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玉花轉入普通病房3、4天后,崔大興又過來探望呂玉花,並遞上4000元,比他答應李大壯送8000元給呂玉花作爲醫藥費的承諾還多出1000元,連第一次的3000元,總共付了12000元。
至於棉被,增埔市內的客戶,他坐公交車去送,外地的客戶通過郵局郵寄。李大壯BB機陸陸續續收到客戶留言:棉被已收,質量特好!最後一個客戶的留言是崔大興來交4000元的當天。至此,崔大興已按時按質兌現他的承諾。
李大壯覺得崔大興是個真誠的人,可他造成的車禍導致呂玉花至今還沒甦醒過來,有時候真想揍他一頓。李大壯生怕呂玉花變成植物人,他內心在呼喊:呂玉花,你什麼時候甦醒過來?
李大壯父母已退休。他父親——李勇因單位倒閉沒退休金,他母親——方小芳每月領100元退休金,他父母看病都是自費,因此他父母生活費、看病費是一筆大開支,自然而然全由李大壯負擔。
他妹妹——李大妹高中畢業後去了珠門市打工且處了男朋友。
唯一讓李大壯煩心的是他哥哥——李大軍,他只念到初中畢業。初中畢業在家裡待了幾年後去縣第一客運公司打雜,後來當上客車司機。李大軍隔三差五給李大壯來電話:公司的大客車差不多都承包出去了,自己好快失業了,老婆又沒單位,家裡養2個小孩亞歷山大,4口之家日子難過,可否支持兄弟承包一輛大巴。
讓李大壯煩心的不僅僅是他哥李大軍,還有一直昏迷不醒的“戀人”呂玉花。
呂玉花進食全靠經鼻腔留置的胃管,她媽不僅每天要在輪椅上綁實她,推她去高壓氧艙吸氧,還要每天給她擦身、按摩。另外李貴花每天晚上還得熬夜守着針水,生怕針水吊完了,她沒看到,血液會返流。而令李貴花崩潰的是一有空,她就跟她女兒說話,可她女兒沒任何反應,有時說着說着,她自己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到了8月初,呂玉花還沒甦醒過來,儘管李大壯、劉榮慶他們也經常在她身邊喊她,講述她知道的事。
李大壯每次從醫院回來,顯得尤爲疲憊,只有週末打羽毛球或陪客戶打保齡球時,臉上纔出現久違的笑容。
李大壯一直在思考如何讓呂玉花甦醒過來。他心想有3件事是她難以忘懷的:第一件事是他與呂玉花在大關墟鎮相識的,當時他們正在觀看木偶戲《白蛇傳》;第二件事是他與呂玉花在縣一小、縣二小聯合舉行的數學競賽中分別奪取冠亞軍後雙雙墜入“情網”;第三件事是他與呂玉花最後一次見面是82年8月份在縣文化宮內的大戲院——一起觀看粵劇《牛朗織女》——劇終後天各一方。他又聯想到醫囑:陳述她熟悉的往事有利於促醒治療。他堅信她從82年8月份以來一直在內心呼喊李大壯,而只有這三件事,才能證明在她身邊出現了N次的李大壯纔是她苦苦等待的“李大壯”。想到這,他豁然開朗,計劃重走一次他們一起待過的地方,將共同經歷過的時光用錄音錄下——再放給呂玉花聽,或許能讓她甦醒過來。
8月中旬的一天,這天剛好是星期六,一大早李大壯剛回到公司,李大軍就打來電話,他又是一通訴苦。於是李大壯決定回趟老家,一來回去錄音,二來回去看一看他哥承包大客車方案有沒有錢途。李大壯爲方便回老家時好聯繫,不擔誤生意,當天就買了部大哥大,開通了省內漫遊,還買了一臺交直流電兩用的卡式磁帶錄音機、十盒標稱80分鐘的空白錄音帶及二十個乾電池,另外還買了增埔手信。他將大哥大號碼告知客戶,又安排好公司工作後,就趕回家收拾行李趕到省汽車站坐夜車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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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壯坐了8小時的夜車,天剛亮他就回到了家裡。他母親方小芳弄了一鍋粥,還炒了他喜歡吃的酸菜,他就着酸菜吃了三碗粥後躲在房間裡開始錄音:
