蘭清年輕時候的樣子。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薄紗裙,高挑的身姿,在陽光下,像是一根羽毛,輕輕的撩過他的心扉。

娶她的那天,十里紅妝,他說他會愛她一輩子。

她穿着紅色的嫁衣,嬌羞的撲進他的懷裡,溫溫軟軟的說,她也會愛他一輩子。

可明明說好一輩子,她卻比他先走了。

紀雲深從進來到現在,不過五分鐘的時間,還沒有完全瞭解事情的經過。

奶奶屍骨未寒,他不想立即去追究誰的責任,可當慕惜的口中說出喬漫的名字時,他還是本能的僵硬了一下。

“媽,你說什麼?”

“都是喬漫,她給你奶奶做的急救,把糖皮質激素注射到你奶奶的體內,你奶奶這才……這才……”

紀晗全程都在哭,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紀銘一直想問的仔細一點,但見紀晗那麼難過,就始終沒有問出口。

他們相信,周蘭清死了,她比這個病房裡的任何人都要難過。

“漫漫呢?漫漫去哪了?”

“你還想着她呢,小深,她害死了你的奶奶,我們不追究她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紀雲深的雙眼通紅,裡面像是倒進了整個世界,寬闊無垠,根本望不到盡頭。

“媽,喬漫呢?她去哪了?”

正文 302,妻子在產房裡大出血,九死一生,他卻陪着心尖舊愛出入酒店……

慕惜沒說話,一直在掉眼淚。

紀晗只說了一句不怪爺爺,就沒再說什麼。

紀雲深見她們哭哭啼啼,什麼也問不出來,一隻手暴躁的掐腰,另一隻手胡亂的從髮絲間穿過,然後一腳踹翻病牀邊的椅子,“到底怎麼回事?誰他媽能告訴我?”

紀晗被嚇的哭聲都中止了兩秒,然後隔着氤氳模糊的水霧,看向來回踱步的高大男人。

慕惜用力的閉了閉眼睛,身形晃了晃,如果不是旁邊的紀晗,她大概已經這麼直直的栽到地面上了。

紀銘走了兩步,將慕惜攬在懷裡,然後看向旁邊的紀晗,“晗兒啊,具體發生了什麼,你跟小深說說吧,我也想知道。”

紀雲深的眸光從慕惜和紀銘的身上,轉移到紀晗的身上,沒什麼動作,也沒有太多的表情,就那麼靜靜的等着她開口。

紀晗漆黑分明的瞳眸裡,不斷的有淚墜落,一向乾淨的聲線像是染上了窗外的雨,朦朦朧朧又帶着清醒的漣漪,字字句句,充滿了壓抑的難過和悲傷。

“好,我說。”

她整理了一下情緒,又深吸了口氣,確定聲音裡不再有哽咽或者顫音,才繼續說道,“奶奶晚飯後就不是很舒服,你們走後,就一直斷斷續續的有胸悶氣短咳嗽的症狀,你也知道奶奶最近經常這樣,我起初也沒太在意,她又催促我回房間,說她有點累想休息,我見她那麼堅持,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回了房間。”

“那個時候差不多有八點鐘,我回房間就開始拿着平板刷綜藝節目,接着又洗了澡,從浴室出來時就聽到奶奶的房間裡傳出一聲悶響,我連頭髮都沒來得及擦就跑過去查看,剛好碰到從對面房間走出來的喬漫,她手裡拿着拉桿箱,我以爲是你們回來取東西,也沒有多在意。”

“誰知道等我趕到奶奶的房間,才發現奶奶是哮喘病發作,從牀上滾了下來……”

紀晗已經恢復了冷靜,即便眼睛裡的淚水,還在不斷地滑落,但她的聲音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清晰,甚至流暢,“哮喘病發作時的急救,我根本不敢做,也怕做不好,又想着喬漫之前給奶奶做過兩次急救,就拼命往出跑,終於趕在她離開時截住了她。”

“因爲當時奶奶已經沒什麼意識,臉色已經變成了青灰色,甚至在不停的喘息咳嗽,喬漫說等救護車來了之後可能就來不及了,讓我把急救箱拿來,拿出糖皮質激素給奶奶注射,或許還有百分之六十的希望,我當時已經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就是她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後來……後來,爺爺就來了,然後就把喬漫給抓走了,我聽到他說……要把她關進瘋人院裡。

“停……”

紀雲深聽到這裡,擡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或者說已經聽不下去。

他邁開闊步,朝着紀晗所站的位置移去,聲音冷的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涼意徹骨,“晗兒,你明知道奶奶對糖皮質激素過敏,爲什麼不攔着她點?”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已經充滿悲傷的病房,更加的雪上加霜。

紀晗有那麼一秒鐘連眼淚都忘了掉,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一字一頓的問道,“阿深,你這是……在怪我?”

