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的走廊,光線很暗淡。
喬漫走到樓梯口處,側面窗玻璃上的微亮月光透進來,落在她身上,將她的五官映襯的愈加生動溫柔。
蔣英東還沒醒,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提線木偶,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喬漫知道蔣英東的家境不好,這些年賺來的錢幾乎都郵寄回了家裡,他有今天,絕對不是單單隻靠踩着女人的肩膀往上爬那麼簡單。
他確實有能力,有手腕,但缺一個大展拳腳的機會。
在一起的那六年,她一直以爲他淡泊名利,不喜歡那些聲色犬馬,醉生夢死的上流生活。
可現實告訴她,她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他不僅喜歡,而且遊刃有餘。
病房裡的冷氣開的很足,蔣英東的雙手露在外面,她低身,將他的雙手放進被子中,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手還沒收回來,就被身後突然響起的拍掌聲給嚇了一跳。
紀雲深慵懶的站在虛掩的門邊,身影在暗淡的陰影中顯得愈發挺拔修長,他的手上夾着一根菸,只是燃着,沒吸。
“紀太太深夜出現在前任男友的病房中,一副深情款款,舊情難忘的樣子,我可以理解爲,你是在給我戴綠帽子嗎?”
喬漫眸光躲閃,不知道爲什麼,在他深邃眸光的注視下,會沒來由的有些心虛。
雖然她什麼都沒做。
她沒敢多做停留,擡腳匆匆的往出走,從紀雲深身邊經過時,心跳不知怎麼,突然就亂的一塌糊塗。
紀雲深英俊的五官上籠着淡淡的笑意,十分的和風細雨,甚至連一點不悅的痕跡都看不到。
喬漫覺得他這個表情比他生氣的表情,更加的驚悚,更加的讓人頭皮發麻。
她趿拉着拖鞋走在前面,後面是男人清晰又沉穩的腳步聲,她一再的告訴自己又沒做什麼虧心事,幹嘛要這副如臨大敵,愧疚難當的樣子。
可雖然這樣告訴自己,但她表現出來的樣子還是很慫。
或許真的被這個男人無恥的樣子弄怕了,她覺得這個男人生起氣來,真的什麼都能做出來。
包括,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回到病房,她趕緊回身關門,試圖落鎖,卻被男人突然伸出來的用鋥亮皮鞋包裹的腳給阻止了。
她用力的關,男人卻紋絲不動的看着她折騰,好似在欣賞她此刻窘迫又無能爲力的樣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喬漫覺得這個樣子的紀雲深有些喪心病狂,繼續較勁下去只會讓自己更累,她索性就打開了病房的門,轉身朝病牀走去。
剛剛躺下,就聽身後有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並且伴着關門落鎖的聲音。
喬漫的身體本能的緊繃起來,腦袋閃過一萬個被虐的情節,等來的卻是他好脾氣的說,“早點睡,不舒服及時叫我,我會在旁邊陪着你。”
話落,男人就躺在了病牀邊那張不足兩米的雙人沙發上,完全沒有進一步要跟她討論剛剛偷跑去樓上看蔣英東的事情。
越是平靜,就越是讓人心慌。
喬漫背對着他,耳邊除了空調運作的聲音,就是男人清淺的呼吸聲。
她閉上眼睛,睏意好一會兒才襲來,十幾分鍾後,才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
……
喬漫做了一個夢,夢中她被紀雲深緊緊的抱着,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意識迴歸的那一秒,她才知道,那不是夢,而是正被男人緊緊的抱着。
他的呼吸很規律,帶着淡淡的菸草味,清冽又幹淨,十分好聞。
熟睡的時候,沒有意識,並沒有覺得呼吸困難。
可清醒後,還這麼呆在他的懷裡,她覺得是一種煎熬。
她動了動,慢慢的退出他的懷抱,就在她的雙腳馬上要落地的那一刻,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道滾燙的溫度,是男人的大掌、
下一秒,她在驚叫聲中重新跌回了男人的懷抱裡。
“一大清早就這麼叫,紀太太是覺得我昨晚太好說話了嗎?”
