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森白的燈光,照亮女孩臉上早已失去溫和的微笑,透着幾分淡漠和清冷,卻難辨深淺。
像是故意,又不像是故意。
讓人有些看不明白。
盡頭的窗戶上佈滿了模糊的水霧,大雨還在下,整個世界好像都籠罩在潮溼當中。
傅青山的動作一頓,最終還是將煙盒收回褲袋裡,沒抽。
“你倒是不怎麼怕他了?怎麼,一場求婚就讓你這麼有底氣了?非要折騰他折騰到住院?”
喬漫收回嫩白的小手,朝他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這話,我可以理解成……傅公子是在爲紀晗小姐鳴不平嗎?”
“她愛了他十年,喬漫,你告訴我,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喬漫低頭,看着投射在地面上的朦朧身影,笑着說,“你確定他們分開是因爲我的介入?而不是因爲紀晗在他和紀家大小姐這個身份面前……更在乎後者?”
“她的害怕,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喬漫深黑的瞳眸裡染上星星點點的笑意,不深刻,卻足夠讓人看見,“這麼說,紀公子真是太渣了!”
“那你怎麼不去勸勸他,讓他跟我離婚,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
傅青山分明而深邃的五官輪廓上,漫上絲絲縷縷的興味,薄薄的脣輕啓,聲音淡然如水。
他說,“喬漫,他不會因爲任何人而結婚,也不會因爲任何人而離婚,除非他自己想。還有,他既然會娶你,大概就沒想過離婚,不然他也沒有必要這麼折騰自己,只爲了怕你生氣,怕你誤會!”
“哦,傅公子這麼說,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不過……”她還在笑,卻半分不達眼底,“既然他心甘情願的被我折騰,那還請傅公子以後少說類似的話,我心眼小,很容易造成誤會的!”
“喬漫,你這麼酸我也沒用,有本事就去徹底拴住他的心,不然今後不是他折騰你,就是你折騰他,結果只會兩敗俱傷,除了憎恨,什麼都剩不下!”
“謝謝,希望你和嫣兒也一樣。”
話落,兩人俱都沉默了下來。
之後一直無話,直到急診室的門被推開,高大的男人躺在狹窄的病牀上,難得的狼狽。
醫生走過來,眉頭蹙緊,“患者由於飲酒過度,造成上消化道大量出血,剛剛已經放置胃管,吸出胃內積血,萬幸的是沒有繼續出血的情況,不過患者有胃病史,從現在到明晚之前的這段時間,家屬不要給他進食,進水,以免加重病竈,造成二次出血。”
喬漫點頭,平復了下心底涌起的輕微愧疚和自己不願承認的心疼,笑着道謝,“謝謝醫生,辛苦了。”
將紀雲深推回高級套房後,醫生護士就走了出去,喬漫看向站在牀邊的傅青山,“新婚夜,你快回去吧!她自己一個人在家會多想。”
傅青山挑了挑好看的眉頭,深邃迷人的眼眸裡,都是些意味深長,他說,“喬漫,有些事情避免不了,如果你愛他,就要忍受他的習慣和缺陷,那段十年的感情帶給他的習慣和缺陷。”
“承認吧,你還是會失望,可是依然會期待,誰都不夠完整,你也一樣。”
原來,每個人都看的那麼明白。
原來,誰都不是傻子。
傅青山走了,房間裡只剩她和紀雲深。
她拉過一張椅子,就那麼靜靜的坐在牀邊,看着他的眉眼。
看着看着,不知不覺中,天就亮了。
……
紀雲深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窗外照射進屋內的夕陽光線,他眯起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完全看清屋內的景象。
他動了動,一側手臂卻傳來被重物壓久了,而產生的針麻般的刺痛感,他看過去,女孩一張清麗白膩的巴掌小臉就映入了他的眼裡。
她還在睡,呼吸淺淺。
陽光下,女孩那頭如深黑如瀑的長髮披散在白色的被單上,泛着好看的光芒。
濃密捲翹的睫毛在她那張如羊脂般白皙粉嫩的臉上,投下一片美麗的剪影,純淨的宛若掉落人間的天使,不染纖塵。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炙熱深邃,女孩緩緩的睜開眼睛,在發現自己的頭枕着男人的胳膊,並且雙手像是八爪魚一樣纏在上面,立刻尷尬的退開。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不鹹不淡的看了他一眼,“醒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有!”他眸光深深的看着她,隔了幾秒才說道,“手臂被你弄麻了!”