她說完,像是還不敢相信,又顫抖着聲音重複了一遍,“你怪我……你竟然怪我,阿深!”

“對,沒錯。”

紀雲深的眉眼覆上一層寒霜,聲音濃稠的像是永遠都不會天亮的黑夜,“她不瞭解奶奶的病史,在緊急的情況下,給奶奶注射糖皮質激素我可以理解,可你在身邊,爲什麼沒有阻止她?”

“從小到大,奶奶在我們面前沒少犯病,你說你懵掉?她讓你怎麼做就怎麼做?”

紀雲深又靠近了她一些,此刻,那張溫柔英俊的臉龐給人的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人。

“晗兒,我從來都不認爲你不屑撒謊,也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膽小……”

換句話說,他就是在懷疑她,懷疑她在喬漫給周蘭清注射糖皮質激素的事情上,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紀銘厲聲喝道,“小深,你瘋了,你對晗兒發生麼脾氣?”

“爸,我現在在問她。”

紀雲深的語氣已經有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意思,對紀晗來說,簡直是無與倫比的陌生,甚至還帶着厭惡。

這種感覺,是她最害怕在他身上看到的。

紀晗愣在了那裡,呼吸和心臟好像都有片刻的停頓,耳邊除了都是呼嘯的風聲,剩下的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大概過了那麼十幾秒鐘,她才涼涼淡淡的開口,她說,“紀雲深,你以爲我不難過嗎?”

她很多年都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了,一直都阿深阿深的叫,這一秒鐘,大概只有覆水難收四個字可以形容了。

是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還是你覺得我是故意的?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那麼蛇蠍心腸的人?”紀晗本來已經停下來的眼淚,又迅速的從眼底滑落下來,她笑了笑,聲音冰冷,“我知道,你從來都沒有瞧得起我,也從來都沒有把我當做你真正的親人。”

“是啊,我不過就是一個孤兒院裡的孤兒,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是這世界最骯髒最難堪的存在,所以,麻煩你把我關進警局裡吧,那裡可能纔是我這種骯髒的人應該待的地方。”

一氣呵成的說完,紀晗就轉身朝着病房外跑去。

慕惜想去追,卻因爲這突如其來的悲傷,還沒有緩過來,雙腿都是軟的,剛剛邁出腳步,整個人就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紀銘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並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了句,“你在病房裡等着,我去追。”

慕惜點點頭,雙手撐在病牀的護欄上,半天都沒動。

紀雲深眼底的猩紅更甚,整個人也更加的暴戾,伸出腳,將房間裡能踹到的東西都踹到了地上。

慕惜知道他和周蘭清的感情,也明白他需要情緒發泄,可晗兒實在無辜。

她緩了一會,覺得舒服了一點,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深,你對晗兒發什麼脾氣,她纔多大?也沒經歷過什麼生離死別,那種時候當然是喬漫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哪有你說的那麼……”

“不,媽,她變了。”

紀雲深沒再多說什麼,又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形容枯槁的周蘭清,才擡腳往病房外走去。

紀東河正站在吸菸區吸菸,聽到紀雲深的腳步聲,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而是繼續抽着煙。

青白色的煙霧繚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雲深難得的在他身上看到了悲傷的情緒。

“爺爺,喬漫在哪裡?”

紀東河還是沒有說話,繼續抽着手中的菸頭。

紀雲深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甚至吱嘎作響,“爺爺,奶奶屍骨未寒,我不想做的太難看,我再問一遍,喬漫呢?你把她……”

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完,紀東河就輕輕淡淡的說了句,“先把你奶奶的後事處理好吧,喬漫很好。”

紀東河將手中的菸頭捻熄,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便邁着大步離開,路過紀雲深身邊的時候,被他伸手攔住,又問了一遍,“爺爺,喬漫呢?”

