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聘聽了張得的話,十分高興,說道:“你回公會伺候,我後邊就去點名觀看。”
張得回了公會,告訴了張興。張興道:“須將此話通知包老兒,不然,他不願意做親怎麼辦?”張得說言之有理,就走進包老住的那間房子,扣了門環,鮑老正在那兒打算事情,忽然聞聽扣門之聲,問道“誰?”張得回答道:“是我。請包老丈到前邊說句話。”鮑大乾看是上號之人,又稱自己“包老丈,”必定有緣故,就說道:“是上號的大叔麼?”跟至前邊。張得、張興二人連忙拿來一把椅子,叫包老丈坐下。鮑大乾道:“二位喚我,有什麼見諭?”二人道:“有句話告訴你,你老人家可知道這考場因爲什麼而設?公會何人所造?”鮑大乾道:“設考場以取天下奇才,建公會以彰愛士之意。別有何說?”張得笑道:“大面上當然是這麼說,其實皆非也。實不相瞞,我家二位相爺只有我家公子一人,年方十八歲,習得一身好弓馬武藝,不大肥胖,瘦弱身軀,人稱‘瘦才郎張三聘’,自幼聘定白馬銀槍武皇小姐爲妻,那小姐突然暴病死亡,我家公子爲此得了相思病。我家相爺無奈,啓奏皇上設此考場,取天下英女。又不惜千金,建設這個公會,凡是來應試者俱到公會宿住,日發堂食柴米。來時總要上號點名,叫我二人見有彷彿武小姐體態者,立刻報與相爺與他家做親,親事一妥,考試自然奪魁。適見令愛姑娘體態面貌與武小姐無二,我剛纔報過了相爺,我家公子不信,要來公會,以點名爲由親自來看一看。親事有成,你老人家下半世不愁什麼了。故我二人請你老人家出來,將 你女兒換兩件好衣服,重新叫她梳妝一番,公子來了一看,必定論成。”鮑大乾聞言,心裡罵道:“奸賊,我正要找你,你卻尋上門來。真是好機會。”就回答道:“我女兒生下時算命打卦,都說她日後必定嫁貴人,我還不信,據二位大叔說來,倒有**分了。只是我庶民人家,怎麼能與宰相攀親?”張得二人答道:“俗話說的好‘會作親事揀男女,不善作者愛銀錢。’這是他來尋你,非是你去攀他。請你老人家進去,叫姑娘收拾要緊,我家公子不刻即到了。”
鮑大乾告別二人,走進自己房子,將門關上。衆男女先見張得來喚,恐怕有別的事,今見轉回,齊來問道。鮑大乾將張得之言說了一遍。鮑金花問道:“爹爹怎麼回的他?”鮑大乾道:“我說你命中該嫁貴人,只得應承了他,叫你收拾好,待他來看。”鮑大乾說罷,鮑金花見丈夫濮天鵬在旁邊,不由地滿面通紅,說道:“這是什麼話?爹爹真糊塗。我是有丈夫的人了,怎麼讓別人來觀看?”鮑大乾立刻說道:“我兒,事不是這樣講。我們千里而來,所爲者何人?是要殺奸讒,以作進見之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欲藉此機會,好殺賊也!那張三聘今日已經點名,若是不允許他,他也是要見你們的,我故應之。你們只管梳妝見他,我只管隨口應承。臨期之時……”向鮑金花低低說道:“如此,如此。”鮑金花方改笑容,同花碧蓮、胡賽花打扮得整整齊齊,金花自然比另外二人更顯得風流三分。
這時,就聽見外邊又來叩門,鮑大乾道:“可能是張三聘來了,你們房內躲避,待我出去答話。”將門開了,正是張得。張得道:“公子已經在廳中坐等,叫三位姑娘速去點名。”鮑大乾道:“還沒有告訴大叔,小女自幼喪母,慣養成性,驕傲之極,在路上行了幾日,受些風霜,我纔對她講,叫她們點名,她因鞋弓足小,難於行走,請公子進來點名吧!”張得回至公子面前稟告:“小的纔去喚她們出來點名,她說鞋弓足小,難以行走,請公子進去點名。”那張三聘若是真來點名,喚不出來當然會動怒,今日不過是借點名,來看金花之容貌,聞聽“鞋弓足小”,倒是生了憐愛之心。說道:“也好,我進去點名。”張得引路,來到天井中,就擺了一把交椅,張三聘坐下。張得手拿冊簿,叫“包金花。”鮑金花輕移蓮步,從張三聘面前走過,用眼角望了張三聘一望,正合着:我是個多愁多病身,怎當得傾國傾城貌?
