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王博的逃難車隊也是剛到不久,現在才準備開飯。陳陽不知從哪裡拿來了一堆食物和水,把一衆人召集在一起,分發起來。食物很簡單,就是些平日裡當作零食吃的膨化食物,還有幾袋看起來已經發黴的麪包。
陳陽不屑地看了四人一狗一眼,將手中的食物分發給車隊中的一衆人,又接過李銳搬來的一箱礦泉水,遞給需要的人。看起來,這個車隊的物資還不算匱乏,至少沒有到能餓死人的程度。可在發食物的時候,桓楚敏銳地發現了車隊裡衆人地位的區別。
三個警察自然不必說,作爲隊伍中的主要戰力,食物和礦泉水都十分充足,自然是第一檔的配置。而第二檔則是那個剃着禿瓢的彪悍男子和身邊賊眉鼠眼的男人,他們每人拿到了兩袋麪包和一瓶礦泉水。排在後面的則是那三口之家,看起來毫無戰力的他們居然也分到了幾袋麪包和膨化食品,以及三瓶礦泉水。看起來那個謝頂的男人在和平時代的地位應該也不低。之後的則是那對年輕男女和大學生們,他們每人只分到了一袋麪包和一袋蝦仁,甚至每一隊人只得到了一瓶水。最後纔是那個孤單的女人,她得到的只有剛剛維持她不夠餓死的一袋發了黴八成過了保質期的小麪包而已。
至於桓楚關注的龐樂,居然什麼也沒有得到,顯然是陳陽和王博已經厭倦了這個只會浪費食物的傻子,乾脆想要餓死他。他雖然看向周圍人手中的食物時眼中閃現着野獸的光芒,卻也沒有動手搶奪,只是孤零零地蹲在角落裡看着周圍的人羣大口咀嚼着分發到的食物。
桓楚嘴角浮起一絲輕笑,正愁不知道怎麼和龐樂搭上關係,老天就送給自己一個這麼好的機會。桓楚對着陳玟雯一努嘴,女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從放在腳邊的揹包裡拿出了兩根火腿腸、一盒午餐肉和一瓶礦泉水,走到了龐樂的身邊。
正在四處張望的龐樂見到有人朝自己走來,本能地往裡縮了縮身子,努力使自己顯得更加不起眼,似乎想要避開旁人的窺探。桓楚嘴邊仍然帶着親切的微笑,空着的右手輕輕按在了龐樂的肩膀上。
當桓楚的手快要與龐樂身體相接時,他分明看到這個傻子眼中閃過一絲冷芒,看向桓楚的目光裡充滿了戒備,同時肩膀詭異地向下一塌,堪堪避開了桓楚伸來的手,同時身體微屈,明顯擺出了一個隨時可以發力的架勢。
桓楚見狀並沒有發怒,嘴邊的微笑反而更加燦爛和友善起來。看龐樂乾裂的嘴脣,恐怕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和喝水了,不管是精神和身體狀態都不在最佳,但動作卻依然乾淨利落,矯健的如同獵豹一般,桓楚不禁對這個傻子更加感興趣起來。
“離他遠點!”這時,身後傳來了李銳的示警聲,桓楚雖然心中暗笑,臉上卻裝出一副驚詫與不解的神情看向李銳。回頭的一霎那,桓楚眼神一掃,便將周圍人的神情看在眼裡。衆人似乎都看出來了桓楚有意將手中的肉食送給那個傻子,眼中流露出的都是深深的可惜與不解,只有刀疤男和王博等人目光中充滿了貪婪,但這份貪婪在轉移到桓楚等人手中各色槍械時迅速換成了忌憚,一個個默默低下頭,不知在盤算什麼。
這時李銳已經走到了桓楚身邊,面對桓楚裝出來的驚訝解釋道:“他是從監獄裡跑出來的,是個殺人犯。”見桓楚不屑地看了自己一眼,拍了拍自己胸前的九五式自動步槍。
李銳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知道他殺的是什麼人麼?武警!特警!爲了抓他,我們特警隊整整死了7個兄弟!”桓楚聽到這裡,心中也是一驚,本來以爲龐樂最多算戰力不錯,但沒想到強到這種地步,臉上驚訝之色更濃:“就憑他一個傻子?”
李銳臉上閃過一絲恐懼,說道:“沒錯,就憑他一個傻子。他先是搶了武警的槍,殺了一個官員,就逃進了大山裡。我們搜了他整整三天三夜,出動了整個特警隊和一百多號武警,如果不是他的子彈用完了,我真不知道我們到底還要犧牲多少兄弟。”
可能是末世給人帶來的壓力太大,又或許是龐樂帶給他的陰影太深,李銳開口之後竟然有些止不住自己的嘴:“那三天三夜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經歷。我從來沒想到,一個從小到大第一次摸槍的人,居然能把槍玩得那麼出神入化,哪怕是我們警隊最好的射手在大山裡那種複雜的環境下也發揮不出那種水準。每一次開槍,就有一個戰友倒下......”