喬漫的下頜被男人捏住,動彈不了,她眨了眨眼睛,忍痛說道,“我是怕你那麼睡太累……”
“哦!”男人俯身,在她的櫻脣上印下一吻,“這麼心疼我?”
他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幾分,她疼的皺眉,“紀雲深,你幹什麼,捏疼我了!”
紀雲深的雙臂撐在她頭的兩側,將她圍堵在他的胸膛與牀之間。
“我想幹什麼,你看不出來嗎?”
晨起吊水時間到了,門外突的響起了女醫生溫柔的敲門聲,“您好,吊水的時間到了,麻煩開下門。”
喬漫被嚇得趕緊抓住男人繼續往下探的大手,聲音因爲緊張都顫抖了起來,“紀雲深,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家,你是沒睡醒,還是滿腦子都是yin蟲,就知道用下半身思考說話。”
紀雲深淡淡的笑,漫不經心的撫上她的臉頰,“不是家,不是應該更刺激的嗎?怎麼這幅表情?”
喬漫覺得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跟這個男人溝通了,門外的女醫生還在敲着門,“您好,吊水時間到了,有人在嗎?”
“紀雲深,你趕緊起來。”
喬漫的身體緊繃,整個人好像都不會動了。
紀雲深逗弄了一會,覺得逗玩的差不多了,纔去開門。
門外站着那天問他是不是喬漫男朋友的那個女醫生,看見他,一臉嬌羞又花癡的表情。
“請進。”
紀雲深用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女醫生趕緊整理了一下散落在臉頰邊的頭髮,垂眸,緩緩的走了進來。
喬漫將女醫生的表情都看在了眼裡,卻並沒有露出什麼不開心的表情。
畢竟愛慕紀雲深女人那麼多,她要每一個都吃醋不開心的話,她覺得自己就不用活了。
女醫生可能是花癡過了頭,第一針扎偏滾針了,喬漫咬脣沒吭聲,誰知第二針還是扎的不對,雖然沒滾針,但是很疼,好像穿透血管了。
紀雲深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回來的時候,女醫生已經紮下第三針,很幸運的是,這一針沒再出差錯。
女醫生可能是有些心虛,端着醫用托盤就急匆匆的往出走,沒想到會和身後的紀雲深撞在一起,醫用托盤上的東西被撞在地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最重要的是,碘酒和鹽水灑了出來,崩灑在男人的衣服上,從襯衫一直流到西褲上,而且是褲-襠上。
正文 162,我們家一直都是我先生做主,他決定的事情我都會無條件支持
病房內有幾秒鐘的寂靜,氣壓低到誰都沒有主動說話。
清晨的光線格外充足,懶洋洋地從沒有拉上落地窗簾的窗戶上涌進來,迅速擠滿房間,將高大的男人籠罩其中,他的身際,彷彿隱現出一道金光,矜貴的不可思議。
他整個人散着一種慵懶而散漫的氣息,也許是久居高位,即便看起來有些狼狽,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強大氣場。
他在笑,可那笑意卻半分沒有到達眼底,甚至帶着薄薄的寒意,不怒自威,“這位醫生小姐,你就這麼想引起我的注意?”
喬漫看過去,不太明白他爲什麼對這個女醫生格外的……嚴肅。
他明明是號稱林城脾氣最好,又溫柔大度的超級男神,即便之前被唐淺算計,也沒見他這麼較真過。
這是……看上了的意思嗎?
因爲特別,所以特殊?