呂玉花:
我姓李名大壯,綽號“垃圾仔”。我們82年8月份離別到如今已10年有餘,在我的記憶中,你的容貌美若天仙,你的心靈如水晶般透徹。沒你的日子,心中總不禁涌起一份傷感、一份惆悵,數不盡的思念你的日日夜夜,道不完的留戀你的纏纏綿綿,忘不了你的朗朗笑聲,還有你那雙深情動人的眼睛。我發了無數夢,夢中見到你一直站在我前邊,從沒走遠。我對你一直癡心不改,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期盼,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到。
兒時第一次見到你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你讓我學會尊重自己、相信自己。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幸福的時候,是你的鼓勵,我由學渣蛻變成學霸。你還記得嗎?我們——一對學霸在縣一小、縣二小聯合舉行的數學競賽中分別奪取冠亞軍。可是這段幸福日子並不長,當你離開小縣城,遠赴他鄉時,那時候的我是最難過的,我唯有爬到我們一起做實驗的貴山公園山頂向西北方向——工茂市方向遙望,縱然距離和雲層,遮住了遠望的視線,但我相信遠望的目光會帶給你遙遠的問候,帶給你溫情,我望着望着,傷感不再,只盼你過得好!你還記得嗎?我們做實驗是爲了解釋“爲什麼早上涼爽,中午炎熱”。你還記得嗎?82年8月份的一天,在故鄉大地,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然後一起觀看粵劇《牛朗織女》。
我祈禱上蒼開恩,有那麼一天,我們再次重逢,重拾兒時的幻夢,無懼風雨,手牽手一起開啓人生旅程。
我們終於不期而遇,唯一遺憾的是你卻不知道我的到來。在你昏迷一個多月後,我終於作出決定,帶你回老家。
一回到老家,無論白天黑夜,我都陪着你。白天牽着你手去漫步,累了就陪你坐在江邊看夕陽,晚上陪你數星星。
我帶着錄音機隨手錄下這次回老家所聞,它記錄下我們曾一起所經歷的事,講述那天真無邪的年代,童年時光是最純真的,它將藏在每個人內心深處。要錄的內容太多,怕你聽不過來,只能節選。
你見到了我們小學班主任朱光榮老師及吳秋木、彭偉國、車香梅、阮富、陳興士、張海土、馮國忠、李文復等同學,我用錄音機錄下他們發自內心的聲音;我們重返第一次相識所在地——大關墟鎮,一起觀看由當年中關公社——現中關鄉木偶劇團原幫人馬錶演的木偶戲《白蛇傳》,我在現場錄了音;看完木偶戲後,我們來到遭遇地震時的遺址——大關村寺堂;最後我們來到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縣文化宮內的大戲院,一起觀看縣粵劇團原幫人馬錶演的粵劇《牛朗織女》,我在現場也錄了音。
李大壯錄好開場白後,馬上帶着手信去找朱光榮老師,邀請他晚上來大哥大飯店吃飯。李大壯從朱光榮老師家裡出來後,又馬不停蹄地回到家裡,然後帶上禮物趕到馮國忠家裡。李大壯向馮國忠父親——馮縣長陳述情況,請求馮縣長星期一給中嶺縣中關鄉木偶劇團及中嶺縣粵劇團打電話,請求他們由他贊助公開演出——他現場錄音。馮縣長答應幫忙,並要求李大壯上門與他們面談。臨走時,李大壯告知馮國忠晚上在大哥大飯店聚餐,朱光榮老師也到場,又叮囑他去發動有聯繫的同學,互相通知,務必讓所有在縣城的小學同學晚上都過來聚餐。