李銳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話。因爲他發現周圍的人都在傾聽他的描述,看向傻子龐樂的目光也從原先的不屑變成了恐懼。桓楚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他得到的信息已經足夠了,知道從李銳嘴裡套不出話了,便轉過頭不再搭理李銳。
此時在桓楚的心目中,龐樂的價值遠遠超出了李銳這個稍顯稚嫩的特警。聽到李銳敘述的陸昊和陳玟雯也是一臉驚詫,深深看了龐樂一眼,對着桓楚投去一個支持的眼神。桓楚得到剩餘隊員的支持,心思更加堅定,蹲下身子,撕開手中火腿腸的包裝,遞給了龐樂。
龐樂顯然已經很久沒碰過肉食了,此時聞到鼻間傳來的肉香,見桓楚並沒有惡意,當即一把搶過火腿腸,大口撕咬起來。桓楚見龐樂接了自己的食物,笑容更加燦爛,將礦泉水瓶打開,遞給了吃得有些艱難的龐樂,目光中竟然浮現出一絲慈愛。
龐樂接過桓楚手中的水,往自己嘴裡大口倒了下去,感受到喉嚨裡傳來的久違的清涼感,以及舌頭上肉食的美味,不解的看了桓楚一眼,卻發現桓楚正用一種朋友與父母交織的目光靜靜看着自己,甚至幫他將午餐肉打開,遞到了自己手中。
雖然是傻子,但不代表不懂得感情。更何況傻子往往比正常人更重感情,看見桓楚眼中的溫柔,龐樂的冷漠和戒備一下子就融化在了這目光中,自從養父被官員拆遷時活活打死以來,他所見到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裡充滿了不屑與恐懼,桓楚是第一個願意這樣看待自己的人。此時的龐樂竟然停下了嘴裡的狼吞虎嚥,低下頭,小聲地抽泣起來。
桓楚雖然接近龐樂時抱着十分功利的心態,但卻在李銳的話中這種利用逐漸轉變成了惜才之心,此時看見這個傻子竟然在自己眼前哭了起來,桓楚冷靜的心緒竟然有些抽動,深深嘆息了一口氣,扶住了龐樂的肩膀,一邊拍着他的後背,一邊輕聲說道:“別哭了,別哭了。只要有我桓楚在一天,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再欺負你。只要有我桓楚一口飯吃,你就再也餓不着肚子。”
等到龐樂嗚咽着將食物吃完時,桓楚帶着這個站起來超過一米八的傻子在衆人畏懼與不解的目光中走回了老陸和陳玟雯的身邊。陸昊遵紀守法的觀念早已被現實擊垮,聽到李銳的敘述之後,對這個本來有些看不起,完全不明白桓楚爲什麼將寶貴的食物浪費在他身上的傻子已經浮起了一絲敬佩,自然知道隊伍里加了這麼一個死心塌地的戰友之後,衆人生存的希望又多了幾分。
此時見龐樂走過來坐下,這個耿直的漢子一掌拍在他的肩頭,口中讚道:“好漢子。既然你加入了我們,老陸我就敢保證,不管什麼時候,你的背後一定會有我的掩護!”
龐樂本來就是出於對桓楚的信任才受了陸昊一掌,此時發現陸昊這掌根本不具備絲毫攻擊性,又聽見陸昊的話,知道這個金剛般的大漢是在向自己表達善意,也咧開嘴,朝他微微一笑,嘴裡發出了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
陳玟雯則是一直對桓楚保持着盲目的信任,見到他成功將傻子帶過來,朝着桓楚讚許地點點頭,隨即轉向龐樂。女王本來就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聽說傻子如同電影般的經歷,早已充滿了好奇。可她已經看出龐樂八成不會說話,便也不發問,只是親切地看着龐樂,又遞給他一瓶水。
陸小虎和黑子就沒有三人這麼穩重了,從龐樂過來的時候開始,孩子和軍犬便圍在了他的身邊。黑子不住在傻子腳邊嗅着,似乎要記住這個新戰友的味道。而陸小虎這個小孩子卻有着細膩的心思,見龐樂臉上有些髒,拿出了自己的手帕輕輕幫他把臉上的污垢擦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桓楚心中十分欣慰,這趟河南之行還真是物超所值。此時見到龐樂與隊伍中的衆人相處十分融洽,目光中也流露出一絲依賴,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赤裸裸的感激與崇敬。桓楚不禁微微一笑,掏出一根菸點燃,坐在沙發上假寐起來。
可不管什麼時候,總有些不開眼的傢伙喜歡搗亂。桓楚眼睛閉上還沒有多久,便聽見耳邊傳來一個囂張的聲音:“喂,哥們。從我們這帶走一個高手,你不用付點補償麼?”
桓楚猛地睜開眼,說話的赫然是那個刀疤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