女醫生尷尬的低頭,不止是因爲自己闖了禍,更多的還是因爲男人的“shi身”誘惑。
鹽水和碘酒形成的淡黃色液體,從男人胸前的白襯衫一直蔓延到黑色的西褲上,白襯衫的料子偏薄,被弄溼後,入目到處都是男人結實的胸肌,腹肌,還有溼掉的西褲上,那若隱若現的男人象徵。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醫生拿出放在口袋裡的手絹,胡亂的去擦拭男人衣服,可當手指隔着襯衫碰到他緊繃結實的肌肉,像是觸電般縮了回來。
“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我會買一套新的衣服賠給您。”
紀雲深垂眸看着女醫生,187cm的身高,對任何人來說都極具壓迫感,更何況還是對女人。
“賠給我?你知道我這套衣服多少錢嗎?”
這場景,多少跟八點檔狗血電視劇裡的劇情差不多。
霸道冷酷的富家子弟vs單純無知的灰姑娘。
女醫生的胸前彆着名牌,寫着:外科實習醫生,溫橙。
“你叫溫橙?”
溫橙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是,我叫溫橙。”
紀雲深瞥了一眼,菲薄的脣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溫小姐,以你目前實習醫生的工資來算,需要十年才能買起我這套衣服,你現在還確定要買一套新的衣服賠給我嗎?”
溫橙被問的啞口無言,眸光不斷的往喬漫的而方向瞟,似乎期待着她能替她解一下圍。
畢竟這屬於公開的,意味不明的調戲了吧!
雖然被男人掩蓋的一本正經。
但她覺得,喬漫作爲紀雲深的妻子,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喬漫察覺到了病房突然而來的寂靜,眸光從落地窗外轉回來,接觸到溫橙的視線時,覺得這個時候再繼續裝置身事外好像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她淡淡的開腔,語調溫淡的像是水,“這位小姐,我先生的衣服都是從法國空運過來的,每一套都是由法國尖端時尚設計大師一針一線純手工量身定做的,剛好呢,他身上這套是他最喜歡的,你卻給他弄髒了,他生氣想追究的話,說實話,我也愛莫能助。”
喬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吸引了男人略帶玩味的眸光,他從褲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青白煙霧裊裊上升,模糊了他英俊如斯的面容,和麪容下那一閃而過的深長笑意。
溫橙瞪大眼睛,沒想到喬漫非但沒有幫她解圍,反而火上澆油,想起那天她是和另一個受了槍傷的男人一起送進醫院的,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她猜測的事情都是真的嗎?
這個女人在婚內出軌,而且和出軌對象一起受了傷,被送進醫院,眼前這個男人的怒火無處發泄,纔會藉機都發在了她的身上。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無辜,好可憐,就這麼不知不覺中成了炮灰。
溫橙咬脣,下了一劑自己認爲的猛藥,“這位先生,你也知道我只是個實習醫生,工資少的可憐,如果你執意要讓我賠給你一套衣服,或者讓您覺得不吃虧的話,我唯一值錢的,大概就是這具還是未jing人事的身體……”
紀雲深聽懂了溫橙話裡的欲言又止,然後輕輕的一笑,眸光有意無意的探向喬漫的方向,喬漫則是趕緊別過頭,繼續看窗外,態度很明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既然溫小姐有這個意向給我賠償……我可以勉爲其難的接受,但你還是要給我道歉,畢竟……我和這套衣服已經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卻因爲你,要跟它們分別了。”
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應該沒有人是紀雲深的對手了吧!
至少喬漫覺得,自己在他的面前,簡直相形見絀,自愧不如。
溫橙整個人一僵,臉色已經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難看,她到底有多幸運,遇到這對奇葩夫妻?
還是說,他們是各玩各的,根本沒有感情。
溫橙的腦子裡一團糟,理不清頭緒。
“這位先生,你不是說你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她的丈夫嗎?你就不怕她吃醋嗎?”
話落,紀雲深依然吞雲吐霧,似乎根本就沒打算回答溫橙的問題,倒是喬漫大大方方的說道,“哦,我沒關係的,我們家一直都是我先生做主,他決定的事情我都會無條件支持,包括剛纔溫小姐提出的賠償請求。”
溫橙覺得頭都疼了,她扶額,一副快要被氣暈了的樣子,“這位先生,我……我剛剛只是隨口瞎說的,希望您不要當真,不就是一套衣服嗎?我會想辦法賠給您的,不會賴賬,您放心吧!”