張三聘一看見鮑金花與武氏無異,早已中意,又見她眼角傳情,就覺得骨軟皮酥,神魂飄蕩起來。張得又呼花碧蓮、胡賽花也自面前走過去。張得才呼送考的男女之名。張三聘將頭一搖,張得立刻喊叫:“送考人免點。”張三聘便笑嘻嘻起身走出,坐轎子回府。張天佐問道:“驗過了?”張三聘只是笑而不言。張天佐就明白兒子滿意了。就將張得喚過,吩咐道:“你回公會殷勤款待這起人,我隨後差媒議親。”張得領命,回公會請出鮑大乾來,叫他打堂食米。鮑大乾道:“我們人多,恐怕大叔難以報帳。我自己辦罷。”張得笑嘻嘻答道:“你姑娘已經中民我家公子之意,相爺後面就差人媒來議親,你不日就是我家相爺的親家翁了,哪裡在乎這點兒食用。只管讓人來取,要多少就拿多少去,不拘數目。”鮑大乾暗暗笑道:“人不可一日無糧食,雖然值錢有限,卻喜現成。省得出去購買了。”就着人來取。不一會兒,來了兩個人,笑嘻嘻走進來,這一回有分教:一朝好事成虛話,錯把喪門當喜門。
來的這兩個,不是別人,正是堂後宮裡作媒的。張得見此,只得又將鮑大乾請出來,兩個官媒道了相爺之命,鮑大乾都一一應承了。那兩個媒人回來稟告張天佐,張天佐好生歡喜,說道:“今日初十,期於十一二日下禮,十五日應考,十六日上好吉日花燭吉期。”張得又來通報鮑大乾。鮑大乾道:“十六日完姻罷了,只是禮可以不下。我係客中,毫無回禮奈何?”張得道:“老丈何必拘這些禮數?相爺也無什麼說,他圖你家一個好姑娘。相爺來的禮,你只管收受就是了。”鮑大乾道:“話雖然這麼說,可是我帶來的盤費少,連送禮押禮的喜錢也送不出來。這可怎麼辦?”張得道:“你老人家放心。這事擱在俺兄弟二人身上。別說不賞他們,就是賞,他們敢要麼?再不然我們告訴相爺多加些厚就是了。”鮑大乾道:“拜託、拜託!”又問道:“先前進城時,看見城門上都有兵了。翅是爲什麼?”張得道:“近些日子天下荒荒,強盜橫行,江南鎮江府前有報來,強盜劫了吏部尚書公子,殺了十數人,並捉拿了建康道及妾賀氏。你老人家貴府建康,不會不知道吧?還有,山東濟南府亦有報來,劫去了誣良一案,殺死解送差人五六十人,並殺死恩縣知縣唐建宗。你舅老丈貴府濟南,諒必也是知道的。現今各處行文訪拿未獲。我家相爺恐怕考場人亂,強盜混入京都,故各門差人防守,只許進,不許出。在京人民都有腰牌,不禁止他們出入,若是應考者出城,必須在這兒說明。我把腰牌給他,他才能出城哩!”說完用手一指:“那邊不堆着好幾堆麼?老丈之人要出城容易,我到城門上照應一聲,或者多拿些牌子用去。”鮑大乾聽了說道:“承蒙二位照應。我絲毫無以相付,只好對小女說,等待過門之後,在公子面前多多美言罷了。”這一句話,正說在張得、張興身上,兩個人好不喜歡,更加十分殷勤,要一奉十,臨晚多送幾個牀帳並多送燈油蠟燭。早晨不用打米,主動就送來了。
次日早飯後,鮑大乾說道:“今日是十一日,無什麼事。我與駱、任大爺,同餘大叔、濮天鵬、濮天雕六人,皆私娃案內之人,再令一人將私娃桶拿着,到狄公寓所,將此案代我女兒素娘清白清白,就算狄公你我算作個引進,明日好等候張家下禮。”衆人齊道:“使得,使得。”這時的駱賓玉正發愁無法謁見狄公談哥哥的事情,聽說這件事,更是贊成。於是,任、駱、餘、濮同鮑大乾告別家人,外着一個人扛着竹桶。臨出門對花振坤說道:“倘若張府派人來說什麼,你只管一一應承。”花振坤領命,讓衆人出去,將門關上。鮑大乾走到門前,張得、張興起身詢問:“老丈欲往何處?”鮑大乾道:“觀觀盛景;順便也去給女兒買些瑣碎物件。”張得道:“我着一人爲你領路吧。”鮑大乾道:“不用了。”同衆人離了公會。
走未多遠,借問來往行人:“狄千歲所寓何處?”行人回答道:“狄千歲乃封王之人,有他的王府,在東門大街。山東幫軍門,不過一時欽差耳。”衆人聞言,直奔東門大街而來。不一時,來到狄千歲府門,看見八字牆,擋軍柱,十分威嚴。門上懸掛了一匾,上有“欽王府”三字。但不知道可是狄王府麼?又借問行人,正是狄王之府。鮑大乾向衆人說道:“你們且在街旁站立,待我自己上前通說。如果進去無事,自然有人傳你們進去;倘若有什麼不測,我不說你們同來,殺斬存留,有我當之。”又想到:“餘大叔乃是奉差捉我之人,不可落後,倒應該同我前去。”於是,餘忠義同他一齊進去,任、駱、濮並拿竹桶者五人,立在街前等候。
不知道進了王府可否一切順利?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