到了晚上,朱光榮老師來了,吳秋木、彭偉國、車香梅、阮富、陳興士、張海土、馮國忠、李文復、丁書貴、麥小妹等40多個同學都來了。李大壯見大家到齊了,先簡要介紹呂玉花情況。李大壯講完後,拿出錄音機,接着在早上自錄的“開場白”這段錄音後面開始錄音。於是從朱光榮老師開始,大家先後在錄音機前錄下自己對呂玉花說的話。
等大家錄完音後,李大壯叫服務員上菜。
李大壯只見過吳秋木、彭偉國、阮富、馮國忠四位同學及朱光榮老師,其他同學有十幾年沒見面了。40多個同學中,也有相當多同學小學畢業之後彼此再沒見過面的,有緣聚在一起,全靠馮國忠找到他常聯繫的7、8個同學,這7、8個同學找到與他們有聯繫的同學,被這7、8個同學聯繫上的同學再去找其他同學,就這樣互相通知,人在縣城的小學同學都趕來了。
他們分坐4桌,在李大壯建議下,大家先敬朱光榮老師一杯酒,然後互相敬酒。他們邊吃飯,邊喝酒。每個人幾杯酒下肚,話匣子自然打開了,他們熱火朝天地聊起來。歷經十幾年歲月,兒時童伴都發生了巨変,每個童伴都不易,個別老同甚至很坎坷。但同學們聚在一起,回憶起童年趣事,聽一聽那曾熟悉的聲音,看一看與兒時不一樣的面孔,彼此調侃一下自己的綽號,重拾起兒時的歡笑,彷彿又回到天真、幼稚、純潔的孩童時代,大家臉上掛着由衷的微笑。
聚餐時,李大壯將飯前錄了音的錄音帶翻到另一面開始錄音,大家歡騰的聊天記錄,被他錄了下來,共錄了40分鐘,錄完後他又在錄音帶上做了標記。
第二天早上9點,李大壯還躺在牀上,他的大哥大響了起來。馮縣長在電話裡告訴他中關鄉木偶劇團明天就可公演,但縣粵劇團需要一星期時間來排練,他建議李大壯去找他們面談,李大壯向馮縣長表達謝意後掛斷了電話。
李大壯接完電話後立馬起牀收拾好行裝,在家吃完早飯後,就跟他母親說出趟門,第二天下午五六點鐘回來吃晚飯,然後就出門去了。
他首先來到中嶺縣文化宮瞭解到大戲院有近千個座位,每場粵劇演出票價分三等,分別是30元、20元、10元,平均下來全坐滿人的話,票價平均值18元,即每場演出門票收入最多是18000元。他還從縣文化宮瞭解到粵劇團下鄉演出,**毎場補貼10000元。
他離開縣文化宮後,又來到縣粵劇團,找到葉團長及一衆演員聊起他計劃來。他向葉團長他們簡述呂玉花情況,回顧他82年8月份看過的粵劇《牛朗織女》情節,提出6天后即星期天晚上在縣文化宮內的大戲院免費演出,1000張門票免費發放到縣裡各企事業單位,門票發放由粵劇團負責,他給予粵劇團20000元補償,並要求粵劇團保密。粵劇團領導同意李大壯計劃,但認爲只需補嘗10000元就可以了,李大壯堅持給予20000元,他們只好同意,並告知了李大壯單位賬號。
他從粵劇團出來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中嶺縣一運汽車站坐了近3小時的車到了中關鄉,在路邊飯店吃了半隻簸箕炊後就趕往中關鄉木偶劇團。
在與中關鄉木偶劇團負責人溝通過程中,他簡述呂玉花情況,回顧他十幾年前看過的木偶戲《白蛇傳》情節,提出補償5000元,並要求木偶劇團保密。木偶劇團負責人同意第二天——剛好是大關墟鎮墟日午飯後老地方演出,並告知了單位賬號。
李大壯從木偶劇團出來後,立馬用大哥大給洪玲打電話,提出個人向公司借25000元並告知她對方單位賬號,要她馬上趕到銀行提25000元現金,然後以她個人名義分別電匯給粵劇團20000元、木偶劇團5000元。洪玲追問匯款用途,他只好如實告訴她匯款原因。
李大壯打完電話後,在鄉鎮供銷社買了200多元禮物,又坐了差不多1個小時的車,將近下午5點鐘才趕到大關村。
他有幾年時間沒來大關村了。他一踏進村裡就發現村裡已通電,大部分村民已用上電,不少村民蓋了新房子——磚瓦房,村民穿着也多元化,個別村民打扮還時尚,他們走起路來也挺有精神!