“小深啊,你大可以試試,是你能先找到她,還是我先能處理好你奶奶的後事。”

他擡起左手手腕,將腕錶放在紀雲深的眼前,“一天的時間,如果你不想讓她出事,就乖乖的聽話,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和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有事。”

“都說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現在一身輕,還真沒什麼好怕的!”

紀雲深的手始終沒有收回來,就那麼看着紀東河,兩個不同年紀,卻同樣氣場的男人就這樣足足對視了幾秒鐘,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直到紀東河打破了吸菸區裡面的平靜,“還有啊,小深,一天之內你找不到她,別白費力氣了。”

說完,就拂開他的手,走了出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紀東河即便落馬,官僚中還是有不少他昔日的得意門生,和提拔上來的高官,想要藏個人,不過說句話的事。

他暴躁的往門上踹了一腳,還是動用了軍隊的力量,大概可以在紀東河說的時間上,提前幾個小時找到。

……

周蘭清的後事辦得很簡單,沒有對外公佈,也沒有驚動上流圈子裡的人。

因爲周蘭清生前曾經說過,她不想火化,希望保留全屍下葬。

雖然這並不被允許,但也沒有一個人敢說個不字。

下葬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微風輕輕的拂過他的臉頰,將眼底的眼淚吹乾。

慕惜,紀銘和紀東河,在他的要求下,五分鐘之前就離開了。

他看着墓碑上的字,和那張黑白照片,很久很久都沒動。

悲傷在心底不斷的蔓延,像是一場瘟疫,瞬間就將他的全身器官傳染,甚至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直到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才動了動,仰起頭,逼退眼底的潮溼,滑下了接聽鍵。

那頭傳來紀晗的聲音,將進入夜的燈火裡,那聲音好像一點生氣兒都沒有了,她說,“阿深,還記得我十七歲生日的那天,你陪我去的那家酒店嗎?我們在樓頂的天台上看星星,說願望,你說你會一輩子對我好。”

紀雲深的眉眼一動,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算作迴應。

“那時候的天好像很乾淨,星星也很耀眼,就連風都好像溫柔的不像話。”說到這裡,她將手機拿離嘴邊,對着天台下面大喊了一聲,“可惜啊,都回不去了。”

說完,空曠的山谷裡迴盪了好久她的聲音,透過無線電波傳過去的時候,紀雲深的眉眼蹙得更厲害了。

他剛想說什麼,對面的紀晗接着又說道,“阿深,你說的沒錯,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奶奶,不關喬漫的事。”

“好了,我想說的就這麼多。”紀晗輕輕的笑,拿起旁邊的酒瓶大罐了幾口酒,她說,“阿深,再見了。”

再見了,再見了,再見了……

“喂……晗兒,晗兒……”

迴應他的,是手機掛斷的盲音。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傳過來,他像是終於有點清醒的反應,一雙蒼勁有力的長腿跑向墓園路邊的菸灰色賓利車子,然後迅速啓動,朝着山谷上的那家酒店駛去。

手機的電量已經不足百分之一,在他上車的那一秒鐘,就已經自動關機黑屏,他卻絲毫沒有發現。

……

喬漫已經不知道待在這間黑屋子裡多久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腰腹上越來越痛的痛感,和不斷流失的羊水。

就在她以爲她會在這個黑屋子裡一屍兩命的時候,房門終於被人從外面打開。

她疼的渾身都在顫抖,雙眼都是朦朧模糊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來的人是誰,她只是本能的求救,“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噓,別說話,我現在就帶你走。”

聲音很耳熟,她好像在哪裡聽過,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

紀雲深趕到那家山谷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夜裡的八點鐘了。

海浪聲,風聲,在耳邊呼嘯,他憑着記憶,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天台上。

女孩穿着白紗裙站在天台的邊緣上,呼嘯的風掀起她的裙襬,吹亂她的頭髮,將她的背影襯托的愈發單薄和寂寥。

她雙手敞開,迎着風的方向,好像下一秒隨時能跳下去。

紀雲深逐漸靠近,在離她還有幾米的位置,被她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制止住了。

“阿深,你別過來……”

“晗兒,你冷靜一點。”紀雲深沒再動,聲音在夜風裡,有着說不出來的性感和魅惑,“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改變你自己,包括我,你知道嗎?”

“所以,說到底,你還是想偏袒喬漫?”