“我睡着的時候,明明什麼都沒枕!”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故意的?故意讓你枕到整條手臂都麻掉?紀太太,我在你眼裡,是不是就是那種典型的沒虐找虐,甚至自虐型人格?”
喬漫站起身,眼神因爲心虛而亂飄,“紀先生前科那麼多,也怪不了別人不信你。”
“……”紀雲深沉默的看着她。
喬漫在他高壓般的注視下,趕緊擡腳往外走,卻被他拉住,“幹什麼去?”
“我去叫醫生再給你檢查一遍。”
“不用了。”
他搖頭,直接拔掉手上的針頭,“去給我辦出院手續,咱們現在就回家。”
喬漫蹙眉看了他一會,最終什麼都沒說,默默的給他去辦了出院手續。
回來時,楊秘書已經站在病房裡,看見她,恭敬的叫了一聲夫人。
她微笑點頭,將手中的單子和藥盒一股腦的推進男人的懷裡,“怎麼服藥醫生已經寫好了說明,我約了朋友,晚一點回去。”
話落,就轉身要走,卻被男人再次伸手拉住,“去哪?見誰?”
喬漫溫淡的笑,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哦,去見謝之謙,他交了女朋友,要請客吃飯?”
“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沒說可以帶家屬,而且我覺得你也不會願意去。”她抽出手,看向楊秘書,依舊笑意盈盈,“楊秘書,麻煩你了。”
說完,就徑自走出了病房。
他精緻的下顎線條微微繃緊,薄削的脣抿成一條直線,黑眸中陰冷與狂熱交替,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就在楊秘書要被這低氣壓弄得喘不過氣來時,才聽得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說道,“楊秘書,派兩個人跟着夫人。”
“好的,紀總。”
……
白菲菲在謝之謙各種浪漫的追求攻勢下,終於芳心暗許,春心萌動,答應成爲他的女朋友。
爲此,他今晚特意包了煙雨樓臺慶祝,當然,朋友只請了她一個。
她趕到時,遲到了十分鐘。
“抱歉,路上堵車,我遲到了。”
謝之謙沒說話,而是身邊的白菲菲溫聲說道,“沒關係,我和阿謙也剛到。”
阿謙?這樣叫謝之謙的名字,不僅親近,而且親密。
喬漫下意識的擡頭看向謝之謙,後者點點頭,那意思很明顯,就是他已經把白菲菲拿下了。
男人的劣根性,喜歡得到女人後,再對身邊的人炫耀一番。
“恭喜!”她拿起手邊的白開,舉起,微微示意,“終於抱得美人歸!”
“同喜同喜。”
謝之謙也舉起水杯,抿了一口白開,隨即蹙眉問道,“他呢?怎麼沒來?”
這個他,喬漫當然知道他指的是紀雲深。
“他忙,沒時間。”
看喬漫的表情不是很自然,謝之謙微微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說道,“怎麼,喬大千金,這纔沒兩個月,就被打入冷宮了?”
喬漫雙腿交疊,語氣淡淡的說道,“嗯,確切的說,是我把他打入冷宮了,謝之謙,我不想愛他了,以後都不想了!”
“那這樣拖着有什麼意思?直接離婚多好啊!”