他拿出十幾包糖果分發給他舅父的左鄰右舍,大家還和他拉起家常。聊完後,他先帶着禮物看方士興叔公,方士興一邊抽着“大碌竹”,一邊問他在省城混得怎麼樣,有沒有對象。他回答完方士興叔公的八卦問題後才帶着剩餘禮物來到他舅父家裡。
見李大壯來到,舅父方曉軍、舅母潘小芬他們喜出望外,他們也有幾年時間沒見過他了,開開心心宰雞殺鴨做起晚飯來。
1個多小時後,李大壯舅父、舅母已做好晚飯。
他們邊吃邊閒聊。李大壯撒謊說,從增埔坐火車到中西省談生意,談完生意後,客戶送他一部錄音機。他還拿出錄音機給他舅父、舅母看,他們沒見過這東東,很好奇,李大壯又是一通解釋,他們還是一頭無緒,如從墜在雲裡霧裡。李大壯還提到從中西省坐車回縣城,剛好經過大關村,想到有幾年時間沒來大關村了,於是在班車到達村口後就下了車。
他們正聊着,村裡大喇叭忽然響了起來:明天是墟日,中關鄉木偶劇團午後1點在大關墟鎮免費演出木偶戲《白蛇傳》。聽到演出通知,李大壯高興得手舞足蹈,他自言自語:有十幾年沒看過木偶戲了,剛好可試一下這部錄音機,看它錄音效果。
第二天,李大壯吃完中午飯後,不等舅母,就迫不及待地帶着錄音機及小凳子往大關墟鎮趕。他走過村中大道,經過一籃球場,來到大關墟鎮北端。與兒時記憶不同,墟鎮大街400多米長的南北走向的泥沙路,如今已換成水泥路。
大關村大地留着李大壯兒時歡快的腳印,大關墟鎮上空曾迴盪他與呂玉花的對話。如今青山綠水依舊,大關墟鎮卻今非昔比。
趕集是村民由來已久的傳統,現在的大關墟鎮路兩旁商鋪林立,路邊還有不少臨時攤檔,到處是人山人海,顧客如織。商鋪裡商品琳琅滿目,還陳列着不少新潮、時尚的玩意。各種山貨、農副產品、手工製品、中草藥、特色產品擺滿路兩邊。趕集的人被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吸引,他們三五成羣地圍在各種攤檔前,他們東瞧瞧,西摸摸,不時和貨主討價還價。一路上,五顏六色的貨物,令李大壯看得眼花繚亂。
李大壯一路向南,來到路盡頭。路盡頭還是兒時的模樣,尤其是那一條西行羊腸小路一點也沒變。
在這西行羊腸小路路口,中關鄉木偶劇團演員正在爲表演《白蛇傳》做準備,臨時搭起的舞臺前,一塊巨大的防水防曬帆布在墟鎮大街南端一大片空地被支起來。帆布裡面幾乎被四面八方趕來的村民佔領了,由於四面通風,山間風又大,坐在裡面的人不覺得炎熱。
木偶劇團演員見到李大壯走過來,就把他領到舞臺內一角坐下來,這位置既防曬、涼爽,觀衆看不到,又不影響演員的表演,還有錄起音來沒雜音,但美中不足的是看不到演員的表演。
1點剛到,《白蛇傳》表演就開始了,早已做好準備的李大壯馬上拿出2盒空白錄音帶,將其中1盒放進錄音機,又換上新電池,然後他利索地按下錄音鍵。
李大壯只能聽到聲音。每次開場及過門,樂器齊鳴,樂聲洪亮,唱腔了得,有時令李大壯悽然淚下,有時也令他捧腹大笑。
故事發生在宋朝,千年修煉的蛇妖,爲了報答重情重義的書生——許仙前世的救命之恩,化爲一身素淨白裝的白娘子,與許仙斷橋相遇後,由相識到相愛,並嫁給許仙。
他們結婚後,金山寺和尚法海識破白娘子身世,他告知許仙,白娘子是蛇妖。許仙爲求證,按法海教的方法,將帶有雄黃的酒讓白娘子喝下去,白娘子變回了原形,他自己被嚇死。
白娘子只好上天庭偷得仙丹,將許仙救活,但許仙卻被法海軟禁在金山寺。白娘子與路上遇到由青蛇精化作人形的小青一道與法海鬥智鬥勇,小沙彌暗中配合白娘子。白娘子溫柔、體貼、癡情,小青忠心耿耿,小沙彌活潑幽默,法海鐵石心腸。
木偶藝人如歌如泣的說唱讓人們體會到什麼叫人間的悲歡離合。李大壯深受感染,有時身不由己大笑,有時也傷心落淚。
李大壯錄了1個多小時後,劇情進入**。白娘子爲救許仙,使用法力——水漫金山,觸犯了天條,生下兒子後, 她被法海收入鉢內,鎮壓在**塔下。
白娘子兒子長大後高中狀元,將母救出,一家人團聚,小青也找到相公。
至此劇終!