紀雲深仰頭,緩緩的吐出一口煙霧,語氣漫不經心的讓人心慌,“賠我衣服也可以……”
說到這,他微微擡起腕錶,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不過溫小姐,我只能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多一秒種我都不會等,好了,去想辦法吧!”
言則,她如果沒有在兩個小時內賠給他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他就會讓她用身體來賠償?
荒謬,簡直是太荒謬了。
溫橙擡頭抹掉額頭上那層薄薄的汗,繞過紀雲深,失魂落魄的往出走,剛走到門口,卻聽得喬漫叫她,“對了,溫醫生,能麻煩你叫個不是實習的醫生過來嗎?好像又滾針了。”
“我知道了。”
溫橙沒精打采的應了一句,就走遠了。
喬漫的右手上被針頭弄的紅腫成了一片,動一下都是抽筋挖骨的疼,兩隻手不能配合,她也不敢輕易的給自己拔針,怕紅腫的更加厲害。
紀雲深將菸頭捻熄在沙發几上的透明菸灰缸裡,走過來,看了一眼她被溫橙扎的紅腫青紫一片的蔥白嫩手,眉頭不自覺的蹙的更緊。
“她扎滾針了一次,你就不會叫其他的醫生來?非要自己找罪受?”
喬漫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男人握的更緊,她蹙眉,露出一抹明媚如春的笑,“紀先生,既然喜歡,何必這麼爲難人家,你又不缺這套衣服的錢?”
“我喜歡卻還要爲難人家?你小學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這麼矛盾的兩個詞你是怎麼組合在一起的?”
“不是喜歡,那是準備訛人嗎?”喬漫往後退了一些,與他保持了一些距離,“紀先生,我沒打算跟你鬧,所以,你能不用這種勝利者的姿態在我這裡炫耀嗎?”
“我這是炫耀嗎?”紀雲深英俊儒雅的五官突然在她的眼前放大,聲音難辨深淺,“還有……你突然用這副無關痛癢的表情對我,我能理解你是在吃醋嗎?”
“也許吧,我沒吃過醋不太清楚,紀先生說是,那可能就是,畢竟紀先生有這方面的經驗,我在你面前只是個毫無經驗的小學生,實在不敢班門弄斧,誇大其詞。”
兩人鼻息融在一起,近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吻上一樣。
他伸出大手,捏住她的下頜,漆黑的眸子裡都是別人看不懂的深邃,“紀太太這張伶牙俐齒的小嘴,真是讓我又愛,卻……又恨啊!”
說着,他就擡起她的下頜,被迫迎上他壓下來的吻。
她極力掙扎,躲避着他如雨點般落下的吻,“紀雲深,你夠了,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她自認做的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差,他這反覆無常的勁究竟是爲了什麼?
“我想你這張小嘴別再口是心非。”
挑釁,或者已經不能用挑釁來形容,而是欺負,他在明目張膽的欺負她。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突然就讓他來了興趣,但她挺累的,實在沒有力氣和他這麼僵持下去。
“我沒有口是心非,我發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你喜歡那女孩就去喜歡,想讓她用身體賠償我也沒有意見,說到底,咱倆的關係也差不多如此,我似乎也沒什麼資格五十步笑百步。”
紀雲深的吻又落了下來,有兇又重,攪的她舌頭都陣陣發麻。
“既然喜歡說,那就繼續說,我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她推拒他,聲音都不穩了起來,“紀雲深,你到底什麼意思?剛剛如果我說算了吧,你就會算了嗎?”
