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說:爲了獲得真愛,鈴蘭在寂寞山谷等待自己春天的到來……
很有點像我現在的狀態。我自嘲。
去街上給媽媽挑選冬季的大衣,打算作爲新年禮物送給她。結果在品牌店看到了葉莞。她是給尚良的媽媽買冬衣。
我笑她,“很標準的兒媳婦。”
她但笑不語。
“兒子呢?沒帶出來?”我問。
“給婆婆帶着。”她說。
“起了名字了吧?叫什麼?”
“歐陽寧遠。”
“寧遠?寧靜致遠。”我呵呵笑,“沒有他父親的名字來得好聽。”
葉莞說:“是文儒了些,不過是公公起的名,我也不好說什麼。”
“呵呵,也還是不錯的。不過我還以爲是叫歐陽嘟嘟呢。”想到孩子的乳名,我就好笑。
葉莞嘆,“嘟嘟,是尚良妹子的乳名。”
我啊了一聲,難怪當初在醫院,尚良說出這個乳名時,葉莞一臉黯然。
我愛憐,拉着她的手邊逛邊問:“現在……尚良對你還好吧?”
“總的來說,比以前相處時的感情好些,至少尚良心裡的怨恨沒那麼重了。”葉莞說。
我點點頭,“慢慢來,時間會改變很多事情,要知道適應這個詞很強大。”
葉莞笑,“很有經驗的樣子。對了,聽說楚辭回來了?”
我頭大,“是不是美容館裡的八卦又開始了?”
“嗯哼,那些千金和太太們對這類事情一向敏感,何況還有一個大嘴巴程芳芳。那天她看到你和楚辭從一個早茶館出來。”
我哀鳴。
“你想和楚辭重歸於好嗎?”葉莞問。
“這不是想就一定可以的。”我說。
“你向他表白試試?”
“哪有這麼簡單。他現在有女朋友,如果他對我說,自己和那個女的沒什麼確切的關係,我還好表白,問題是他根本沒有否認這種關係,也不向我暗示,你說我興沖沖的跑去向他表白,不是很犯傻嗎?”
“這有什麼,沒看到小三們搶別人的丈夫搶得風聲水起,怎麼就沒人說她們傻,倒是說當妻子的蠢。何況楚辭還沒結婚呢,表個白有什麼呀?成就成,不成就拉倒。”
“唉,你不瞭解楚辭,如果他沒有暗示,就是有事情沒解決,我去表白一定是失敗告終。何必搞得兩人都難堪,朋友都做不成。”
“嘖!看着你倆,真彆扭得讓人想抽!”
彆扭?是的,我也這麼認爲。
可是我能怎麼樣,我不敢再輕易開口對他說出心裡的話,怕再次受到傷害。畢竟那種心疼的感覺太深刻。他不主動先說,我永遠沒有把握,也永遠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曾經受傷的女人,自我保護的能力都太強。
告別葉莞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個公園門前,那是小時候經常秋遊的地方。溫馨,油然而生。於是買了張門票。
我坐在一張休息椅上,不遠處一羣小孩正在玩老鷹捉小雞。
小時候我最愛玩的就是這個遊戲,常梳着兩個羊角辮屁癲屁癲的跟在楚辭後面玩,他總是把我揮舞到身後,讓我攫着他後面的衣服,那時我一緊張就攫得死緊,好幾次都連累他一起摔了跟頭。每一次他總是哼哧哼哧的爬起,惱惱的瞪我一眼,然後把我扶起來,繼續玩。同樣的,我還是得在他身後。
——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總有一個好女人。
我撲哧一笑,形容當時的我們,應該是一個倒黴男孩的背後,總有一個欠抽的女孩。
小時候,還有一種很曖昧的遊戲——扮新娘。不過這個遊戲我從來沒有當過新娘,而楚辭也從來沒有當新郎。因爲每一次我要被選爲新娘時,楚辭總會舉出許多例子詆譭我的美麗形象,所以出於報復,每一次他要被選爲新郎時,我也把他的破事兒毫不留情的細數出來。我們彼此都太知根知底,所以誰也沒有佔過上風。那時候,我感覺他怪怪的,而他覺得我脾氣壞壞的。結果發展到最後,我倆就是遊戲中摸葷打雜的。那時候,有一出電視劇很火,《萍蹤俠影》。由此小朋友們得到靈感,促狹的說我們是“雙賤合鄙,天下無敵。”汗!
記得有一次,和楚辭一起去上學。由於我的粗心,在擠公車時把月票給弄丟了。當時我害怕被媽媽罵,就把上學的正事給忘了,暈頭暈腦的衝下車尋找我的月票。沒想到楚辭也同我一起下了車。那時候,我倆沿途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等到驚覺要上課時,時間已經來不急。兩個娃身上都沒有錢,只好一路走着去上學。
那時楚辭說:“緋緋,我們這麼走到學校,估計都中午放學了。”
我一聽,害怕得哭了起來。逃學在小學生的心裡是很嚴重的事情。
“不要怕,有我陪着你。喏,我就說你是被我拉下車的。”楚辭很義氣。
我淚眼汪汪地看着他:“那你不是要被楚伯父狠抽一頓了嗎?”