喬漫深黑的眸子裡倒映出對面兩人的身影,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語調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
“以前我也這樣想過,想過不再浪費自己的青春年華,想過跟他一刀兩斷,從此陌路天涯。”
“可現在我又不想了,先不說我媽媽的醫療費用,單說我離開他後,肖氏姐妹的虎視眈眈,顧瑾瑜的步步緊逼,還有東風那……每一樣都夠我應付了!”
“所以,我爲什麼要離婚呢?離了婚未必能找到比他更有錢,更有權利的男人,不談情不說愛的話,紀公子對我來說就是完美的男人,So……我沒必要自虐啊!”
“以後,我只要惦記他的錢,他的權,剩下的就逢場作戲就好了啊!”
既然他不能改變他的缺陷和習慣,那她就只能改變自己的缺陷和習慣。
謝之謙笑着點頭,爲她對現實的分析和屈服,“嗯,女人光惦記着男人的錢是好事,不過,就怕紀公子是片沼澤,只會讓你越陷越深。”
喬漫沒說話,只是抿着白開,不動聲色。
……
晚上九點,三人的聚餐結束。
謝之謙提出要送她回去,她以不順路爲理由拒絕了。
其實她還有一點私心,就是想自己呆一會,哪怕只是一會。
謝之謙沒有過多的勉強,囑咐她自己回去小心,到了給他回電話,就載着白菲菲走了。
她看着謝之謙的車子漸漸消失在視野中,才緩緩的轉過身,沿着人行道慢慢的朝前走去。
道路兩邊的玉蘭花樹,隨風搖曳,片片花瓣飄落,散落街頭,像是一片花海。
車子疾馳而過,掀起無數花瓣,模糊了她的視線。
穿着七釐米的高跟鞋走了一段路後,她覺得有些累了,剛剛伸手攔車,就有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了她的腳邊,半降的車窗內,映出男人一張刀削斧鑿般的臉。
是蔣英東。
他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漫漫,去哪?我送你!”
喬漫搖頭,下意識的拒絕,“不用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漫漫,我之前爲你拿回林嫣的視頻,又爲你住了那麼長時間的醫院,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連我送你回去,你也要拒絕嗎?”
喬漫深吸了一口氣,只好上了車。
兩人都沒在說話,昏黃的路燈透過前風擋滑過兩人的臉,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模糊了車子裡的一切。
過了很久,喬漫才轉過頭道謝,“玫瑰海岸的事情謝謝你!”
蔣英東利落的操作着方向盤,聞言看了她一眼,“只有口頭上的感謝?我差點丟了命。”
“你想我怎麼感謝?”
蔣英東蹙起眉頭,好像想了兩秒鐘,“改天請我吃頓飯吧,去以前我們常去的那家。”
既然欠別人的人情,就沒有挑剔的道理,更何況只是一頓飯。
“好!”
過了大概二十幾分鍾,蔣英東的黑色勞斯萊斯停在了藍山別墅的門外,喬漫下車,再次道謝,“謝謝你送我回來。”
“沒關係,你進去吧,我看你進去再走。”
喬漫也沒再跟他多說什麼,轉身走了進去。
……
別墅二樓,書房。
紀雲深從回來到現在,一直把自己關在裡面,處理這幾天堆壓的文件和事情,會偶爾擡眸看向牆壁上的時鐘,直到時針直指晚上九點,他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站到窗邊,正要掏出手機給楊秘書打電話,就看到了窗外,在別墅大門口的景觀燈籠罩下,一步一步朝着別墅門口走來的女孩。
黑色雕花大門外,還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子,顯然有人送她回來。
他轉過身,正要走出去,掌心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他滑了接聽鍵,放到耳邊,“紀總,夫人和謝之謙聚完餐就上了蔣英東的車,他今天辦了出院。”
“好,我已經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拉開書房門走出去,正好碰到剛剛上樓的喬漫,看到他,她微微楞了一下。
“這麼晚了,還在工作?”