“會!”他看着她,拇指在她的紅脣上摩挲,“可你沒說。”
喬漫被他弄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而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規律的敲門聲,來的是外科主治醫師,兼外科主任。
他先賠笑,替溫橙道了幾句歉,然後給喬漫拔針,全程姿態擺的很低。
像這種大醫院的主治醫師,每年不算工資,光是研究課題的經費收入就十分的可觀了,喬漫實在想不出來他爲什麼會因爲一個小實習醫生做到這個樣子。
“紀先生,溫橙剛畢業,許多經驗還不足,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海涵,至於衣服,一個小時後會有人送過來。”
紀雲深深黑的眸子染上絲絲縷縷的笑意,英俊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情緒,“哦,我的衣服都是從法國空運過來的,一個小時,你確定能從法國找出一模一樣的衣服,然後空運過來?”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接受法國空運過來以外的任何補償,也就是說,他不接受賠衣服的補償。
因爲誰都知道,就算請大師定製出了一模一樣的衣服,又從法國空運過來,但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兩個小時國內都飛不出去,別說從法國到林城。
這……本身就是在爲難人。
雖然誰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爲難一個小小的實習醫生。
紀雲深擡起腕錶,眸光淡然的在上面瞥了一眼,“哦,離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了,請你告訴溫橙,一個半小時後,讓她準時到病房來找我,如果實在沒有衣服可賠,我會適當的調整賠償方案,但……你也知道,我是個商人,商人可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主治醫師抹了頭上的冷汗,心裡已是一片慌亂,但他兀自鎮定下來,試探性的說道,“紀先生,溫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是華人富商溫家明的獨生女。”
“哦,我知道。”
紀雲深回答的風輕雲淡,繼續笑着說,“她不是還有個男朋友麼?叫他來跟我談也行。”
主治醫師抿脣,考慮了幾秒鐘,硬着頭皮說道,“好的紀先生,你的話我會傳達。”
病房門開了又關,留下了一臉疑惑的喬漫,和依舊沒什麼情緒的紀雲深。
聽剛剛主治醫師的語氣,那個溫橙不是什麼普通人,而紀雲深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卻還要故意爲難,難道之前有什麼仇怨嗎?
那女孩看起來跟她年齡相仿,剛畢業,又是實習醫生,和紀雲深之間完全沒有相交的點啊。
想多了頭都疼。
不過,至於她是怎麼惹上紀雲深的,又爲什麼會讓他這麼大動干戈,她想,一個半小時以後就會揭曉答案了吧。
……
主治醫生走了後,紀雲深沒再和她說話,而是坐在病牀邊的沙發上吞雲吐霧,她覺得這個男人的煙癮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她本來想刷會微博,看會電影,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卻被男人命令必須閉眼休息。
在這種小事上,她很少會跟他爭論高下,一是沒有必要,二是她太清楚這個男人的性格,稍微不滿他的意,他就會變着法的折磨她,就像剛剛那樣。
喬漫閉上眼睛,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際,病房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紀雲深說了句請進,就有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了進來,由遠及近,直到停在離病牀兩米的位置上。
喬漫本能的睜開眼睛,在看到面前的男人時,有一瞬間的不可置信。
那男人居然是孟東行。
……
男人逆光而站,寬闊緊實的肩胛,被光模糊了成了輪廓,叫人看不清表情。
喬漫看到他,大概想到了紀雲深爲什麼那麼針對溫橙了,應該是之前孟東行對她說的那些撬牆角的話,讓他記到現在。
只是,他怎麼知道溫橙是孟東行的女朋友,調查過了嗎?
可溫橙明明不是她在巴爾的摩時,看見的那個。
想到這,喬漫的腦海中快速的閃過一句話,私生活不乾淨。
孟東行從褲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青白煙霧裊裊上升,和着晨光,將他的眉眼映襯的更加縹緲,“紀大公子因爲兩件破衣服,這麼爲難我女人,你好意思?”
紀雲深淡薄的笑笑,語氣一如既往的疏離矜貴,“那你三番兩次爲難我女人的時候,怎麼不說不好意思?”
孟東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懶散的靠在牆邊,語調也跟着慢下來不少,“紀公子做了這麼多,別告訴我只是爲給你女人出氣?我要沒記錯的話,她好像不止一次的算計過你,還是說,紀公子就好這口?”