“嗨!反正我被他抽習慣了,哪天他不抽我還皮癢。”他聳肩。
我呆。
結果那晚,隔壁的楚家大院裡傳來殺豬似的嚎叫,讓我心驚膽顫。
後來楚辭摸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跑到我家院子來時,我又哭了。從來沒有那麼內疚過,可是我卻不敢向大人們說出事情的真相。
楚辭卻安慰我不要哭。他說:“緋緋,我們許願讓天下雨吧。”
“爲什麼要許這個願?”
“讓天替你哭,這樣你就不會難過了。”
我抽咽地說:“我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讓天下雨。”
“可是我媽媽說,上天是能夠聽得到小孩子的願望的。所以我們一起許願吧。”
我掛着淚珠,一臉懷疑。楚辭卻很認真的半趴在院臺上,託着小下巴仰望,嘴裡反反覆覆的許願。
我妥協,“好吧。”
也許心誠則靈,小孩子的心最純潔,所以上天聽到了我們的祈求,真的下了一場雨。我們就站在屋檐下歡快地看,手牽着手。
那天,是夏季的晚上,院裡的曇花開得很美,大朵大朵,潔白精緻,淡淡的香味帶着清新的雨絲拂過面頰。
一夜曇花,瞬間的芳華。那一晚的景色特別的漂亮。
那時候,感覺能有一個人一起分享這種大自然的美好,是很值得開心的事情。而且有一種秘密感——誰都沒有看到,而我們看到了。
“緋緋,以後下雨,我們就在這裡一起看吧。”楚辭說。
“嗯。”
“不能說出去哦。”他強調。
“嗯。”我堅定的點點頭。
這是隻屬於我們的美景,誰也不能享用,大人也不行。
“說出去的人是小狗。”
“嗯!”
“要一輩子都只能和我一起看哦。”
“嗯,不會有別人的。”
“那麼我們結婚吧。”
“咦?”
“電視上說,兩個人要一輩子在一起,就得結婚啊。你爸媽,我爸媽不都這樣嗎?”
“啊,他們也是爲了看雨嗎?”
“當然不是,但是他們一定有着和‘看雨’差不多的約定。”
我似懂非懂,點點頭。
“說好了哦,我們要一起看雨,一輩子,和你。——來拉勾。”他拿起我的小指頭與他的小指頭勾在一起,“楚辭和莫緋緋現在結婚,要一起看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那時候,不懂結婚的含義,只單純的以爲是一個約定。初中明白了什麼是結婚,於是和他再也不提一起看雨的事情。
大三時和他戀愛,說起了這段小插曲,那日,天氣晴好,我開玩笑地說:“好想和你看一場雨啊!呵,如果大雨下了,我就嫁給你!”
大雨自然沒有下。雖然是預料中的事情,卻還是有些酸酸的情緒。楚辭卻不以爲然。
他說:“緋緋,你早就是我的新娘了。”
我哼,故意刺激他:“那只是一個約定而己,沒有法律效果。聽好了——如果以後我不願和你一起看雨,那麼就是我離開的時候!”
他盯着我:“認真的?”
我仰起下巴:“當然!”
“知道了,我會記住的。”
無心的玩笑,毀約的開始。
心酸的疼痛,心酸的疼痛。眼前公園的景色轉換到了加拿大的街口。
“我只想等一場雨,和你。”他牽着我的手說。
一句很普通的語句,卻含義深遠。
有些愛情,註定悲傷。
我忘了,忘了,忘了那些細節,忘了最重要的約定。所以,我甩開了他的手。
我忘了,忘得那麼徹底,所以再次見面重提,我依然沒有想起。
“說好了!我們一起看雨,一輩子,和你。”
“如果大雨下了,我就嫁給你!”
“如果以後我不願和你一起看雨,那麼就是我離開的時候。”
他記得,一直記得,任何的事情,他都記得那麼清晰。所以,他應該從小學起,就一直喜歡我了。一直喜歡我,十五年。卻一直沒有說出來,直到大三。
他愛我比我愛他得多,所以擔心失去,比我更甚。
我忘記,他便沉默下去。因爲既然已經忘了,就是根本不在意了,何必再提。
那一年,他沉默憂傷的垂下眼睫,曾經誓言,都成空。
“楚辭和莫緋緋現在結婚,要一起看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如果以後我不願和你一起看雨,那麼就是我離開的時候。”
——如果以後我不願和你一起看雨,那麼就是我離開的時候。
就是我離開的時候……
楚辭,楚辭,你這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