紀雲深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把玩着纖薄的手機,淡淡的嗯了一聲。
“哦,那你忙吧,我去洗洗睡了。”
兩人擦肩而過時,他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他說,“漫漫,我還沒吃晚餐。”
“哦,那我叫張嫂給你準備點宵夜。”
她抽回手,剛剛轉身,就聽得身後的男人說道,“張嫂家裡有事,這兩天請假了。”
喬漫聞言楞了一下,但很快就笑道,“哦,那我去給你做。”
說着,她就下了樓,沒再多說一句話。
冰箱裡的食材已經所剩無幾,可能是張嫂還沒來得及採購,就有事回家了。
她關上冰箱門,拿起門廳櫃上的鑰匙,準備開車去附近的超市買點。
從十八歲考下駕駛證到今天,她大概只上道三四次,技巧已經很生疏,但她又不想去求他開車。
既然在心裡已經和他劃清界限,那麼從今天開始,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她就不會開口去求他,也不會任意的去依賴他。
這些都是妄想,久而久之,會變成毛病,得改。
走近停車坪,她就聽到身後的別墅門被打開的聲音,男人高大的身影接近,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將她擁進了懷裡,好像生怕她會跟別人跑了似的。
“這麼晚了,開車要去哪?”
喬漫掙了掙,沒掙開,“冰箱裡沒什麼食材了,我開車去超市買點。”
“你會開車嗎?”他又問,雙臂的力度似乎鬆了一些。
“我十八歲就考下駕駛證了,只是這些年沒怎麼上過道,但這麼近的距離,應該難不倒我的。”
從這裡到附近的大型超市,開車只需要十分鐘,這裡是富人區,道路比較寬,停車位也不擁擠,不涉及到什麼高難度的東西,她開車去開車回來,都完全沒有問題的!
她慢慢退出他的包圍,在打開車門的那一瞬,他還是拉住了她,“我載你去。”
喬漫見他堅持,就點了點頭,“好啊!”
十分鐘後,車子穩穩的停在了超市門前的停車坪前,兩人下車,並肩往超市裡走去。
因爲是24小時營業,即便晚上九點多,裡面的人也不少,都是住在這附近的人來購物。
喬漫先去買了點奶製品,又去蔬菜區挑了點新鮮的食材,紀雲深全程都跟在她的身後,見她挑的東西不夠好的時候,就會默默的伸出手拿出一個更好的遞到她眼前。
這樣的他,多了一絲人間煙火氣息。
蔬菜挑好,她還想買點水果,卻在轉身的瞬間,差點撞上旁邊男人推來的購物車上,紀雲深眼疾手快的拉過她,拽到一邊。
男人像是認出他,連忙道歉,然後在他的瞪視下,灰溜溜的走了。
喬漫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亂的頭髮,心有餘悸,“謝謝!”
男人聽到這兩個字,眉頭蹙的更緊,沒說話。
水果區挨着蔬菜區,喬漫走過去挑了半個西瓜,又挑了兩串葡萄,再回頭時,跟在身後的男人已經不知道去哪裡了。
她也沒在意,稱了水果,就推着購物車去結賬。
結完賬,還沒有看見他,她拿出手機撥通他的號碼,沒人接。
有可能是去抽菸了吧,亦或者有急事先走了。
總之,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會丟。
這麼想着,她就拎着購物袋走了出去,然後按遙控鎖開了車子,將購物袋放到後備箱裡,她就坐進駕駛座,準備回藍山別墅。
剛剛啓動車子,車前的兩束光映射在超市的入口的牆壁上,也映射出男人那抹高大的身影,他的指間夾着煙,正在吞雲吐霧。
喬漫愣了一下,熄了火,推開駕駛座的門走過去。
“我還以爲你有事先走了,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紀雲深低頭抽着煙,逆光陰影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說,“漫漫,剛剛你要是沒發現我,是不是就開車走了?”
“嗯,我打你電話沒接,以爲你有什麼急事離開了,抱歉,下次不會了。”
紀雲深聽後沒說話,而是捻熄了手中的菸頭,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走吧!”