紀雲深靠在沙發椅背上,高大的身影被側面涌射過來的陽光投射在地板上,泛着優雅的清冷,一張尋不出任何缺點的完美臉孔似笑非笑,在煙霧裡,愈發的深不可測。
“你有意見?”
孟東行攤了攤手,反而微微一笑,一張溫潤似玉的臉孔上,是說不出的閒適愜意,“我當然沒意見,只是覺得紀公子的審美好像比常人要略微那麼挑剔另類一點。”
“說到另類挑剔……”紀雲深隔着薄薄的煙霧,眯眸看向幾米外的孟東行,薄脣保持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行哥的審美才更讓人匪夷所思吧!”
溫橙生在豪門,從小被家人過於寵溺保護,因此性格過於單純善良。
而孟東行十幾歲就進入黑幫,見慣了骯髒黑暗,因此性格偏於冷漠陰沉。
像他這樣的男人,會看上個溫橙這種小白兔,難道不是一個奇蹟?
孟東行抽了一口煙,還沒說話,半敞的門外就傳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是溫橙。
她的眼眶有些紅,大概是從沒被人這麼爲難過,害怕外加委屈,就自己偷偷的躲起來去哭了。
看到孟東行,她愣了兩秒鐘,連眼淚都忘了掉,“孟東行,你來幹什麼?”
孟東行見她臉上都是未乾的淚痕,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了起來,就連掃向紀雲深的眸光,都帶了幾分寒意。
“因爲幾件破衣服被欺負,你就不會給我打電話?”
他走過去,將小女孩臉上的淚擦乾,動作溫柔的好像根本就不是傳說中的那位黑道冷血梟雄,孟東行。
溫橙偏頭躲過,一時忘記這裡還有別人,脫口就說道,“哼,不要你管,我穿那麼性感的兔子裝在你面前晃悠,你都一點反應都沒有,你就是不喜歡我,我幹嘛要給你打電話,再自取其辱一次嗎?”
孟東行聽後,臉都黑了,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是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勾引我沒成功,惱羞成怒了嗎?”
溫橙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手趕緊捂脣,一副懊惱不已的樣子。
紀雲深抽完最後一口煙,前傾身子,將手中的眼底捻熄在沙發幾的透明菸灰缸中,嗓音被煙霧氤氳的有些沙啞,細聽,還帶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溫小姐,你想好賠償的方法了嗎?”
溫橙聞言,趕緊去拽孟東行的西服下襬,一雙眼睛帶着闖禍後的無助和害怕,“孟東行,他的衣服很貴,我偷跑出來沒帶錢,這個城市我又誰都不認識……”
“活該,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離家出走!”
孟東行的語氣很冷硬,但除了溫橙外的人,都能聽出來,他語氣的包容和寵溺,還有隱藏不住的愛意。
“好,是我活該,所以,我的事你也最好別管。”
溫橙甩開他的西服下襬,擡腳走到紀雲深的身側,精緻嬌俏的臉上都是傷心和難過,“這位先生,是不是除了一身一模一樣,而且必須是由法國尖端時尚大師一針一線量身定製並空運過來的衣服外,你不打算接受任何別的賠償方案了?”
紀雲深聽後,修長的雙腿優雅的交疊在一起,那張過分英俊雅緻的臉上難掩慵懶邪魅,深邃的眸子更是玩味似的看了一眼溫橙身後的男人,脣角的笑,愈發的莫測高深。
“哦,也可以這麼說。”
溫橙垂在身側的雙手無意識的攥緊衣服,停頓了兩秒鐘才說道,“好,我願意用身體作爲給你的賠償……”
孟東行低喝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溫橙——”
他走過來,一把就將她拉到了身前,“你鬧夠了沒有?”
紀雲深完全一副欣賞鬧劇的表情,甚至帶着幾分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喬漫靠着牀頭坐着,一直是置身事外的樣子,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可以說,沒有任何的情緒。
溫橙被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下了一跳,掙扎了一下沒掙脫開,狠狠的瞪着他,“孟東行,你幹什麼?”
