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人還在首都的時候,曾經無聊的陳玟雯打開過悍馬上的車載電臺,想聽聽有沒有什麼可以收集訊息的電臺,卻無意中截到了一段聲音。說話的那個男人便叫做陳平,而他呼叫的對象一個叫做陸昊,另一個則是小虎。
此時聽到二人提起這個名字,陸昊有了反應,趕緊問道:“陳平?是耳東陳,平常的平嗎?他還活着,他現在怎樣了?”看到眼前的桓楚一片茫然,頓時知道自己問題問得有些急促,也不繼續提問,雙目放光地看向桓楚。
桓楚略略回憶了一下,看着眼前激動的陸昊和從旁邊跑過來,嘴裡還問着“陳叔叔怎麼樣了”的陸小虎,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只是在車載電臺上聽見了他的呼叫,不知道陳平兩個字怎麼寫,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見父子兩一臉希望落空後有些落寞的表情,桓楚話音一轉,繼續說着:“不過想來我口中的陳平和你說的陳平,應該是同一個人沒錯了。因爲我不認爲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對認識一個叫陳平的陸昊和小虎父子。這種概率太小了,小概率事件不列入我的考慮範圍。”
桓楚從陳玟雯手中接過一瓶水,仰頭喝了幾口,見父子兩又提起了精神看向自己,微微一笑,說道:“嗯,如果兩個陳平真的是同一個人的話,他現在應該過得不錯,至少比我們幾個強多了。他的車隊應該是在17號的時候經過了W市,現在正在去西藏尋找政府的路上。所以你就放心吧。”
聽完桓楚話的父子兩雙雙鬆了口氣。陸昊對着給自己遞了一瓶水的陳玟雯道了聲謝,便聽見桓楚好奇的問題:“其實我倒挺想知道,他們的逃難車隊,究竟是怎樣什麼構成的?都有些什麼人?”
陸昊陷入回憶時身子也站得筆直,如同一支標槍一般。顯然在軍隊裡受到的影響和改變是很難在短期內磨滅的。只聽他聲音平穩地說道:“當時,我第一次遇見他們的時候,是我剛剛從學校裡把小虎救出來的時候...”
11月1日,天津。
天空中一片陰霾,沉重的烏雲擠壓着這座不算古老的城市,不知何時便會有一場瓢潑大雨瘋狂地降下。
陸昊腰上插着一把鐵棍,揹着兒子陸小虎,在街道上不斷躲避着隨處可見的喪屍,艱難地前進着:“小虎,你放心,爸爸這就帶你回家。”
背上的孩子顯然被今天的劇變嚇壞了,自己或喜歡或不喜歡的老師、玩得或好或不好的同學,有的變成了怪物,有的甚至淪爲了怪物的腹中食。就連自己最最要好的李明也哭喊着被變成怪物的班主任給活生生咬死了。
那一幕在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老師猙獰恐怖的面孔和李明聲嘶力竭的哭喊,都縈繞在自己的眼前久久揮之不去。直到爸爸衝到教室將班主任的腦袋砸成稀爛把自己救出那個地獄般的地方,陸小虎纔回復了一些神志。
在喪屍潮爆發的時候,除了醫院外,最容易淪陷的自然是裡面的人毫無抵抗和逃生能力的小學了。當陸昊衝進學校時,和他一樣來尋找自己子女的父母不少,可一個個都絕望了,整個學校全都是那些不死的怪物,哪裡看得到自己平日裡最可愛的孩子。
陸昊親眼看見一位母親抱着自己變成怪物的孩子低低地哭泣着,任憑那怪物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血肉,只是低聲地安慰懷中紅着眼睛咬着自己的小男孩,嘴裡還不住唸叨着:“兒子不怕,不怕啊,媽媽陪着你呢,即使變成這個模樣,媽媽也一起陪着你呢。”
陸昊能理解那個母親,他也同樣無法想象如果小虎變成了怪物後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舉動,恐怕八成會和這個母親做出同樣的選擇吧。萬幸的是,當他衝進兒子一年級4班的教室時,兒子還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可他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往日裡迴盪着嬉笑聲和朗朗讀書聲的課堂,此時已經完全淪爲了地獄。原來爲人師表的女班主任,嘴裡正撕扯着學生們的血肉,自己也曾經見過的小朋友,現在不是變成了殘肢斷臂就是成爲了和班主任一樣的怪物,在教室中嘶吼着,尋找着活人。
眼見有一個小朋友發現了躲起來的小虎,陸昊只覺得一股血液從涌入自己腦中,再也控制不住,什麼道德法律紀律全被他扔在了腦後,一聲怒吼抽出了自己以防萬一攜帶的鐵棍,砸碎了班主任和靠近小虎的幾個喪屍的腦袋,背起兒子就逃了出來。
