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回 婚夜殺奸衆出城

鮑金花拔出了刀子,看看張三聘真得捱上身來,就照右脅下使盡平生力氣一刺,張三“哎呀”一聲,跌在牀下。攙扶的女客還在外面伺候, 看見張三跌下牀來,就知道鮑金花動手。胡姑娘懷中取出信炮,走出房來,用火點着,一聲響,前廳人各執兵器,一場大殺。金花羅帳一揭,王家姐嫂幾個堂客還在那裡問張三,被金花一刀一個,都殺出房來。大廳上陪客王、欒、張天佐弟兄,盡是文官,哪裡還能支持,盡被殺死。雖然有些家人,怎麼當得住衆英雄?不一會兒就被殺死七八十人。那張家的家人一看,連忙報告大元帥武寅。武寅道:“京中強盜殺人,有關自己考覈。”命令掌號齊人。鮑大乾正殺人,忽然聽見號聲,說道:“速走。武家齊人了!”於是俱縱上房子。往外一看,街道上早已站了無數兵馬。正是:纔將讒侵斬殺盡,又有奸黨下兵來。

鮑大乾上得房來,看見街上站了許多兵丁,皆弓上弦、刀出鞘,又是火光如同白日,無處奔逃。鮑大乾道:“還不揭瓦打這些狗頭,等待何時?”衆人聽見,俱各揭瓦,打出一條大街,望東門而走。且說武寅一邊齊人,一邊差兵丁速關城門,莫要放走強盜。別的門也關閉了。

東門的兵丁聽見相府有大元帥軍令拿賊,叫關城門,任、徐、駱三人在那兒騎馬而立。門兵道:“你們進城,就速速進去,我要關門了。”任火雷道:“方纔起更,怎麼就關城門?我還要等待一個朋友一同進城。”門兵焦躁道:“相府有賊殺人,大元帥早令關閉城門,莫要放走強盜。你進又不進,出又不出。是什麼緣故?”任火雷道:“相府有賊無賊,關你什麼事?就只是虛詞一問,若叫你關了門,他們從何處出去?”門兵問道:“難道是你們一夥人麼?”任火雷道:“你既然明白,就別關了。”門兵聽見此言,“哎喲”一聲,跑的跑,逃的逃。任、徐、駱三人各持兵器,倚門而待。只聽得城中人趴到了頭,齊鳴喊叫,吆喝不絕,不一會兒,又聽見瓦片響亮,知道他們揭瓦打路前來。話猶未了,衆人自房上跳下,任、徐、駱迎上前來。鮑大乾問道:“城門關否?”三人應道:“開着哩!”鮑大乾道“快快出城要緊。”大城已出多遠,只聽見炮響,震鼓連天。知道是元帥武寅率領人馬追來。鮑大乾忙問道:“馬在哪兒?”衆人應道:“俱各現成。”鮑大乾道:“我們分兩班對敵:男將後行抵擋追兵,男一班,女一班,行得一二十里再換女將,大家都有個歇息之空。且戰且走,才能到達潼關。”於是男將立即上馬,抵擋追兵。

鮑大乾、花振坤率領衆人,依前法趕路。行了一日兩夜,到第二日早飯,真正是男將迎敵,女將趲行。

良潼關五十里之遙,只見前邊六個人,三對廝殺,不知道什麼事?走近一看,竟是餘忠義、爲爲同一個和尚與三個道士對敵。花碧蓮大叫:“餘忠義莫要驚慌,俺來也!”鮑金花也隨後叫道:“叔叔稍歇,待我擒賊!”兩員女將剛剛戰鬥住兩個道士,沒想到此時那和尚心中火起,禪杖一舉,將老道士打死了。餘忠義滿心仗膽,同爲爲向前拜問和尚上下。和尚說道:“貧僧是五臺山紅蓮長老三徒弟消月。”餘、濮二人拜謝相救之恩,又將向日所會消安、消計之事說了一遍。消月說道:“貧僧潼關遊方,今日回五臺山。適聞捉拿狄公,貧僧素知他素抱幹國之忠,故前來相救。不料開了殺戒。罪過,罪過!”狄公上前拜謝,同消月席地而談。餘忠義道:“這雷勝遠師徒向在欒家復擂,於今至此而來謀害,向與我們有仇,我想必定有欒家人指引。”展目一看,路邊松林之內有人探望,見了人連忙縮回。餘忠義道:“林內必定有欒家之人。”提起斧子到林中一看,欒家人俱在其中。餘忠義大怒,舉起斧子,一個不留,盡皆殺死。心中又想:“華三千是他家得意門客,難道不同他們一齊進京?”我不能便宜了狗孃養的。”向林外一觀,見有人在那兒出大恭,方纔站起身來,往林外而望,正是華三千。餘忠義道:“我料定是他。”就倚樹而待。實際上華三千也看見了餘忠義,心想:“餘忠義這一下必現毒害,不能逃命了。他二人如何是雷家師徒的對手?”正低頭前行,只聽見餘忠義大喊:“我的兒,你來了麼?”華三千一看是餘忠義,真魂立刻從頂門飛出,見對方倚樹而立,手持板斧,像是凶神一般,急忙雙腿下跪:“餘大爺饒命!”餘忠義看見他如此,說道:“我不殺你,你將今日爲什麼來攔我的事由說明。我慢慢與你講。”華三千見餘忠義問,說道:“晚生同欒大爺進京,路過此地相遇,料大叔同狄千歲必定是迎王回朝,故欲謀害。”餘忠義又問道:“三個道士哪兒來的?”華三千道:“擂臺解圍之後,欒大爺留下他們師徒在府保家。分師徒三人是每年一千五百兩銀子的脩金。今日進京,恐怕北方路上難行,故而同來保安。”餘忠義問明今日來歷,說道:“你與欒克猛時刻不離,他今日歸了陰府,你也不肯在陽世了。”舉起雙斧,將華三千手腳剁下,舌頭割下。說道:“總是因爲你這舌頭搬弄是非。”華三千二目圓睜,還望着餘忠義,餘忠義又說道:“你這一雙賊眼睛善觀氣色,觀人喜怒。”就用斧尖將其眼睛一刺,兩股清水竄出,從此二目不合了。

