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奇果然還是一個大男孩。
他所謂的約會竟是帶我去拍大頭貼。簡直讓我無語,都快26歲的男人了,居然還喜歡拍這種東西,幼稚!
跟着他站在大頭貼機器前,我感覺自己被人眼無數的打量,似乎在猜測着,我和林世奇是情侶關係還是姐弟關係,這讓我很不自在。
“緋,你的表情能不能開心一點?別整一塊幾十公斤的大理石。”林世奇拿着控制拍照的搖控鈕,歪頭對我說。
“我就是這樣的表情。”我說:“一直都是這樣。”
“哪有,去年看到你對尚良笑,就很自然。”
“那時心情沒有現在這麼糟糕。”
“心情是自己給的,你別隻要同我在一起,就防這防哪行不?”
他手一伸把我攬在懷裡,臉粘着我的貼,不等我掙脫就拍了下來。
“呵呵,這張吃驚的表情總算有了些新鮮感,再來個吻的如何?”他嘻嘻笑。
我怒:“林世奇,你別得寸進尺,我答應陪你約會,可沒有答應親密接觸!”
他挑眉:“什麼是親密接觸?就是要親——密——無——間,才叫親密接觸。”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起來,終於不再糾纏着我,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法語,我再想細聽時,他便走到了一個角落,避開了喧囂的人羣。見這狀況我也不好跟着他,只能等大頭貼裡的照片打出來。
看到那一張張噁心無比的雙人照從出片口露出來,我直想把它們給撕了,我也不懂爲什麼,也許接受林世奇本身,對於我就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感覺比討厭他還容易精神疲憊,所以思維裡就儘可能的排斥他。
不深陷,就不會受傷。怕受傷,所以懂得了要先拒絕。
我煩躁的也發了短信給葛雅,向她抱怨。
葛雅發來一個開懷大笑的符號,說:“緋緋,楚辭在那個年紀時也和你拍過大頭貼呀!你當時可沒說他幼稚。”
我回道:“不一樣,他和楚辭根本沒法比,心態也大不一樣!哼。”
她問:“怎麼不一樣?”
我回:“楚辭思想比他成熟,想得比他深,看得比他遠,不會如此神經兮兮……”我在短信裡碎碎念。
葛雅又是一個大笑的符號,“嘖,林世奇這小子真是人才,陷阱布得不錯。”
我回:“什麼意思?”
她寫:“緋緋,會拿一個男人與曾經相愛的人比較,就是有問題了!”
我噁心的回覆:“饒了我吧,我對他壓根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寫:“這是我的愛情經驗談,你潛意識裡,絕對開始有些動心了,不然不會這麼的排斥他,這就是你的主觀思維在警惕潛藏着的情感。”
我回:“你最近在進修馬哲?”
她問:“爲什麼這麼說?”
我回:“論證很馬克思風格。”
她寫:“去死!愛信不信,不聊了,我要和愛人去吃飯。”
我回:“重色輕友,滾吧。”
將信息刪掉,放好手機,林世奇也打完了電話。
他走到我身旁拿過大頭貼看了看,笑着說:“拍得很不錯,先讓我拿着,我選幾張。”
我懨懨地說:“你全拿了吧,我不需要。”
他沉默,靜靜的把大頭貼放進錢夾裡,神情有些失落。我假裝沒看見。
我指着附近的電玩說:“接下來你要玩什麼?”
他很快臉上就綻開了笑臉,“去吃東西。”
我立馬在頭腦裡勾畫出俗氣無比的燭光晚餐,——這種情節,果然是約會保留曲目。
“緋,我們去吃粉餃吧。”
咦,咦,咦?我愕然望着他,以爲我聽錯了。
林世奇看着我,奇怪:“怎麼?你不喜歡吃?可惜了,那家粉餃是老字號呢。”
心裡有些舒服,總算不是我討厭的酒樓大餐,於是笑笑:“還行,去就去吧,你說的是哪一家?”
“就是水晶館。”他拉着我走。
我一聽來了精神,“水晶館的確是老字號了,想當年我小時候特愛吃這一家的粉餃,味道很鮮,而且餃皮也做得精細透明。”
林世奇笑:“是的,我媽媽也說這一家店的粉餃最正宗,並且在我小時候無數次描述它的樣子——透明的皮裡包着色彩不一的餡,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我頻頻點頭,興致高昂地說:“小時候,我還因爲它太漂亮了,捨不得吃呢,偷偷拿了一隻裝進兜裡,打算回家放在桌子上當裝飾物。”
“不是吧!那不臭掉啊?多招蟲子啊。”
“是的,不過蟲子還沒生出來,蒼蠅先飛來了,結果被媽媽發現,罵了一通。”
“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也笑起來。
感覺到身旁的林世奇牽着我的手緊了緊,我疑惑的擡頭望他,只見那雙黑黝黝的眼睛裡一片光華流傳,像忽然獲得了什麼無價之寶。
我心鼓猛的一敲,急忙收了笑聲,扭頭看向別處。
林世奇輕嘆一聲,繼續拉着我往前走,我試圖甩開他的手,卻是徒勞,只能由了他。
※ ※ ※ ※ ※ ※ ※ ※
粉餃老字號水晶館有很多家分店,裝修各有不同,有館子式的,有大排擋式的。而林世奇帶我去的是大排檔式。
這實在是出我意料之外,按理男人在約會時,是不會表現得那麼小家子氣去吃大排檔的,何況林世奇是法國華裔,那種浪漫主義跑哪兒去了?
但不得不說,這正合我意,我最喜歡的就是大排檔,雖然媽媽總說人雜不衛生,但是我就是喜歡那種一排一排坐着一起吃,就像在幼兒園排排坐吃果果,很親切,有種舊時光再回來的感覺。
爲此,當林世奇帶我踏入這裡的第一步,我就知道,心情在改變,也就不再一味的挑他的刺找他的樁擡他的扛。
水晶館的大排檔,大多數時刻人都很多,要找個地方坐不容易,我於是發揮我最擅長的本領——極速掃描大排檔,看誰就要吃完了。在我看到某一處有空位,且正好是二個人的位置時,正要說話,林世奇已經拉着我往那兒走。
“快點快點,不然別人就把位置佔了。”我小聲的催促着。
林世奇看着我好笑的說:“這會兒,你還真像個小女人了,不用擔心,那位置是留給我們的。”
“嗯?爲什麼?”我愣。
“因爲有人幫我們訂了啊。”他說。
我想起先前他打電話,難道是爲這事?沒想到大排檔也可以訂位置了,時代在進步啊,我真是落伍了。
走到那個位置,空着的左邊坐着一對情侶,右邊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儀態端莊,氣質高雅,與大排檔的氛圍格格不入,這使得坐在她周圍的人都有些拘束起來。
我好笑,暗想不知是哪家的富太太忽然起了懷舊的興致,纔到這兒來。
結果林世奇一句話,把我驚得當場呆掉。
他說:“媽媽。”
媽媽?媽媽!我的天!他媽媽難道不是居住在法國?
中年女子微轉過身,擡頭看到我,微微一笑。那神情沒有什麼意外,也沒有婆婆看媳婦的挑剔勁,是很自然的一笑,就像見到了故人一樣,非常的溫和及親切。
後來,我每次回想這一天的情景,都不得不承認,對林世奇印象的改觀,全因爲他媽媽給我的第一印象太好了。爲此,並沒有深刻的去分析,這種完美的表現,是多麼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