李大壯全程錄了下來。他錄完後,在錄音帶上做了標記,又向木偶劇團演員表示深深的敬意!
他回到他舅父家裡,向舅父、舅母道別後就坐車回縣城了。
李大壯下午5點多剛剛回到家裡,他母親方小芳嗔怪他對她有所隱瞞——他已有女朋友。李大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那來的“女朋友”?過一會他反應過來後,向他母親強調沒女朋友。他母親笑咪咪地說:“昨晚叫譚玲的姑娘到家找你,我與她聊了半個小時。仔,你真有福氣,那姑娘不僅漂亮、溫柔、聰明,還知書達理。看她面相,旺夫益子。看她身材,是生仔的料。看你們生辰八字,你們天生一對。”
李大壯心不在焉地回了句:“那是在省城中學當老師的小學同學。”
他母親也默默地應了句:“你說的,我都知道。她自己說是你女朋友,又不是我瞎猜的。對了,她臨走時還給你留了紙條。”他母親說完後,把紙條遞給李大壯。
李大壯打開紙條,見到譚玲的留言:明晚7點在江邊碼頭一直等你,你不出現的話,那我將通宵等。另外麻煩帶上錄音機,我也有話對呂玉花說。
李大壯看完紙條後,再三向母親強調僅僅是同學而已。此時他哥哥李大軍剛好下班回到家裡,聽到他們討論譚玲,忍不住插了句:“媽昨晚見譚玲時,我也在場。說句實話,很好的姑娘。”李大壯母親隨聲附和,還重點強調生辰八字匹配是她今天上午去找算命佬算出來的,而不是胡亂作出來的。
李大壯非常生氣,他覺得母親挖了大坑給自己跳:怎麼能開口問人家的生辰八字呢?李大壯又問他母親是不是她告訴譚玲他今天回來的,他母親點了點頭。他神情沮喪地叮囑他母親以後少管閒事。
吃晚飯時,李大壯問起他哥承包大客車的計劃,李大軍侃侃而談。李大軍先談到客車承包費、客車養路費、客車年檢費、客車春運辦證費、司機工資、跟車服務員工資、客車保險費等固定費用,然後再談到油費、過橋費、高速費、客車養護費用、客車入站費用等客車上路才產生的流動費用,最後談到車票價格、上座率、淡季及旺季收入、承包押金。
李大壯等他哥講完後,他在心中盤算了一下,隨口說出來:“按你提供的數據,平時打平手,靠春節、冬至、中秋節、清明節賺錢,投入只需7萬元,年純收入就有4、5萬元。”他哥說是。
李大壯又提出:“我可以支持你5萬元,餘下2萬元你到銀行去貸款。在給你款之前,我先要了解你要承包的那輛大客車現在真實票價、上座率。”
李大軍爽快地說:“那車今晚9點發省汽車站,明早8點從省汽車站返回。至於票價是波動的。旺季票價高且站內站外一口價,半道上的客價也高,但旺季基本上往返不同步旺,比如臨近過年,回來旺得不得了,一票難求,可上去幾乎空車,而剛過完年後,往返情形剛好相反。至於淡季票價,站內高,站外低,半道上的客價更低,但往返上座率都有6、7成。哦,旺季最高票價比物價局覈准的淡季最高票價要高50%,旺季往返票價都是賣到旺季最高票價的。淡季票價,站內可賣到淡季最高票價,可站外只能賣到淡季最高票價的一半,半道上的客價就更低了。”
李大壯又問:“明早8點從省汽車站返回的車,正常回到一運汽車站的時間是明天下午4點鐘?”他哥說:“是。”於是李大壯向他哥說:“那就明天下午4點鐘到縣一運汽車站現場看。”
李大壯父親李勇提醒他,大客車不好做,剛縣一運、縣二運每天就有近十臺跑增埔,如加上增埔牌的車那就更多了,要好好進行市場調查。
李大壯與他哥一聊完,就往錄音機裡放進空白錄音帶,然後提着錄音機出門了。
他7點多才趕到江邊碼頭,此時江邊碼頭華燈初上。
