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雪

之後的事情,桓楚二人已經知道了。得知陸昊這一段經歷,衆人皆是唏噓不已。看來凡是在喪屍潮中能活到現在的人類,幾乎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段值得一說的經歷和故事。

當聽到陸昊說那個抱着變成喪屍的兒子痛苦的母親時,桓楚和女王二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尤其是桓楚,他甚至不用懷疑就知道,如果自己變成了那些怪物中的一隻,媽媽一定不會丟下自己不管。可憐天下父母心,尤其他們這一代,是共和國第一代的獨生子女,幾乎每一個都是父母一生的期望和一輩子的寄託。

他幾乎無法想象,如果失去了他,他的父母究竟會怎麼樣?媽媽自然不用多說,爸爸也不用懷疑。雖然從來沒有表現出來,但桓楚仍然深深地明白,他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當年爲了給他找個好的鋼琴老師,這一輩子剛硬至極的父親居然能拉下老臉,四處登門求人。

也不知今生今世,還能不能聽到媽媽親切的嘮叨,還能不能看見爸爸嚴厲的目光。想到此處,桓楚背靠在悍馬車上,不禁深深嘆了口氣,這種感覺,還真是不太舒服啊。

這時,閉着雙眼的桓楚感覺到兩隻纖纖玉指伸了過來,溫柔地替他按摩着太陽穴。桓楚根本不用猜測,就知道這時候能安慰自己的只有陳大小姐。老陸和自己沒那麼熟,而且男人和男人之間自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動作。

“放心吧。”陳玟雯一雙閃着光芒的大眼睛溫柔地看着桓楚,自從末世以來,這個才20歲的大男孩便沒有怎麼打理過自己,和她同行時甚至沒有好好休息過。此時的桓楚下頜與脣上已經長出了一圈淡淡的黑青澀鬍鬚,眼窩有些陷了進去,雖然擦過臉,可左頰還是留了一塊斑駁的血跡,整個人看起來滄桑了許多,渾不似二人見面時那個稚嫩的追風少年。

二人平時都在一起,陳玟雯也沒有太過留意,此時細細一看,驀然看着眼前人短短几天時間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自然知道他是爲了二人的生存和目標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女王心中不禁感到陣陣心疼。掏出手帕沾上水將桓楚臉上的血跡細細抹去,輕聲說道:“伯父伯母一定不會有事的。”

桓楚任憑女王的雙手在自己臉上游走,微風將陳玟雯的體香傳入桓楚的鼻間,一縷一縷的,空氣中也散發着溫馨的味道,叫人心曠神怡。此時一陣清風吹過,女王垂在耳畔的秀髮輕輕飄飛,露出了雪白柔嫩的美頸,美麗至極。桓楚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感覺,靜靜地看着陳玟雯將手帕清洗乾淨裝在口袋裡,輕輕將女王攬在懷中。

陳玟雯乍受侵犯,正要掙扎,卻感覺這個男人只是靜靜地抱着自己,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在嘴中輕輕呢喃着:“有你,真好。”這句話瞬間便擊穿了女王的心防,看着抱着自己此時顯露出男孩本色的桓楚,女王不禁緩緩伸出雙手,反抱住桓楚,輕輕拍着他的脊背,低聲安慰着他。

陸昊此時很識相地帶着陸小虎回到了自己的別克商務車內,黑子也自覺四處轉悠着放哨去了,此時仍留在這裡的,只剩下這一對男女。但這段時間的經歷,早已將桓楚的神經打磨得如同鋼鐵般堅硬,短暫的軟弱之後便恢復了過來,幽幽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爸媽,然後帶着大家,一起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見桓楚恢復了精神,陳玟雯鬆開雙手,朝着桓楚燦爛一笑:“我相信你。一直相信。”

似乎已經入冬了,商城縣的天空竟然飄起了雪花。黑子“嗷”的一聲跳進了悍馬車中,陸小虎趴在車窗前指着漫天雪花不知在和爸爸說些什麼。這場雪下得突如其來,也下得很大,彷彿要將世間的一切邪惡和血腥都埋葬在地下,不大一會兒,地面上便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遮蓋了商城的一切。

桓楚和陳玟雯卻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就這麼靜靜地對視着,大雪紛飛中,二人就這麼直直地站立着,互相笑着,互相看着。桓楚突然心有所感,靜靜地想起了一首很久以前的老歌:

“雪花像綻放的禮花,天地間肆意地飄灑,縱情在一霎那......”