“這跟偏袒無關……”

“無關嗎?呵。”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的沒有任何重量,“她在我的臉上和手上都留下了疤痕,可你都做了什麼?除了更寵她,更愛她,你還做了什麼?啊,你說啊,阿深。”

剛剛離得遠並沒有看清她的手,這會靠近,可以清晰的看見她的手腕上在流着東西,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在流血。

“你割腕了?”

紀雲深又試圖靠近,卻被突然轉過來的她,弄得定在了原地。

“你說割腕啊?”紀晗擡起手腕,在萬千燈影的山谷裡,微微笑道,“嗯,割破了一點,不是很深,喬漫不是割腕讓你心疼嗎?我也試一試。”

紀雲深嘆息了一聲,似乎有些無奈,“晗兒,你冷靜點,一場戀愛而已……”

“對,那對你來說或許只是一場戀愛,但對我來說,那是我的全部,阿深。”

紀晗乾枯的眼底慢慢的有眼淚溢出來,在夜風裡,越落越多,“是你,是你毀了我的全部,阿深。”

“誰都不能陪誰一輩子,父母子女兄弟姐妹,誰都不能……”紀雲深試圖攻破她的心理防線,“你先下來,有話我們好好說,你這樣太危險了。”

“不,我們就這樣說,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不然我讓你和喬漫一輩子都活在內疚和自責當中,誰都別想解脫。”

紀晗的眸光已經變成了瘋狂的顏色,在相對昏暗的天台邊緣,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好,你說。”

紀晗點點頭,擡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這話她問過他幾次了,他也給過答案,但這一秒鐘,一個真實的答案從大腦深處傳過來,他幾乎沒有猶豫的說,“沒有。”

“晗兒,是我把陪伴當成了愛情,像我們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童年都比較孤獨,你來了以後,我的世界變得不再是永遠的黑白灰,不再那麼單一,我錯誤的意味這就是特殊的感情,可不是,那是一種陪伴和依賴,不是愛情。”

紀晗低頭笑笑,然後繼續問道,“那你愛喬漫嗎?”

“愛。”

一個字,卻像是萬箭穿心的疼痛。

紀晗接着問,“爲什麼?爲什麼是她,爲什麼愛她?她明明也不夠好。”

“不知道,感情這種東西本來就很難說的清楚,愛了就是愛了。”

紀晗沉默了幾秒鐘沒說話,隨後又問道,“即便是你的一廂情願,你也要繼續愛下去嗎?”

紀晗所說的一廂情願,紀雲深當然聽懂了。

“是,我不會放手。”

話落,紀晗沒再開口,好像已經冷靜了下來。

“晗兒,聽我的話,先下來,嗯?”

“好!”

如果死了能夠一了百了,她大概會選擇那麼做,但顯然她不甘心。

既然想鬥下去,那就要活下去。

……

紀晗是在五分鐘後,自己從天台的邊緣走到他身邊的。

他先是蹙了蹙眉,隨後從西裝的口袋裡抽出男士的絲巾,包裹住女孩的手腕。

正要牽着她往樓下走,就聽到她用着緩慢的語調說道,“阿深,我好冷啊!”

紀雲深回頭看了她一眼,便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我先送你去醫院,然後會有人送你回家。”

“今晚你還有別的事嗎?我……”

“我還沒有找到喬漫。”

男人的話剛落,就有一羣舉着攝影機相機手機麥克風的記者涌過來,將兩人迅速包圍。

閃光燈不停的閃動,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請問紀先生,有爆料稱,您和喬漫結婚,是爲了掩蓋和紀晗小姐的戀愛關係嗎?聽說你們在一起十年,這是真的嗎?”

“紀先生,您是身居高位的軍政首領,是林城衆人皆知的頂級富豪,更是每個少女都會幻想的夢,請問您爲了紀晗小姐做到這種地步,是否想過輿論對她帶來的傷害和影響?”

“紀先生,衆人皆知,您用一場堪稱林城無人能夠複製的盛世婚禮迎娶喬漫,婚禮當天,滿城煙火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那麼我們可以理解成紀晗小姐是您和喬漫婚姻中的第三者嗎?”

“紀先生,請您迴應兩句好嗎?”