不知該幸運還是悲哀,最容易淪陷的小學,淪陷之後這裡的怪物戰鬥力也是最弱的。它們雖然同樣嗜血,但在陸昊一米八七的身高面前,那些小學生和教師變成的喪屍幾乎不能造成絲毫威脅,陸昊沒費多大力氣便逃出了學校。
“媽媽...我要媽媽...”聽着背上的兒子無意識的哽咽聲,陸昊心中也是一痛,那個無怨無悔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女人,竟然就這麼去了,就被隔壁家的鄰居給活活咬死在了自己面前。
可此時作爲孩子僅剩的依靠,陸昊不敢流露出絲毫怯懦,只能強打起精神,不斷安慰着小虎:“小虎乖,媽媽今天臨時有事出去出差了不在家裡啊,先跟爸爸回家,過幾天媽媽就回來了。”
而剛剛經歷過人間地獄的陸小虎恐怕並沒有相信爸爸的話。想到媽媽可能已經死在了那些怪物的手中,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媽媽,再也聽不見媽媽的嘮叨,才七歲的小男孩不禁趴在爸爸寬寬的背脊上,低聲哭了起來。
都說父子連心,陸昊怎麼會不知道兒子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謊言。但軍人出身的他沒有辯解,雖然心中不忍,卻仍想小虎經過今天的打擊快點成長起來。雖然他堅信喪屍潮的影響持續不了多久便會被強大的軍隊撲滅,但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在這場浩劫中活過來。與其到那時再讓陸小虎面對這個世界,不如讓他現在就開始成長起來,這樣的話,如果自己死去,他也能憑自己在未來的日子裡活下去。
陸小虎就讀的小學是小區辦的學校,離陸昊家很近,走路只要十分鐘就能到達。可往常這短短的十分鐘路程,壯實的陸昊揹着兒子整整走了一個多小時,避過人行道上游蕩的一批批喪屍,父子兩好不容易纔回到了家中。
將家裡的窗簾全部拉上,大門反鎖,並且搬來一個大衣櫃堵住之後,忙了一天的陸昊才能坐回沙發上。看着在一旁眼角帶着淚痕沉沉睡去的陸小虎,陸昊只能無聲地嘆了口氣,從房間裡拿了牀毛毯給兒子蓋上,便走到廁所裡點燃了一根菸。
他本來已經戒菸好幾年了,但今天發生的一切給這個強壯的軍人帶來了太大的壓力和悲傷,他不得不借助外力來舒緩自己的神經。直到現在他還沒搞明白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知道電視裡將那些人稱爲變異狂犬病毒患者,可他知道那純粹是放屁。
他在軍隊時曾經見過一個得了狂犬病的同袍,雖然也會咬人,但那純粹是被動的保護自己的表現,而且狂犬病患者怕光怕水,最重要的是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神志,根本不會像外面那些怪物一樣執着於血肉,四處搜尋着活人來填滿自己的肚子。
想到自己妻子被幾個鄰居活生生分食的畫面,陸昊不禁打了個寒顫。當時他上班路上發現自己忘了帶手機,回來的時候在樓道里看見自己正要去買菜的妻子被幾個人按在地上。那個時候還沒有爆發大規模的喪屍潮,他甚至以爲他們是在侵犯自己的妻子。
陸昊怒火中燒,正要上前將他們飽以老拳,卻突然看見一個人從妻子的胸前撕下一大塊帶血的肉,塞進了嘴裡。這時陸昊纔看清了那幾個人的臉,分明就是自己平日見面還會打招呼的鄰居。
第一次看見這種情況的陸昊愣住了。事實上,我相信不管什麼人突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見有人在吃活人都會愣住,這不應該怪陸昊。可耿直的他卻一直在內心唾棄自己的膽小和無能,如果自己能早一步衝上前,說不定,說不定還能救下妻子。
當陸昊打跑這幾個傢伙時,從他們手中搶回的,只有妻子的半截屍體——她下半身的血肉幾乎全被這幾個怪物吃光,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可更令陸昊吃驚的是,這些傢伙居然沒有跑,反而嘶吼着朝自己衝來,想要把自己吞入腹中。
陸昊這才知道他們可能已經不是人類,他們恐怕已經變成了怪物。悲憤中的陸昊抄起了樓道邊一根不知誰家廢棄的水管,仗着自己身強體壯,將這幾個普通白領砸成了碎肉。也就是在那場搏鬥中,陸昊才知道這羣怪物不把頭打碎是殺不死的。
當抱着妻子殘缺的屍體想要報警時,他卻透過樓道的窗戶發現,短短几分鐘時間,外面已經換了世界——不斷有和剛纔那些傢伙一樣的怪物追逐着行人,將他們撲倒在地,撕扯着他們的血肉,整條大街都染成了血紅色。
這哪裡是天津,分明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