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自己就像是在和人拔河。對方成羣結隊的,而我卻只有孤身一人。他們一拉繩子我就得往前倒,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爭鬥。現實之中,無論是爲阿飛報仇還是別的什麼,我永遠都是站在一個孤立無援的位置。原來以爲這個世界就算全都拋棄我,起碼還有個阿飛會收留我。可是如今,他也死了,對我而言,屬於我的世界也崩塌了。
也許真的是身心俱疲了。那件事之後,我在在牀上躺了幾天,渾身無力,還間歇的伴有低燒的現象。夜裡,經常會在夢裡胡言亂語,夢到的都是些以前的片段,小時候和父母,弟弟在一起的,還有在學校是怎樣削尖了腦袋想討老師的歡心,還有被那個畜生姦污,以及後來和阿飛在一起的……一幕一幕,如此逼真,常常讓我醒來之後也心有餘悸,彷彿真的置身其中。我感覺自己這輩子其實走錯了許多路,有些是身不由己的,有些則是自己選擇的。棋差一着便可能是滿盤皆輸,我的路已經走的太遠,再也回不去了。
馬克請來的醫生說我是因爲長時間積壓的抑鬱,有些精神衰弱的症狀。他建議我應該去看一下神經科。我在一旁默默聽着不做聲,眼下我不想去考慮這些旁的東西,只希望可以儘快將這些該了結的事情都了結掉。
我給殺手打了電話,告訴他行動暫停,什麼時候再開始我會通知他的。事情演變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實在是不可以再貿然行事了。復仇的計劃我不會放棄,說穿了,即便不是爲了阿飛,不是因爲他們威脅了V V,那羣傢伙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毒品,害了多少無辜的人?他們既然喪盡天良,那我就全當爲民除害好了。可是,眼下我還要考慮V V的安全,不能肆無忌憚,無論如何得等到她安然離開了西華回到她丈夫身邊我才能動手。
幾天之後,我終於有了下地的力氣。我們又回到了阿飛的房子。是馬克送我們回去的,因爲要去整理一些V V的衣服和證件。他坐在外面的車裡等我們,我和V V就自己進去。一踏進一樓的客廳,一陣刺鼻的焦碳味就撲面而來。樓下的廚房和客廳其實並沒有燒着,但因爲撲火的關係所以顯得很凌亂。我扶着V V走上二樓。焦味越來越重。從樓梯口,我隱約看到我和阿飛曾經住過的臥室殘敗的景象,雖然燒的程度並不是十分嚴重,但心裡仍是一陣抽痛。物是人非,這幾個字此刻用在這裡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我站在房間裡,四面牆上全是起火後留下的黑印,勘察現場的警員曾告訴我們,火是由V V的臥室先開始的,起火的原因是因爲啞炮。他們猜測,可能是貪玩不懂事的孩子不小心把過年用的啞炮從窗口扔了進來,正好落在了牀單上,於是火就着起來了。我當時聽了就想笑,啞炮?不懂事的孩子?那麼湊巧,如果不是刻意謀劃過的怎麼能那麼精準的計算出哪個角度投進來正好可以扔到V V的臥室?又可以恰巧掉到牀上,輕輕鬆鬆地就引燃牀單起火?他們的心可真是狠哪!
需要整理一下啊!V V邊用手扇去刺鼻的味道邊說。還好火警趕來的及時,情況還不算太嚴重,要是再晚些的話,我看這整棟房子都要燒掉了。她嘆了口氣,不無惋惜地說。
是啊。我回過神來。你還是先去樓下坐一會吧,這裡的味道重,我來整理吧。
哦,沒關係。她走到牀頭櫃旁,從外面看這個原本非常精巧的櫃子現在像塗了一層灰,暗淡無光,而且看起來很髒。這裡也還好,不然你去隔壁我房間整理好了,那裡的味道比較重,你一個人哪裡整理的完啊!
好吧,那也可以。不過你不能太累了。
她點點頭,低下身,似乎是試圖拉開櫃子。好像鎖被燒壞了!她轉過頭來對我說。
是嗎?我走過去。我看看。
我一拉,果然是打不開了。
裡面有些什麼東西?她問我。
我也不清楚,這櫃子是阿飛生前在用的,應該也沒什麼重要的東西,算了吧。我說。
恩。她點點頭。又用力拉了最後一下,卻開了。
她高興地擡起臉看着我,宛如一個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那我先去隔壁幫你理東西了。我起身往外面走。
當我拖着一個旅行袋的衣服下樓的時候,V V已經坐在餐廳的桌子前等着了。
怎麼樣?東西全都被燒掉了嗎?她問我,眼神卻有點不安和閃爍。
恩,運氣還不算太糟糕。這屋子裡的傢俱看來都挺名貴的,質量很好,很耐燒啊!證件都還在,衣服也還有幾件沒燒壞,其他的都只能買了。我把包放下,也坐了下來。
是嗎?她說,那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如果證件燒掉了就比較麻煩了,補還得需要時間呢!
恩。我點頭。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你不舒服嗎?我問她。
沒有。
真的?
恩,真的沒有不舒服。她重申。
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她的臉色總讓我覺得很迷惑。
等一下!她突然拉住我的手,阻止我要起身的動作。
我疑惑地看着她,感覺到她有事情要對我說。
我,我……她抿了抿嘴脣,吞吞吐吐的,看起來很爲難的樣子。
怎麼了?她的舉動讓我不安。
這個……她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到桌上。
什麼?我看着她,她是一臉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我拿起那個瓶子,“多慮平”,標籤上印着這三個字。這個是什麼東西?我問她。
我剛纔在你房間的那個櫃子裡發現的。就是你說阿飛生前一直在用的那個櫃子。她又抿了抿嘴脣,遲疑地說着。
是嗎?我輕聲說到。
這個藥是你在吃的嗎?她問我。
藥?我看着她,她的話讓我越發糊塗起來了。我在吃?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V V停頓了一下,然後重新說,我是指這個東西,是你的嗎?是你在用的?還是是阿飛的?她換了一種方式問我。
沒有。我回答。開始思考這樣東西和阿飛之前有什麼聯繫。我不知道有這個東西。如果是在那個櫃子裡找到的,那麼有可能是屬於阿飛的。我說。
她噓了一口氣。
怎麼了?我問她。
不知道。她很困擾地搖了搖頭。不過,多慮平應該是一種藥,因爲之前我去醫院的時候見過有人領的。可是,它具體是治療什麼的我不清楚。
但是,啦啦。她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有一種預感,我覺得這件事情有點不對勁,好像還有問題,可是又說不上是在哪裡。她的表情顯得很憂慮。
我看着她,又看看桌上的這個瓶子,心裡升騰起一種很複雜的感覺。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