回去的路上,喬漫感覺到了紀雲深的沉默,但她也沒多問,她現在對他採取的政策就是,不想,不看,不問。
不會讓他爲難,也不會讓自己難受,嗯,很好的方法。
十幾分鍾後,車子停穩,她下車去提東西,卻被男人阻止了。
“我提,你先進去,我再抽根菸。”
“好!”
喬漫進了別墅,換過拖鞋,就上了樓去換衣服,再下樓時,男人正站在冰箱前,將購物袋裡的食材分類放進去。
“你的胃還沒有恢復好,現在只能吃一些流食,喝粥可以嗎?大棗蓮子粥,或者綠豆粥,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我不挑食。”
言外之意就是,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那就做綠豆粥吧!”
男人沒說話,任由她做。
喬漫繫上圍裙,根據上次張嫂教的熬粥方法,做綠豆粥,可沒想到的是,這次竟然失敗了,一鍋粥都糊掉了。
可能是做的時候心不在焉,水放少了。
她關火,想要把整鍋粥端着倒掉,但鍋太沉了,她一時手滑,整個鍋連帶着裡面的熱粥都摔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紀雲深被她趕回客廳,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聽到廚房傳來的巨大響聲,趕緊衝了過去。
“怎麼樣?燙到沒有?”
喬漫搖頭,緩了一會才說道,“沒燙到,就是做失敗了。”
紀雲深看着狼藉的地面,將她抱了出去。
“我自己做,你累了就去睡覺吧!”
喬漫點點頭,脫了圍裙,就上了樓。
其實說沒燙到,但怎麼可能呢?手上和腿上都被熱粥淋到了,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但都紅腫了起來。
她衝了澡出來,正準備去找醫藥箱擦一擦,就看到男人正坐在牀邊等她,身邊是打開的醫藥箱。
“過來,讓我看看怎麼樣了?”
喬漫想說沒事,但看他的眼神太過深邃,就嚥了回去。
她走過去,坐到他身邊,他拿起藥膏,擠在指腹上,在她被燙的紅腫的地方均勻的塗抹。
略帶薄繭的溫熱指間在她剛剛洗完澡的潮溼肌膚上,捻揉塗抹。
他低着頭,認真的樣子,十分的吸引人的視線。
以至於他擡頭看過來的時候,她的眸光都沒收回來。
“做個粥都能做的像打了一場仗似的,紀太太真是讓我開眼界。”
喬漫看他將剛剛用到的藥放回醫藥箱,又看着他站起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嘲諷的話。
正文 183,紀總,太太剛剛暈倒了,現在在醫院,還是在婦產科
牀頭壁燈在臥室裡漫起淺橘色的光芒,靜靜地鋪在了那道高大偉岸的身軀後,暈染出一片深邃的輪廓,瀉在地上,連他的影子都顯得那樣具有力量。
他收了醫藥箱,就進了浴室沐浴,水聲從裡面傳出來,在深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喬漫拿毛巾隨便擦了擦頭髮,就躺下了,昨晚沒睡好,再加上今天折騰了一天,躺下後,很快就睡着了。
男人淋浴出來,看到頭髮沒吹乾,就縮在大牀上睡着了的女孩,眉頭慢慢的蹙緊。
他轉過身,去浴室拿來吹風機,走回牀邊,將風量調到最小,仔仔細細的給她吹着頭髮,直至乾燥的大手再也感覺不到頭髮上的潮溼,才收了吹風機,掀開被子,躺到她的身邊。
落地窗沒關,海濱城市的夜裡有些涼,她迷迷糊糊的感覺身後有溫度傳來,忍不住的靠近,再靠近,直到那些溫度將她徹底包圍,她才舒服的喟嘆了聲,然後沉沉的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一早,喬漫醒來的時候,旁邊的男人就不在了。
她適應了一會窗外明媚的光線,才掀開被子下牀,去洗漱。
十分鐘後,她洗完漱,剛走出浴室,放在牀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林嫣。
她滑了接聽鍵,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惺忪和慵懶,“嫣兒,一大早給我打電話,怎麼了?”