“紀先生,紀先生……”

爲首的女記者不依不饒,衝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紀晗拽緊披在身上的男人外套,始終縮在他的身邊,一句話都沒有迴應,像是被嚇到了。

紀雲深攬着紀晗,沉步往天台下面走,彷彿身邊的閃光燈,和周圍的記者全都不存在一樣。

見在他的嘴裡問不出什麼,所有人開始轉攻紀晗。

“紀晗小姐,請問紀先生爲了您娶了一個不愛的妻子,對此您怎麼看?”

“紀晗小姐,請問您作爲這場婚姻的第三者,是否私下一直以妹妹的身份,享受着紀先生妻子的待遇?對於這種名義上亂-lun的關係,您是否想過有一天會曝光在大衆視線中?”

“紀晗小姐,聽聞您未婚夫是顧家的養子,你們也算名義上的兄妹,您是不是對這種關係有什麼特殊的嗜好?”

“紀晗小姐,請問您和紀先生深夜幽會在此,是否想過喬漫已經快要臨產,她纔是名正言順的紀太太?”

跟在紀雲深身後的保鏢紛紛從樓下涌了上來,將一衆記者攔截住,紀雲深拉着紀晗快步的走,英俊的臉,已經黑得像是濃稠的墨。

“你在懷疑是我做的,對不對?”

紀晗邊走,便擡頭看着他的側臉,“阿深,我要說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

“別說話了,我送你去醫院。”

紀雲深的聲音冷得像是冬天的冰雪,沒有一絲溫度。

紀晗沒再說話,狼來了的故事,大概真的只能用一次。

……

林城,深夜,某酒店包房。

高大的男人推門而進,在落地窗邊的沙發旁停下腳步。

“她怎麼樣了?”

沙發上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菸,青白色的煙霧瀰漫,將他的五官輪廓氤氳的愈加模糊。

“不太好,有大出血的跡象。”

“哦……”沙發上的男人輕輕的笑了笑,“是嗎?那把這個視頻拿給她看一下。”

站在沙發旁的男人低頭,看向沙發上男人手裡的平板電腦。

上面的視頻,是紀雲深攬着紀晗,在一堆記者中間走過去,問得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

這場曾經的戀愛公開,不僅對紀晗的傷害很大,對紀家,以及剛剛上任軍區首領的紀雲深,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是您做的!”

“嗯哼!我不幫紀東河和紀晗一把,怎麼棒打鴛鴦?”

沙發上的男人慵懶的迴應了一句,並把手中的平板電腦舉高,“給她看,讓她徹底對紀雲深死心。”

這招,真的用刀不見血。

妻子在產房裡大出血,九死一生,他卻陪着心尖舊愛出入酒店……

“你有沒有想過,喬漫可能會……承受不了。”

“人生嘛,總要經歷一些纔會強大,她是我的女兒,終究要像我一樣強大到無人能夠傷害。”沙發上的男人還是輕笑,“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

……

喬漫進了產房後,助產士檢查了一下宮口,只開了四指半,便不再開了,而且孕婦還有輕微出血的症狀。

從她羊水破,到現在,估計有十幾個小時了,這樣下去孩子容易缺氧,也增加了大出血的風險。

助產士去和醫生溝通了一下,得到的回答是順產。

在這裡,想要順產或者剖婦產,聽的不是孕婦,而是頭頂監控後面的人。

“小姐,我會再給你打一次催產針,如果還沒有效果,你要忍一下,做一下顛球,好能夠順產。”

喬漫疼的死去活來,她抓住助產士的手,哀求着,“護士,給我剖吧,我堅持不下去了。”

她從嬌生慣養,一向怕疼,加上她的體質本就疼痛敏感,四指半的疼痛相當於別人開了十指的疼痛。

“小姐,我剛詢問了醫生,她說你的狀態順產沒有問題。”

助產士和喬漫年紀相仿,看她疼成那個樣子,對順產生孩子已經產生了莫大的恐懼。

大概因爲畢業沒有多久,見到的孕婦還不是那麼多,第一次見到疼得死去活來的,覺得當女人,尤其是生孩子,真是遭罪。

“能不能把醫生叫進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十幾個小時,都沉浸在這種痛感裡,如果不是太疼,她已經渾身沒了力氣,堅持不下去,一定會選擇順產。

“快點吧,給我個痛快吧。”

喬漫的手抓住產牀的扶手,陣痛讓她覺得時間十分漫長,漫長到一秒好像一年的錯覺。

就在這時,產房的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醫生打扮的女人,她的手裡拿着平板電腦,遞給站在產牀旁邊的助產護士,“把這個給她看一下。”

助產護士拿過平板電腦,看了一眼上面定格的視頻畫面,又看了一眼產牀上的喬漫,猶豫着。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醫院每個月話那麼多錢僱你們,是讓你們在這愣頭愣腦的?”

