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莞來店裡看我,再過一個月她就要生了,圓圓的肚子,寬大的孕婦裝,一臉溫和的微笑,渾身漾溢着母性的光輝,親和力增強了數萬倍。果然,女人做了媽媽會大不同。
一邊陪着她看花款,一邊聊着彼此最近的事情,提起林世奇,我一股火氣就不由往上竄,於是把這些天的惱事複述了一遍,葉莞笑得東倒西歪,我更是鬱悶。
“這小子真逗!緋緋,你被他逮住是遲早的事。”葉莞說。
“纔不會,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以爲然。
“呵,相信我,緋緋,這方面你絕對不是他的對手!況且他有一個其他男人很難擁有的優勢。”
“什麼?”
“時間!——這太關鍵了,當別人上班時,他有無限的時間去將心思放在追求你身上,聽過日久生情嗎?他可是擁有比別人三倍以上的時間,讓這個詞翻三翻!”葉莞笑。
我驚駭。的確,驚人的數字。我得承受比別的女人三倍以上的煩擾度!天!
尚良這時走了進來,看到葉莞一手託腰一手擺弄着頭頂上的一株吊蘭,皺了皺眉,走上前扶住她,語氣不佳地說:“懷着孩子凡事小心纔好,這吊蘭這麼高,何必去弄它。”
葉莞只是笑。
我看不過眼說:“懷孕沒這麼金貴,我媽說懷我時還四處找活幹,而且我這吊蘭也穩妥得很,不必擔心。”
尚良大概聽出我的話意,笑笑不再吱聲。可巧程芳芳進來,正聽到了這麼一段,一棵蔥頭湊過來,好八卦的眼睛滴溜溜的轉。
葉莞立即說:“尚良,我們回去吧,還得去買菜呢。”
尚良說:“你來緋這兒不是買花的嗎?怎麼就這麼空手而歸?”
葉莞訕訕:“看中的花款還沒種出來,過段時間再說吧。”
我不明白來葉莞爲什麼撒謊,她不就是特意來找我聊天的嗎,又不是偷情,但看到程芳芳,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便客氣和他們道別。
程芳芳伸長脖子目送他們離開說:“緋緋姐,他們感情似乎不太好呀。”
我無奈:“感情好不好是看不出來的,沒準他們骨子裡比誰都愛得深。”
程芳芳不置可否,“兩人是不是相愛,眉眼間的相望,旁人一眼就能感受到。”
“是比較接近事實,但也並不是絕對。”我說。
“至少尚良和葉莞是符合我說的標準。”程芳芳說:“尚良和葉莞,就看得出葉莞瞅着尚良時是多麼的癡情,尚良倒是漠然。當初你和尚良在一起時,就能看得出你和尚良是有情,不過不是愛。”
我哧笑:“你真是有一對火眼金睛,這麼細緻的差別你看得出。”
程芳芳得意的點頭。
我白她一眼,“來我這裡做什麼?別說是想買花,我纔不信。”
“呵……緋緋姐,我是想你了呀,所以來看看你。”
我心生警惕,“好端端這麼想我,必有內因。”
程芳芳嘟起嘴:“緋緋姐,你猜疑心就是重。”
我正想拿話塞她,林世奇的聲音飄過來。
“她就是這樣,總喜歡主觀意測去給一個人定型,而且這個型一旦定下來,就根深蒂固,難以再更改。”林世奇走到我們面前,將一箱郵遞包裹給放下。
我自動忽視他的話,瞅着包裹問:“又是貨嗎?什麼時候訂的?我怎麼不知道?”
林世奇揉了揉手腕,包裹似乎有些沉,將他的手指拉出幾道深深的勒痕。
“不是貨。”他說:“只是包裹,不過單子上寫着是花種。”
我奇怪,不是貨,又是花種?難道是葛雅寄來的?
蹲下身子,俯身去看包裹上貼着的單子,心猛然一跳,那個字跡是那麼的熟悉,是刻入骨髓裡的熟悉。
我深吸口氣,穩定心神細看,單子上的確寫着花種。
“哇,是芬蘭寄來的呢!緋緋姐,打開看看是什麼花種呀!”程芳芳語氣興奮,明顯八卦成份多於好奇心理。
我掃她一眼:“啥事都有你的份兒,一邊呆去!”