林嫣將聲音壓的很低,好像在很空曠的地方,有迴音,“漫漫,我這幾天總是噁心反胃,月事又遲遲不來,那晚在酒店,他喝了酒逞兇,做了幾次,都沒有做措施,事後我和他在酒店門口被記者圍堵,再加上家裡給的壓力大,我就忘了吃事後避孕藥……”
說到這裡,林嫣停頓了一下,幾秒過後,才繼續說道,“漫漫,你能陪我去醫院檢查一下嗎?我想確定一下!”
“好,一會醫院見!”
喬漫掛了電話,就開始換衣服,下樓,卻看見餐桌上放着粥和水煮蛋,旁邊還放着紙條,男人蒼勁有力的字體映在上面。
“怕你起的晚,不會打電話,看到早餐趕緊吃,涼了就熱一下,回來會檢查!”
這張紙條上的字,讓她莫名其妙的想起小學的班主任,又不是寫作業,還要檢查!
粥還是溫的,她就沒去熱,敲開水煮蛋,剛剛咬了一口,她就覺得一陣反胃。
忍了一會,纔將那種感覺壓了下去。
而食慾,也隨着剛剛的難受反胃給弄沒了。
她放下粥碗,擦了擦嘴,拿起旁邊椅子上的包就走出了別墅。
連日來的陰雨被一掃而空,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是難得的好天氣。
她出了別墅,就有一輛車子駛了過來,停在她的腳邊,是紀雲深的司機小張。
“夫人,紀總派了我以後當您的專屬司機。”
喬漫微微蹙眉,但還是上了車,報了地址,“林城市第一人民醫院。”
話落,車子啓動,朝着景觀大道的盡頭駛了去。
大約二十分鐘後,車子就停在了醫院門口,她拿着包,淡淡的吩咐,“不用跟着我,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好的,夫人。”
喬漫下了車,就走向站在醫院門口的林嫣,她穿着襯衫,脖子上繫着紗巾,一看就是在故意欲蓋彌彰。
“晚上有多激烈,需要捂的這麼嚴實啊!”
林嫣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嘴裡就不能有個正形嗎?”
“有啊!”喬漫伸手摟住林嫣的纖細柔弱的肩膀,櫻脣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道,“乾媽的位置,一定要給我預留出來啊。”
林嫣聽後,一張俏臉連着脖子都紅了起來,看着迅速跑遠的女孩,嗔怒道,“喬漫,你別跑!”
兩人追追鬧鬧跑進了醫院大廳,喬漫陪林嫣掛了號,就坐在休息區等着叫號,然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嫣兒,這兩天你的症狀這麼明顯,傅青山都沒察覺嗎?”
“我跟他說我壞了肚子。”林嫣單手搭在椅背上,把玩着頭髮,“酒店的那晚,我是安全期,我跟他說過,也許他覺得是安全期,再加上就那麼兩次,不可能那麼準,就沒放在心上吧!”
“嗯,有了孩子未必是壞事,嫣兒,你別想的太多了!”
林嫣點點頭,這時大廳的機械女聲響起,叫到了她手中的號,兩人站起來,一起往裡走,卻始終沒有注意到躲在柱子後面的那道男人身影,正緊緊盯着她們兩人。
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濃厚,再加上林嫣有些緊張,躺在檢查牀上,整個身體異常的緊繃僵硬,檢查的醫生叫她放鬆,她卻怎麼也放鬆不下來。
喬漫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嫣兒,放鬆點,我陪着你呢,沒事的!”