“好,我知道了。“

女醫生瞪了一眼助產護士,便踩着五釐米的高跟鞋,扭着屁股走着貓步,很快就出了產房。

喬漫咬牙忍着那些洶涌襲來的痛感,被汗水打溼的頭髮,黏在臉頰上,微癢又難受。

助產護士將平板電腦拿進,放在喬漫能夠看到的角度上,“小姐,我們醫生說讓你看一下平板上的視頻。”

喬漫疼的想罵人,怎麼可能還有心情去看什麼鬼視頻,當然,還沒有等她說出口,助產護士就按下了繼續播放的鍵子。

視頻被人剪輯過,只留下最後一段。

畫面中,紀雲深攬着嬌小的紀晗,在幾乎被記者淹沒人牆中,一步一步的走着。

有好信的記者,問起話來犀利無比,絲毫不留情面,“紀晗小姐,請問您和紀先生深夜幽會在此,是否想過喬漫已經快要臨產,她纔是名正言順的紀太太?”

喬漫因爲疼痛,根本沒心情聽完整的句子,只是用耳朵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比如深夜幽會,快要臨產,以及她纔是名正言順的紀太太。

即便再疼,她也沒讓自己哭,更別說是痛哭。

可這一秒鐘,委屈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她除了哭,好像也做不了什麼了。

昏過去的那一刻,她在想,如果能夠就此解脫了該有多好。

……

紀雲深是在把紀晗送去醫院後,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他迅速用車載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剛剛開機後,就有幾十通未接來電的顯示,都是來自孫秘書。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撥了回去,下一秒,就傳來孫秘書焦急的聲音,“紀總,查出來了,在郊區的一家婦產科醫院,不過好像那家醫院被黑道的人圍的水泄不通,而且……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

也就是說,喬漫被人從紀東河的手裡帶走了?

“黑道的人?”紀雲深下意識的握緊手機,“查一下孟東行和顧西沉的行蹤,我要知道是不是他們兩人的其中一個,總之給我查出來,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包天?”

“好的,紀總,稍後我把地址發給你。”

“好”

……

紀雲深驅車趕到孫秘書所說的那家郊區婦產科醫院的時候,喬漫正在急救室裡搶救,說是大出血,孩子由於長時間順產,有些缺氧,正在保溫箱裡接受治療。

他的頭靠在急診室的門板上,這件事,明天是他和紀東河家族內鬥兩敗俱傷的時候,有人趁虛而入。

這麼大的財力,背景,以及手腕,估計不是林城本地人。

他又拿起手機,撥通了孫秘書的號碼,接通後,他沉冷着聲音說道,“把林城這幾天的出入境名單調出來,有人故意掩飾身份,或者看着可疑的,就給我往深裡查。”

“好的,紀總。”

聽到孫秘書的話後,他很淡很淡的嗯了一聲,隨後擡腳,踹在了牆壁上。

調虎離山的計謀,用的這麼純熟,會是誰呢?