孟東行深黑的眼中閃過極重的冰冷,脣角卻染了一層薄薄的笑,十分的溫淡和煦,明明和平常看起來差不多,可這個表情,卻無端的讓溫橙有些膽怯,甚至是畏懼。
“溫橙,你最好別試着挑釁我!”
窗外有風吹進來,將男人修剪利落的短髮吹得拂動起來,一併吹來的,還有男人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味,和極淺的鬚後水味道。
溫橙後退了一些,才覺得呼吸順暢,她偏過頭,卻沒了剛剛的底氣,“我怎麼挑釁你了?不是你說我活該嗎?還這麼假惺惺的幹什麼?我爸又沒在這裡,你演給誰看呢?”
孟東行188cm的身影靠近她一些,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所以,你確定不用我幫你解決了,是嗎?”
溫橙很想說不用,可她在接觸到他的眼神後,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孟東行大手一撈,將她撈進懷裡,眸光越過女人,看向紀雲深那張欣賞鬧劇般的俊臉,“人我帶走了,至於那幾件破衣服的事,我們之後可以“慢慢”談。”
話落,就彎腰抱着溫橙走了,病房再次恢復了安靜。
正文 163,紀太太剛剛盯了我那麼久,只是想說我煙癮重的事情?
今天多雲,明媚的太陽光線不時被飄動的雲彩遮住,光影變化多端,交錯間,是一片驚心動魄的美景。
喬漫看向沙發上重新點燃了一支菸的男人,煙霧繚繞在他的周身,朦朦朧朧起一層悠遠之意,隱隱透着成熟的篤定,顯得渾身氣質愈發的俊朗雅緻。
像是一幅精心描繪的盛世山水畫。
男人像是察覺到她的眸光,擡眸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糾纏了幾秒,最後,還是喬漫先挪開了視線,倉皇的有些狼狽。
爲了緩解尷尬,她連想都沒想就脫口說道,“紀雲深,你的煙癮怎麼那麼重?你媽之前不是說你傷了肺部,讓你少抽菸的嗎?你這麼抽下去,就不怕加重肺部的舊傷?”
“所以呢?”紀雲深將手中剛吸了一口的香菸捻熄,聲音低沉到性感,“紀太太剛剛盯了我那麼久,只是想說我煙癮重的事情?”
“兩個月以前的事請,紀太太都記得這麼清楚,在……關心我?”
喬漫用手胡亂的理了理頭髮,說話難得的磕磕絆絆,“你你少在那自作多情!我……我是想說,吸二手菸對人危害大,你你就不能離我遠點抽。”
“哦?”男人突然站起身走過來,一手捏住她的下頜,“很不喜歡我在你面前抽菸?”
喬漫只是沒話找話說了那麼一句,剛要解釋,卻聽得男人說道,“好,我記住了,以後我不會在你面前抽菸。”
“我不是這個……唔”
喬漫還沒來得及說完話,他便吻上了她的脣瓣,碰觸的剎那,喬漫感覺像是有一道電流襲遍全身,帶着酥麻的戰慄感。
她掙扎,想要推開他,卻發現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次的吻不同於之前,吻的很淺,他只是伸出舌尖在她的櫻脣上流連輾轉,一絲不苟的研究,小心翼翼的探索。
像是在品嚐,也像是在逗弄,並沒有深入的意思。
也許是習慣了他那些狂亂又熱烈的吻,他突然這樣,會讓她有些難受,就好像被勾起了敏感的情絲,卻得不到滿足。
細想下來,那又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知道內心的情緒好像波濤一般,奔騰翻滾着。
又好像在……沉淪。
幾秒後,他便結束了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沒有過多的着迷和貪戀。
喬漫本以爲自己會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卻發現,並沒有。
而是,有着幾絲隱隱的失落。
她覺得自己可能走火入魔了,不然就是瘋了。
總之,哪哪都不對,都亂了,變了。
他站直,退開一些,“傷口還疼嗎?”