他走近譚玲,她提出先錄音,但要求李大壯不能比呂玉花早聽到錄音。他沒想到譚玲會提出這種要求,心想好在機裡的錄音帶是剛放進去的空白錄音帶——免得與其他錄音混在一起,他識趣地走開一大段距離。
過了十分鐘,他見到譚玲朝他招手,他回到譚玲身邊。譚玲跟他說,已錄好音,要求他發毒誓:不比呂玉花早聽到錄音,否則……李大壯按她要求發了毒誓。
李大壯發完毒誓後,開始質問起譚玲來。
李大壯:“你怎麼知道我回來的?”
譚玲:“你與老同聚會後的第二天一大早,彭偉國就給我發了封加急電報:呂玉花昏迷不醒,李大壯回來錄老同對她的喊話,他還計劃對自己贊助演出的木偶戲、粵劇進行全程錄音。我一收到電報立馬去省汽車站坐車,晚上7點多就回到了縣城。”
她說完後亮出她收到的加急電報,一來顯示她誠實,二來掩蓋她早知道呂玉花昏迷一事。她心中竊喜,以爲憑自己的高情商、高智商可將李大壯玩弄得團團轉。
李大壯看完電文,內心驚悚起來,感覺到紙包不住火了,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爲昏迷的呂玉花而贊助木偶戲、粵劇的公演。他知道是馮國忠告知彭偉國的,說不定馮國忠還告訴了其他老同,因那晚聚餐時他離開過2、3次——要麼上廁所,要麼打電話。
但他聚完餐後聽聚餐現場錄音,沒人提到他贊助木偶戲、粵劇的公演一事,他判斷:要麼是馮國忠聚餐時小範圍內說的,現場噪音大導致錄不上,要麼是馮國忠聚餐前通知同學來聚餐時私下的說的。他認爲不管那一種情形,爲昏迷的呂玉花而贊助木偶戲、粵劇的公演一事已擴散開來,用不了多長時間,衛城路的街坊就會知道。到那時候,他們八卦的閒言碎語不僅讓自己父母知曉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可能讓自己成爲被嘲笑對象,萬一呂玉花沒甦醒過來或她甦醒過來後最終沒和自己結婚的話,他們會說自己“花癡”一枚,破了財,還得了單相思病。
想到人言可畏,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譚玲見李大壯看完電文內容後臉上表情有所變化,沉默不言,不知他內心在想什麼,爲打破這尷尬局面,故意咳嗽起來。
李大壯聽到咳嗽聲,剎時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想到愛一個人不一定要佔有她,爲心愛之人乾點事是值得的,如同彭偉國向譚玲通風報信一樣,難道自己心胸比彭偉國還狹隘?想到這,他豁然開朗了。
李大壯爲報復譚玲剛纔讓自己“驚喜”的舉動,於是開始調侃起她來:“你與彭偉國的戀情,從小學開始直到現在亙古不變,堪稱現代版的‘牛郎織女’。”
譚玲斬釘截鐵地說:“童年無忌,與他在一起學習不算拍拖,再說小學離開你們,去工茂市後再無聯繫過。”
李大壯默默來了一句:“那加急電報怎麼回事?還說‘去工茂市後再無聯繫過’。”
譚玲一時語塞,臉漲了起來,心裡很亂,顯得心神不定,她大腦高速運轉起來——如何回答是好。她想:如承認有聯繫,怕大壯追問下去,只能如實回答爲追他才被迫聯繫的——那樣顯得掉價;如不承認有聯繫,那加急電報沒辦法解釋,還可能加深他對自己的誤解。她還考慮到,如不如實回答,恐怕讓他產生誤解——與彭偉國舊情未了。
