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

我昏天昏地地在麻袋裡待了良久,久到甚至覺得自己的生命就快要擺渡到另一個未知的世界去了。卻是不知何時,忽然頭頂出現了一片光束,漸漸擴大。我來不及適應,幾乎睜不開自己的眼睛。

“……這裡是哪裡?我是誰?我要去哪裡?……”我用沙啞的聲音哀哀地詢問着。

“怎麼?還以爲自己穿越了要去做王妃做娘娘了嗎?”居然是媽媽淫威的笑聲把我拉回了現實世界,接着是一股迷離的水汽瞬間蔓延,我似是被推進了一個狹小的房間裡,然後被關上了門。稍稍穩了穩重心,我無意識地擡頭朝着牆上的鏡子一看,卻立刻呆若木雞!

天啊!!!我是什麼時候光了身子的?

我就象個智商只有個位數的傻子一般,只是茫茫然地看着鏡子裡自己的裸體,從這個毛孔觀察到另一個毛孔。適時媽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卻是怎麼聽怎麼象是舊社會的老鴇子。

她說,“我已經幫你脫了衣服,別犯傻了,快些洗澡吧,沈豪已經洗過了準備睡覺了!啊,記得多抹點香水,我放在架子上了。”

我聽了,依舊傻頭傻腦不知所以,一時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叫鶯鶯呢還是叫燕燕?又是哪家酒家的頭牌姑娘?……愣愣地在蓮蓬頭下衝了一會兒,又聽見老鴇在外頭切切囑咐道,

“啊,佳瞳,我把性感內衣放在衣架上了,記得換上。本來這是我買給自己的,想和老公一起享受,現在危機情況先借給你穿……還有,你胸小,記得要多墊些海綿!我拿了厚厚一疊放在架子上了,我們可不能讓沈豪看不起啊……”

佳瞳?這是在叫我嗎?

我聽得仔細了,陡然地渾身一顫!對啊,我叫謝佳瞳,今年二十歲!風華正茂,還是羞澀少女一名啊!怎麼就成了舊社會的桃紅柳綠了呢?

我這才徹底地醒悟過來,好似把去了古代旅遊的靈魂又拽了回來。不禁氣急敗壞地想與門外的老媽理論,卻又聽見了門外傳來這麼幾句對話,

“伯母,我看,我還是先睡了吧?”是沈豪的聲音。

“別別別,佳瞳就快好了,”是媽媽焦急的聲音,“你啊,就給她個機會吧!”

天啊!!!媽媽呀,爲了一架直升飛機,你就這麼光明正大地要賣了我嗎?嚇得我踉蹌地往地上一蹲,雙手抓着頭髮瑟瑟發抖!雞皮疙瘩就象雪花一樣唰唰地掉個不停。

磨磨蹭蹭驚恐萬分地衝了個澡。門外的老媽,不,是老鴇等不耐煩了,竟然親自衝進了浴室。她一關水龍頭,提小雞仔般地提起了我。我感覺自己就象只木偶一般任她爲所欲爲,往我身上套着所謂的性感內衣。定睛一看,還是粉白色,點綴着黑色花邊的,卻在我眼裡簡直就是黑白雙煞一般。我承受不住,口吐白沫,幾乎昏厥。

媽媽倒是溫柔地幫我擦掉了沫沫兒,又掐了掐我的人中讓我保持清醒。還死命地往我的內衣裡塞着海綿,一塊又一塊,搞得原本的兩個小饅頭現在幾乎要接近喜馬拉雅山的雄偉了。索性她還慈悲地爲我在外頭套了件睡衣遮羞,想了想,又誠心地囑咐道,

“記住了,要慢慢脫才更有味道。”

說完,嘴角化成一抹陰險無比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扛着我往我的房間,不,現在已經是沈豪的房間走去。

“不……媽媽……求求你不要賣了我……”我一路蹬腳甩手,死死地趴着一道道門框,淒厲地尖叫着,“我以後再也不敢不聽話了,再也不敢說KFC比你做的飯菜好吃了,以後你做什麼菜我就吃什麼,哪怕會短命我也不在乎了……”

而媽媽不知爲何忽然力大如金剛,她只是狂放地大笑了一聲,“太晚了!啊哈哈啊哈哈……”說罷,把我往房間裡一扔,又是精準無比地落在了沈豪的懷抱裡。

剎那間,我觸到對方溫熱的肢體,感覺他的鼻息也曖昧地噴在我的脖子上,於是一陣觸電,驚恐地跳開了。隨即只聽見‘咯噠’一聲,房門似是被反鎖了。我連滾帶爬衝到門前,拼命地捶打,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而門外的媽媽只是笑得更放浪形骸了,這個得意洋洋的老鴇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佳瞳,你要幸福啊,啊哈哈……”然後把拖鞋睬得嗒嗒響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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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耷拉在門把上,我靜默了良久良久,這才終於明白自己是沒有半分逃出去的機會了。於是只得機械地轉過頭,看見沈豪換上了睡衣睡褲,正盤腿坐在我的牀上,繞有興趣地看着我。

他見我死命地瞪他,於是嘿嘿地笑開了,

“你媽媽真是個可愛的人啊!”