林嫣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好一會,身材才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檢查的醫師這才轉動手中的儀器,在她的肚子上來回的摩擦旋轉,病房內很安靜,只有機器發出的運作聲,和女醫師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
大概十分鐘後,女醫師將檢查的單子遞過來,“去找掛號的醫生看結果。”
林嫣在整理衣服,喬漫上前接過來,看到底下那一欄的診斷結果,眉頭蹙緊,幾乎打成了死結。
林嫣整理好衣服,看到喬漫的臉色偏凝重,趕緊問道,“漫漫,你是學醫的,單子上的診斷結果應該能看懂吧?”
“我主攻心理學,又不是婦科,看不懂的!”
其實她撒了謊,但她不想做那個告訴她的劊子手,一點都不想。
到了醫生門診室,喬漫將單子遞過去,上了年紀的女教授就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瞄了一眼坐在那的林嫣,先問了一句,“小姑娘,結婚了嗎?”
林嫣點頭,溫淡的回答,“我結婚了。”
女教授點了點頭,聲音緩慢而有力的說道,“這位小姐,你沒懷孕,而且你宮寒厲害,宮壁又過薄,今後受孕的機會不是很大,就算懷孕,也很難保住胎兒,我給你的建議是,最好別讓自己懷孕,這樣的話,對你身體會好一些,當然,你還這麼年輕,回去最好跟你老公好好商量一下,畢竟這是大事。”
林嫣整個人已經呆在了那裡,臉上的血色迅速褪盡,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醫生,我想請問一下子宮壁過薄,都是什麼原因引起的!”
現在的醫療技術這麼發達,不能自然受孕的情況下,還可以藉助人工受孕。
可子宮薄的話,連胎兒都無法保住……
傅家是軍人家庭,比普通人家更在乎後代的繁衍,如果她不能生孩子……
到最後,離婚,會成爲她和傅青山唯一的下場吧!
“這有很多種原因,有的人是先天子宮壁過薄,也有人是後天的,比如頻繁打胎,吃了過多的避孕藥,或者小的時候受過性-侵,發育不完全,都有可能造成子宮壁過薄。”
“那……醫生,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女教授搖搖頭,一臉的愛莫能助,“在目前的醫學領域上,沒有辦法。”
林嫣笑,“好,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出了門診室,林嫣不知不覺就已經淚流面面,喬漫拍着她的背,小聲的安慰着,“嫣兒,孩子雖然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漫漫,想不想生孩子,和能不能生出孩子,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這也是身爲人妻的使命,更何況是對軍人家庭來說!”
她仰頭,逼退眼底的淚,“漫漫,我該怎麼開口跟他說,我什麼都做不到呢?”
喬漫的眼眶也跟着紅了,聲音哽咽,“嫣兒,這不是你的錯。”
“漫漫,是我的錯,當年我如果不那麼一意孤行,或許就不會發生那件事,也就不會墮胎,更不會發生現在的一切……”
“歸根究底,這就是我的命吧!”林嫣撲進喬漫的懷裡,淚眼婆娑,“漫漫,我註定得不到幸福。”
林嫣的情緒很激動,喬漫陪她平復了很久,才平復下來。
“漫漫,我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吧!”
喬漫點頭,站起身,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就變黑了。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聽到了林嫣的驚呼聲。
……
小張一直跟在喬漫和林嫣的身後,看到喬漫昏倒,他急急忙忙的就撥通了紀雲深的手機號碼。
紀雲深正在開會,會議室裡的氣氛很濃重,誰都沒有說話。
這時,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卻震動了起來,他瞥了一眼,說了句,“先休息十分鐘。”
話落,會議桌上的人都匆匆的散去,只留下主位上的他。
他滑了接聽鍵,低沉性感的聲音在會議室裡響起,“什麼事?”
“紀總,太太剛剛暈倒了,現在在醫院,還是在婦產科~”
紀雲深聞言,眉心跳了一下,“婦產科?”
“她是陪林嫣小姐來檢查的,從醫生門診出來後,她們就坐在休息區聊天,聊了一會,剛剛起身,太太就暈倒了,被送進了婦產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