想來想去,她最終決定承認有聯繫,且如實承認爲追他才被迫聯繫的,此外她還想到倒打一耙的方法。於是她故作委屈狀,眼睛擠了點淚花出來,以指責的口吻說:“與彭偉國聯繫上,還不是被你逼出來的。與你在火車上不期而遇,後來你不辭而別,更令我生氣的是你居然連聯繫的方式都沒留給我。爲追你,我豁出去了。我於一個多月前回來後,先找到朱光榮老師,從他哪裡得知馮國忠家裡地址,然後去找馮國忠,由他通知有聯繫的同學到童味大排檔吃晚飯。當晚只有吳秋木、彭偉國、車香梅、阮富、馮國忠他們幾個過來。聚餐閒聊時,無意中得到你的辦公室電話號碼,又無意中聽到吳秋木、彭偉國、阮富、馮國忠他們講到你一直在尋找呂玉花。彭偉國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而不是他,但他喜歡我,只要我與心愛的人拉埋天窗,他心裡像吃了蜜一樣替我高興。席間我與他互留了地址,他還說什麼一有你八卦消息就寫信告訴我,沒想到居然來了封加急電報。”
李大壯聽完她一大堆解釋後,半信半疑地說:“聽你這麼說,自從十幾年前去工茂市後,你一直沒有與彭偉國聯繫過,直到一個多月前回來與個別老同聚餐時才第一次見到彭偉國。”
譚玲肯定地說:“是!”
李大壯又以莫名其妙的口氣說:“那前天晚上我與40多個老同及朱光榮老師聚餐時,爲什麼沒人提到你回來過呢?”
譚玲淡定地回答:“你可找吳秋木、彭偉國、車香梅、阮富、馮國忠他們幾個證實啊!再說,那晚我沒請朱光榮老師出來吃飯,你請大家聚餐時,他又在場,且大家知道你死追呂玉花。在這樣場合,誰會提到我回來過,除非Ta腦子有病。”她說完後,又後悔到腸青了,尤是後一句話,使她更掉價,瞬間她整個人顯得六神無主。
李大壯見她人在囧途,就不好再追問,便以輕鬆的口氣說:“這個問題翻篇。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家地址的?”
“小學時跟蹤你幾次,清清楚楚地記得你家地址。這次登門拜訪,見到唯一變化的是你當老闆的緣故,將原來是平房的祖屋拆除重建成三層的樓房。”譚玲老老實實回答,“從這點來說,你是懂感恩,有情有義、有擔當的男子漢大丈夫,值得我等你來娶。”
李大壯大笑起來:“別給我戴高帽!開玩笑吧!你跟蹤我,我怎麼不知道?”
譚玲不甘示弱地回了句:“你別嘚瑟了,以爲自己學霸一枚,什麼都知道,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我還跟蹤過你撈魚呢。”
李大壯有點不解:“有那樣的事?”
譚玲又笑起來:“真是高智商、低情商。給你一個貼士:小學時一個週六上午,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可下課後雨過天晴,你回家吃飯後就去了大塘村的小溪撈魚。”
李大壯想起來了,似乎有那麼回事,他在心裡盤算着怎麼擺脫她——徹底讓她死心。於是李大壯扳着一副正經的面孔說:“你貿然到我家,我忍了,但你不應自稱爲我的女朋友。”
譚玲反駁說:“你哥在場,可以證明我只說‘是你的朋友’,是你媽往那方面想。我一坐下來,她就死盯住我看,從頭看到腳,看完後又連珠炮般問我年齡、學歷、職業、工作單位、父母、兄弟姐妹情況等,我都沒機會解釋。”
她剛講完,李大壯悶悶不樂地說:“那你不至於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訴我媽吧!”
譚玲向李大壯撒起嬌來:“我發夢都想成爲你妻子,你媽問我生辰八字,說明考覈過關,她可以接受我,我怎麼能讓她掃興呢?再說,你媽還挺民主的,將你的生辰八字也告訴我,還說什麼‘我們各自找人算一下——我們生辰八字是否匹配’。”
李大壯回了句:“算命都信?”