醫院裡已經沒有孫秘書所說的黑道的人待過的痕跡,就和普通的醫院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160,她在昏迷之際,叫的男人名字是蔣英東320,今晚跟我睡,還是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睡?200,紀雲深,你怎麼每次都這麼自討沒趣?109,真正深沉的愛,常常於無聲處情重318,我以爲你不會想讓我去男人堆裡遊走52,醫生說,她的臉上很有可能會留下疤痕222,這一個多月,就像一場最美麗的夢236,我不可能管她一輩子264,傅長官,這四個字好像是我應該送給你的169,必須讓他追,纔會跟他談戀愛生孩子的女孩35,別試着惹怒我,相信我,那對你沒什麼好處209,紀雲深,你愛上我了麼?186,這麼下去,孕婦沒胖,你先胖了375,結局篇6,他流血太多,很有可能……207,原來紀總的初戀女友也是小仙女那一掛的啊!128,這幫劫匪也真是的,專盯着年輕有錢的小姑娘337,都被吻腫了,怎麼這麼可憐!327,喬小姐,紀先生好像受傷了84,比來比去,還是紀先生比較秀色可餐298,從漫漫的肚子看,應該是個女孩225,抱歉,紀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55,蔣先生,你難道沒見過情侶吵架嗎?35,別試着惹怒我,相信我,那對你沒什麼好處353,紀雲深,你不是說你累了嗎?160,她在昏迷之際,叫的男人名字是蔣英東250,紀雲深,你就是個混蛋371,結局篇2,那麼像的兩個人,怎麼可能不是父子?361,我愛你,林嫣!337,都被吻腫了,怎麼這麼可憐!391,結局篇22,紀雲深,你以後不許騙我了292,他說,漫漫我想你了,想得有時候我覺得心都空了156,紀太太怎麼年紀輕輕的,就記性這麼不好了134,什麼時候愛上我的?說來聽聽——297,林城紅色軍門紀家改朝換代311,喬漫,怎麼辦呢?我覺得我虧了309,紀先生,你堵着門口是幾個意思91,我會寵你,你也可以無法無天223,紀總,不好了,太太不見了232,紀雲深,我們離婚吧52,醫生說,她的臉上很有可能會留下疤痕323,紀先生,喬小姐的DNA檢測報告已經出來了356,你能不能不要解釋,給我最後留一點尊嚴139,能不能放開我?大庭廣衆的,影響不好22,大概當你落魄時,連鬼都會繞着你走327,喬小姐,紀先生好像受傷了166,他喝醉酒,對她耍了酒瘋91,我會寵你,你也可以無法無天159,喬漫受傷了,好像很嚴重,渾身都是血……42,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吧201,新婚快樂,我的紀太太204,你會死的,真的會死的!64,我今晚找你,主要是想讓你賣給我一個順水人情97,這個樣子的喬漫,真像個瘋子274,這次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漫漫!159,喬漫受傷了,好像很嚴重,渾身都是血……283,你打算維護她嗎?紀雲深47,奉勸喬小姐一句,酒品不好,以後就少喝酒98,既然是局外人,紀先生爲什麼還要娶我做紀太太呢312,紀雲深,你不能這樣……154,沒想到一個眼瞎的人,還能被安上這麼多的罪名311,喬漫,怎麼辦呢?我覺得我虧了313,他和林嫣的孩子,是個男孩366,我說了你別碰我,你聽不到155,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消耗你對我的好,對我的愛207,原來紀總的初戀女友也是小仙女那一掛的啊!389,結局篇20,漫漫,要怎麼樣你才肯原諒我181,喬漫,你想跟我炫耀什麼呢?99,紀總,那晚的男人已經查出了些眉目197,紀雲深……千萬別逼我去恨你81,你真的愛上喬漫了(求首訂)56,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114,紀雲深,謝謝你娶了這麼矯情的我171,漫漫,吃醋就好好吃醋,不許說那些話來氣我!85,紀雲深,你好Man啊!115,論厚臉皮,他對喬漫還是服氣的118,喬漫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便映入了他的眼裡。84,比來比去,還是紀先生比較秀色可餐145,吸引談不上吧,就是挺有興趣的367,從今天起,紀晗跟我們紀家沒有任何關係256,林城顯赫名門喬家一朝敗落22,大概當你落魄時,連鬼都會繞着你走366,我說了你別碰我,你聽不到102,紀雲深,你講點道理好不好394,結局篇25,紀總的慢慢追妻路1120,不過紀太太,你要拿什麼回報我?299,喬小姐申請了去敘利亞做戰地醫生320,今晚跟我睡,還是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睡?207,原來紀總的初戀女友也是小仙女那一掛的啊!165,外面好像很危險,紀雲深,你……你要小心點323,紀先生,喬小姐的DNA檢測報告已經出來了265,難不成離婚了,我還要把前夫的孩子生下來?27,看不出來,喬小姐走的還是病態頹廢的青春路線268,希望這一生,我和他死生不再相見292,他說,漫漫我想你了,想得有時候我覺得心都空了296,老紀,你知不知道失憶這種東西裝不出來160,她在昏迷之際,叫的男人名字是蔣英東82,我深愛的男人,他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側臉304,他說,好,我放你走394,結局篇25,紀總的慢慢追妻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