餘忠義出林走到狄公前,將殺除奸臣之子欒克猛、華三千之事告訴一遍。正說之間,鮑大乾領兵亦到。花碧蓮見駱賓玉等俱到,心中暗想:“自成親之後,丈夫還未見工我的武藝,何不趁此道士以逞勇也。”眼看一個破綻,一刀斬之。鮑金花暗想:“她既然斬了一個,我何苦苦戀戰,令人輕視於我?”亦抖擻精神,一刀誅之,同來會衆人,問其所以,餘忠義將化三千所供之言說了一遍,衆人無不暢快。又問那長老是誰?餘忠義道:“即老爺所渴慕消月師也。”鮑大乾連忙上前拜謝,並留同破潼關。消月道:“此是無意相遇。貧僧已經入了佛門,不便又開殺戒。潼關防護雖然嚴,有衆脫開英雄,何愁不破?貧僧就此告別。”衆人苦留不下,用禪杖挑起行囊,回五臺山去了。

餘忠義保狄公前行兩日,爲什麼讓衆人趕上了呢?奈狄公是近八旬之人,在牲口上日行五六十里就撐不住。歇息早,起身遲。鮑大乾等雖然抵擋追兵,卻是馬不停蹄,所以就被趕上了。

消月起身之後,鮑大乾道:“餘忠義大叔,濮天鵬,你二人仍保狄千歲前行,到了潼關,對胡大爺說,叫他快速前來抵擋抵擋,我等實撐持不住了。再對胡二爺說,叫他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晨,務必將潼關奪下。勿使我等到時,前有關口阻路,後有兵將追來,進退兩難,光前功盡棄,化爲烏有。”至狄公起身之後,又聽見號炮之聲相近,花奶奶道:“你們且前行,待我們抵擋一陣。”於是鮑大乾帶領衆人前行,且戰且走,日將落時,離潼關只有十五里之遙。又見前面來了一支人馬,約有五六百人。鮑大乾一看,說道:“不好了!此必潼關武卯帶領兵馬前來,如何是好?”駱賓玉年輕眼亮,早看明白,說道:“老爺莫驚慌,前邊來者,乃金鞭胡世兄也。”鮑大乾道:“既然是他來,哪有這許多人相隨?難道帶領嘍兵前來麼?”話猶未了,行至面前,正是金鞭胡璉。胡璉跳下馬相見。鮑大乾見所帶領嘍兵俱各持長棍,就說道:“他們都會槍法麼?陣法可知道?”胡璉道:“老師不知,自到潼關,揀了五百嘍兵,離關十里有一空廟,落地甚大,朝夕演練,排江布水南去,哪怕數萬人,而吾何懼乎?諸公請赴潼關,俺對敵追兵去也。”胡璉領兵前去,鮑大乾等奔關而來。正是:英雄併力擒奸黨,豪傑同心獲侫臣。

餘忠義、濮大鵬二人保護狄公遇見胡璉,將鮑老所囑之言說過。胡璉領兵去後,他二人跟隨狄公到了潼關。胡理迎接出來,問衆人動靜。餘忠義道:“今晚至此,不然夜間即到。拜託二爺速奔潼關,莫使前後受敵,反爲不美。”胡理道:“容易,容易!”將狄公引進山窩。那胡理好不能巧,共帶領了三千五六百人,哥哥帶去了五百,還有兩千多任火雷馬,都屯在山窩裡面,做飯連菸頭都看不見,故能令潼關鎮守之人毫不知覺。狄公見他分派有條理,非常敬重。胡理延至更余天氣,吩咐嘍兵向餘忠義道:“我今日去單奪潼關,你們在關外候信。聞我喊叫你們,你們指號向前,護來王爺。若聽不見聲音,切不可喊叫,使他們知覺,反難取關。”衆人領命,胡理扎束停當,背後插了兩把朴刀,出了山窩,奔潼關而來。

不知胡理能否一人奪關,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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