下午兩點二十分,悍馬和別克一前一後在商城縣的大路上奔馳着,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穿行。下定了一定要找到父母的決心之後,桓楚終於完全從傷感中回覆過來,正不斷計算着未來的路程和以後的計劃。

陳玟雯看着一臉正色的桓楚,這個時刻保持冷靜的男人才是自己的最愛,雖然,他軟弱時的樣子也挺可愛的。“撲哧”一聲,女王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桓楚聽見了身旁傳來的笑聲,知道陳玟雯在看自己,看了看後視鏡,發現自己臉上並沒有什麼問題,忍不住一臉迷惑地問道:“怎麼了?笑什麼呢?”

陳玟雯趕緊搖搖頭,轉移了話題:“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怎麼突然想救老陸和小虎的?這不像你以前的風格啊?”

桓楚一聲輕笑,反問道:“不像我的風格?那你說說我的風格是怎樣的?見死不救?自私自利?還是貪生怕死?”

見桓楚的自嘲越說越難聽,陳玟雯皺皺眉頭,正要否認,卻被桓楚給打斷了,只見他嘴角依然掛着微笑,說道:“我只是不喜歡做無用功而已。你記得我們在你家時那天早上看到的軍人嗎?”

軍隊不拋棄不放棄的一幕給二人造成了很大的震撼,陳玟雯自然記得,此時聽桓楚提起,聰明的女王立刻便明白了桓楚的想法:“你是想打造一羣和他們一樣,彼此之間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和戰友?”

桓楚打了個響指,讚許地看了陳玟雯一眼,說道:“聰明!有了這樣一個團體存在的話,我們活下去並且找回親人的目標就更容易實現了。聽見老陸的求救時我就知道他們父子兩恐怕真的到了窮途末路,這個時候冒着更大的風險去救他們絕對比在路上隨便救個人來得有用。”

桓楚清了清嗓子,看着一臉明悟的陳玟雯,繼續說道:“本來我還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如果最後救出來的人不合適,嗯,就是說不懂得感恩或者太過自私之類的,我大不了就當做了個實驗,然後和他們分道揚鑣就是了。”

“但是當老陸告訴你他們面對的情況艱險時,你就已經決定接納他們父子兩了?”見桓楚一臉稱讚之色,女王當然明白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其實女王本來就很聰明,只是有桓楚在身邊懶得也不需要她去動腦子,此時得到鼓勵的她繼續說道:“那小虎呢?你總不可能看出他是怎樣的人吧?”

桓楚“呵呵”一笑:“這麼一個心智還沒定下來的孩子,一直跟着這樣的父親,又和我們在一起,自然而然會對我們這個團體產生依賴感。不要忘了,孩子的感情比起大人來可純淨多了。”

“要是老陸知道你這樣算計他們...”

“他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的。你即使現在把這些告訴他,他反而會感激你我真正以誠相待,對這個小團隊更加死心塌地。”桓楚顯然已經摸透了陸昊的性格,毫不在意地說道。陳玟雯對陸昊耿直個性的瞭解也令她很容易就看出來,桓楚說的的確是真話。如果她將剛纔二人之間的那番對話告訴陸昊,他也不會做出憤而離去之類的反應。

“不過,這次還真是好運啊。”桓楚顯然也很慶幸,口中不斷感嘆:“居然路邊隨手都能撿到一個退伍軍人,這下整個隊伍的戰鬥力還真是上升了不少。”

想到逃出醫院時陸昊那精湛的槍法和堅韌的神經,陳玟雯也不禁豎起了大拇指,開口說道:“是啊,好像他以前就是當偵察兵的吧,那一手槍法,打的真準。”

得到一個即戰力和一個“未來戰力”的二人這時心情都挺不錯,桓楚臉上掛着笑容,按下了車上對講機的通話鍵:“老陸,你在嗎?你的車怎麼樣?”

對講機一陣嘶嘶的電流聲後傳來了陸昊的聲音:“都還行,油是進了縣裡的時候剛加的,再開個幾百公里應該不成問題。對了,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看見前面那個汽車旅館了嗎?”得到陸昊肯定的答覆之後,桓楚繼續說道:“那裡是我和雯雯昨天選的落腳點,已經確定那裡很安全。我們到那裡休整一個小時,順便討論一下以後的計劃吧。”

說話間,兩輛汽車已經先後到達了汽車旅館門前。當桓楚將悍馬車停穩時,卻驚訝地發現,本來空蕩的停車場裡,居然多出了好幾輛車,似乎有人來了。

“呼叫桓楚,這些車都是你們的?你們的隊伍還有其他人?”對講機裡傳來陸昊疑惑的聲音,桓楚看着眼前停下的車隊,雙眼頓時眯成了一條縫,不時閃着精光:“不是,這些車我一輛都沒見過。我們下去看看,保持警惕,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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