我沒好氣地回嘴,

“你當然覺得她可愛啦,把自己的女兒往虎口裡送。”

沈豪嬉笑着點點頭,又曖昧地拍了拍身下的牀鋪,眉目送着秋波,

“那,我是不是不應該浪費伯母的一番心意呢?baby?”

我一聽,一張臉都成了紅臉的關公。下意識地拉緊了睡衣,倒退半步,齜牙咧嘴道,

“我警告你,你休想!”

他於是笑得更歡樂了,在我的牀上前俯後仰地打滾着。說實話,沈豪穿睡衣的樣子絲毫不減他的帥氣,反而是微微敞開的領口露出了一片珍貴的小麥色肌膚。柔軟的材質居然還隱隱約約地突顯了他胸肌的輪廓?我不禁看得胡思亂想,他見我的眼睛忽然愣愣地直了,歪頭表現着疑惑。汗,該死!我趕緊咳嗖着轉移話題,皺着眉問他,

“……睡衣哪裡來的?你該不會隨身都帶着睡衣的到處跑的嗎?……等等,還是你一早就對我有所企圖???”

他聽了,無辜地搖了搖頭,睜大了閃爍的眼睛回答我,

“不是啊。我哪裡知道伯母是這麼熱情的?我是趁你在麻袋裡的時候,打電話叫管家送來的。”

我不屑地哼哼了幾聲,

“你的管家來過了嗎?怎麼沒把你一起帶回去?”

沈豪於是賊溜溜地又笑開了,

“因爲我告訴他,我今晚要春宵一刻,所以就不回去了。我是大人了,大家都理解的。”

我聽了,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連忙操起一個靠墊朝他狠狠扔去,

“滾,滾你個春宵一刻!你自己和自己春宵去吧!”說着,勘察了下環境,厲聲道,“我睡地板,你睡牀,就這麼決定了!你要是敢過來,就是禽獸!”

“那我要是不過來,豈不是禽獸不如了?”沈豪調笑道。

“……總之,晚安了。”我無比尷尬,腦子脫節無力和他玩文字遊戲。只得慌亂地取了一條毯子往地方一鋪,又取了個枕頭。怪怪,我這才注意到,老媽細心地連枕頭都預備了兩隻,並排放在一起,居然還是鴛鴦戲水的圖案!

狂汗啊……若現在拿個溫度計爲我測量體溫,那水銀柱大概就要突破地球表面了!而那沈豪還在落井下石着,

“佳瞳,你好像很熱的樣子?”

“不,不要你管啦,睡吧睡吧……”我心臟跳得宛如交響樂,心慌意亂,趕緊一個箭步關上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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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熄滅,只留下了暗淡的螢火般的影子,漸漸地被吞噬在黑暗之中。

我僵硬地在地板上躺下,毯子半墊半蓋,柔柔地磨蹭着身體。卻只是覺得心癢難耐,內衣裡厚厚的海綿捂得我沁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牆上的時鐘始終在滴答地走,我半閉着疲倦的雙眼,卻全無睡意。無聊地細細估算,這無聲無息的時間大概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了吧。於是偷偷地豎起耳朵傾聽着,沈豪在牀上似是半分動靜也沒有。

真的沒有任何企圖嗎?真成這樣了,我倒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了。

汗,不妙,趕緊把那些不良的思想趕出大腦皮層!姑娘家家的,還真指望對方對你做什麼禽獸的事情嗎?

就這麼胡思亂想着,卻真的有了些許動靜了!昏暗中,沈豪似乎在牀上直起了身子,頓了頓,又動作輕巧地掀了毯子下了牀。

天……他想幹什麼?似乎竟筆直地朝着我而來了!我嚇得趕緊閉嚴實了眼睛,渾身蜷成一團,想像自己是一個過冬的大刺蝟。

沈豪的黑影停在了我的跟前,他微微俯下身子似在看着我。也不知過了多久,竟然聽見他混濁一聲嘆氣。我心下一驚,原本那一點點的慌張和期待都被他的嘆氣消磨殆盡了。

他這是怎麼了,彷彿有着難言的心事?我不由地擔心揣測,躊躇着要開口問他,卻不想身子忽然之間騰空了!是沈豪輕輕抱起了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牀上走去。

他把我輕輕放上了牀,腦袋擱在鴛鴦戲水上,又細心整了整我身上的毯子。

透過薄薄的窗簾房間投進了朦朧的月光,我背對着他躺在牀上,只得焦灼地看着牆壁上他模糊的影子,漸漸湊近了我。熱氣搔癢了我的面頰,溫潤的,溼漉漉的,是他久久地垂頭注視着我,不知怎麼竟讓我幾乎要落淚了。我卻不敢出言驚擾,唯恐破壞了這傷感的氣氛。我忽然察覺,難道他之前的嘻嘻哈哈都是裝出來的?現在,黑暗中肆意憂愁的樣子纔是他隱在面具後的本尊?

我得不到答案。他終於動了動,把嘴脣淡淡地按在我的側臉上。只是淡淡的,軟軟的,稍縱即逝,帶着這個男人熟悉的氣息。然後他輕輕道了句,

“晚安……”

自己抱了毯子,躡手躡腳地睡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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