喬漫幾乎是錯愕的擡頭,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她不敢置信是因爲,剛剛那個男人把吻變得淺嘗輒止,是因爲她受傷了!
“沒有昨天那麼疼了!”
她低頭,風吹起她的黑髮,遮住了眉眼,讓人看不清楚上面的表情。
“嗯,再睡一會,我叫張嫂準備了營養午餐,一會兒會送過來。”
她點頭,說,“好!”
……
喬漫醒來時,只有張嫂在旁邊,她正從保溫飯盒裡拿出做好的湯和飯,擺在牀尾的餐桌上,見她睜眼睛,慈祥的一笑。
“醒了,我熬了點大棗排骨湯,補血益氣還可以加速傷口癒合,快趁熱喝吧!”
張嫂將餐桌移動過來,喬漫環視了病房一週,接過張嫂手中的湯勺,狀似隨意的問,“他呢?”
“少爺有事回紀宅了,說你醒來先吃東西,然後再睡一下,他大概兩個小時後就會回來。”
喬漫聽後哦了一聲,舀起一勺湯,輕輕的吹了幾下,然後送進嘴裡,鮮美的味道瞬間在味蕾上蔓延開來。
“張嫂,這湯真好喝。”
張嫂脣角漾開笑容,散着母愛,“覺得好喝就多喝點,來的時候我還在想,如果你不喜歡喝,我該怎麼辦呢!”
“怎麼會呢,張嫂做的每一樣東西我都很喜歡。”
雖然知道這是客套話,但張嫂還是很開心,爲喬漫的善解人意和自己的幸運。
因爲都知道,不是所有的豪門千金都有喬漫這麼溫淡如菊,善解人意的性格,能遇上她,自己真的很幸運。
飯後,張嫂就走了,她躺着無聊,就開始刷微信,打發時間。
正看着朋友圈裡的好友動態,病房門就被人從外推開了。
喬漫沒在意,以爲是醫生或者護士進來了,但沒想到是穿着便裝的溫橙。
“溫小姐,找我有事?”
喬漫收起手機,撐起身子坐起來,看着徑自拿着一張椅子坐到自己對面的溫橙。
“唔,也沒什麼事,我和孟東行吵架了,可我在林城沒朋友,身上又沒錢,又沒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溫小姐,孟先生是黑道起底的軍火商,隨行的保鏢不是殺手,就是國際僱傭軍,再不濟還有特種部隊,你不會真的以爲他不知道你的行蹤吧?”
溫橙當然知道他會知道她在哪裡,可她就是不想和他再有所牽扯,不然她也不會一個人偷偷的從美國跑到林城,也不會來這家醫院當實習醫生。
“他知道又怎麼樣?我是不會跟他回去的,他既然不喜歡我,我也沒必要成爲他的累贅,他是我爸的乾兒子,又不是我親哥,我沒道理總是依賴他。”
溫橙完全一副失戀的狀態,眼角眉梢是擋不住的愁悶,“我覺得你挺好的,我想和你交朋友。”
喬漫有些無語,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顯然拒不拒絕都是一個難題。
“溫小姐,我不知道我的哪裡讓你覺得我挺好的,其實你應該去看看新聞,或者去打聽一下我的名聲……”
溫橙搖頭,笑着打斷喬漫的話,“喬漫,我知道你,那天你和樓上的病患被送進醫院後,我的同事已經將關於你的傳言跟我說的七七八八了!”
“一開始我以爲是你婚內出軌,還在心裡暗暗的爲你老公打抱不平來着,但接觸下來,我覺得你婚內出軌的機率好像不是很大……”
喬漫明白溫橙的欲言又止,她笑了笑,“是嗎?謝謝你相信我。”
“對不起,我爲我當時心裡齷蹉的想法道歉。”
喬漫毫不在意,彷彿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有色眼睛,“沒關係,我被人誤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