譚玲反問他:“怎麼不信呢?我今天到日子館找算命師算過了。算命師講到,我們生辰八字匹配,我們就是天生一對。相信你媽找人算出來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李大壯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說:“求放過!我們倆真是有緣無份。”
譚玲開開心心地回了句:“可以放過你,但得有條件。”
李大壯迅速地反問:“什麼條件?”
譚玲像擠牙膏般,慢吞吞說出來:“除非——你有女朋友——否則我不會離開的。”
李大壯麪露慍色:“兩碼事!我不適合你,不值得你從省城追過來,來回折騰——你何苦呢?又何必在我這棵樹上吊死呢?”
譚玲不回答,看了下手錶,自言自語:“哎喲!8點多了,還沒吃晚飯——餓死了。”
李大壯聽她這麼說,他只好帶她來到離江邊碼頭有一段距離的九太爺雞飯店吃飯。
譚玲要了一斤白切雞,一碟豆瓣醬炒通菜,她不顧李大壯反對,還額外要了半斤飯店自釀的米酒。
他們邊吃邊聊家鄉的變化,李大壯在譚玲的再三要求下只好喝起酒來。論喝酒,李大壯不是譚玲的對手,幾杯下肚,酒力開始發作,其間上了幾趟廁所。他們繼續喝,譚玲還不斷勸酒,幹完最後一杯酒,李大壯已顯醉態!他終於趴下了。
譚玲結完賬後,就扶着李大壯離開飯店。她想把他送回家,可他實在醉得厲害,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她大腦還算清醒,她看了下表,已是晚上十點半了,路上連一輛載客的三輪摩托車都沒,他家又遠,自己沒辦法扶着他走那麼遠的路。她想到自己住的旅社——中嶺縣飛天旅社才200米距離,還不如先到旅社,然後自己再過去喊他哥過來扶他回去。
飛天旅社是由縣裡有20來年曆史的中嶺縣副食品公司招待所改制而來,它有80多間房,但房內沒有洗漱間及廁所,所有客人共用洗漱間及廁所。旅社環境不錯,內有一花園。花園內有一個涼亭、一座假山,除了花花草草外,還有幾棵上百年曆史的相思樹。
譚玲扶着李大壯向她住的旅社走去,走了100多米後,李大壯癱了下來,他雙腿再也邁不開,她唯有揹着他走。
一進旅社大門,李大壯就開始嘔吐起來,她揹着他快速衝向洗手間。她衝男廁所問道:“有沒有人?”見沒人回答,她就直接衝入男廁,放下李大壯,扶着他——讓他嘔過夠。等他嘔完後,她再揹着他走進房間。
一進房間,她在椅子上放下李大壯時,就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濃濃的嘔吐物味道,此時她才注意到李大壯上衣及自己的上衣、掛包都有殘留的嘔吐物。她馬上從掛包裡拿出錄音機,經檢查,它安然無損,她把它放在桌子上面。
她走到旅社露天曬衣處收自己昨晚洗的衣服。收好衣服後,她又拿着一臉盆、肥皂及毛巾去女沖涼房洗澡,洗完後換上乾淨衣服,然後把衣服洗了,接着把它們掛在到曬衣處晾起來,最後去洗漱間裝了一盆水回來。她先用毛巾溼水擦李大壯的臉,然後再用毛巾溼水擦乾淨他上衣嘔吐物及自己掛包上嘔吐物,最後才把他雙手、雙腳洗乾淨。弄完這些後已是11點多了,她覺得只能讓他在房裡過夜了,於是扶着他上牀。
她出去將髒水倒掉,上了趟洗手間後回到房裡。她住的是單間,只有一張牀,她只好和衣在李大壯身邊躺下睡覺。
她很快入了夢鄉。她自己變身爲一個貴族公主,住在人間天堂村。有一天,變身爲另一部族首領的李大壯,騎着千里馬來到天堂村向她求婚,一時祥雲繚繞,百鳥和鳴,管樂器齊響,衆人載歌載舞以示慶祝。到了晚上,衆人散去,李大壯點燃了無數堆篝火,然後抱着她進了一個神仙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