站起來想要提包裹,發現果然很沉,不由疑惑,如果是花種,怎麼會這麼沉?
林世奇伸過手來說:“還是我來幫你提吧,也不知道這芬蘭的花種是不是特別大顆,重得像什麼似的。”
我不拒絕,由着林世奇把包裹提往儲存室。
程芳芳一臉失望:“緋緋姐,你爲什麼不打開看看,也許裡面有些什麼秘密呢?”
我淡淡地說:“國際空運的東西,寫着花種就是花種了,你以爲像國內,寄一些東西時可以再夾寄某些東西?”
想當年讀書時,給楚辭寄生日禮物,包裹單上寫着是風鈴,卻還附塞一些小巧玲瓏的東西,郵寄的人也不理會,檢查過也就包裝了。在他們概念裡只要不是危險品就好,結果那頭的楚辭接到包裹後,打開一看,幾乎哭笑不得,後來一直戲稱,簡直是個百寶箱。
我微笑。
“緋緋姐?你傻笑什麼?”
“笑你像只蜜峰。”
“爲什麼像蜜峰?”
“很勤勞,成天嗡嗡叫,忙個不停。”
程芳芳聽不出別意,笑嘻嘻的點頭。
這時她的電話響起,一通電話後,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和我道別,然後腦袋還向儲存室裡張望。
我好笑:“你不會是看上林世奇了吧?小心你男友吃醋。”
她頭搖得撥浪鼓:“不是,我只是覺得他果然是很喜歡你。”
“果然?”我皺皺眉,難道美容館又在八卦我什麼了?
“呵,緋緋姐,那時在山頂上看到他對你的態度,我就知道有戲,今天證實果然不假啊!”
我挑眉:“怎麼說?”
“他看你的眼神,是——深情的凝望——吼吼!”
“這裡沒有獸醫,你回家吼去。”
程芳芳的媽媽是開寵物店的,而爸爸是動物園的管理員。
“嘖,緋緋姐你說話還是那麼刻薄,明顯的老姑婆標誌。”
“老姑婆還有一個標誌,就是做事不留情面。”我推她出門,然後不客氣的將玻璃門給關上。
程芳芳撅着嘴,一擺一扭的離開。
轉過身,林世奇好笑的靠着前臺瞅着我。
我走到他身邊說:“陪我走走,我有事和你商量。”
他笑着點點頭,與我並肩往休息室走。
休息室外的一些綠樹長得很高,將下午的陽光幾乎全遮了起來,葉縫間漏下幾縷,在我和林世奇的身上游移。
我停下腳步,面對着林世奇,表情認真地看着他。
“林世奇,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幹涉我的個人私事,網絡裡我沒有辦法阻止,但是平日裡,希望你收斂。”我就是暗指以後相親的事情,想必他一定聽得懂。
他還真不負重望,瞭然地說:“如果你肯給我機會,我也不屑於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是你從沒給過我公平競爭的一次。”
“那又怎麼樣?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一再的攪亂,很討厭啊。”
他靜靜地看着我,光影照耀間,神色竟有些失落,我想,也許只是我的錯覺。因爲他的臉色很快又恢復了嬉笑。
“緋,這樣吧,你給我一個機會——和我約會,我就答應你。”
我睨着他,“我纔不相信你。”
他聳聳肩,“你有得選擇嗎?不答應,我會攪局,答應我,也許有一半的可能我不會再攪局。”
我反覆咀嚼了一下他的話,是有些道理。斜了他一眼,輕哼:“就給你一次機會。”
“一次是什麼意思?”他問。
“一天裡的一次約會。”
“好吝嗇!約會十分鐘也是一次,三小時也是一次,這是剝削,是不公平條約,協議沒法談。”
“不公平條約?哼,你自己想想你對我做了多少不公平的事了!”
“一次約會一天的時長,就這樣。”他固執。
我咬了咬嘴脣,就賭一把,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損失。
“好,成交!”我說。
林世奇微笑起來,笑容說不出的詭異。
我忽覺寒從腳上起。
唔——也許只是我神經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