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蒐集工作已經所剩不多,阿道夫也開始在白天和他們一起整理收集來的圖像,而晚上的工作全部交給了我和麒麟兩個人來負責。
只剩下最後一個區域了,但是也是範圍最大的區域,因爲當時劃分的時候就是從中心向外圍開始劃分,我一直睡到自然醒的時候,睜開眼睛一看,已經是深夜了,奇怪的是今天並沒有人叫我起來。
滿懷疑問,我穿好衣服走出了帳篷,帳篷外只有喬吉,她正焦慮不安地向遠處望去,“現在是幾點了?”
我突然的發問嚇到了喬吉,她順了順氣兒,“你嚇死我了,怎麼起來了?”
“現在是幾點了?”
喬吉嘟囔了一聲看看手錶,“兩點二十分。”
“怎麼沒有人叫我,今天不用幹活麼?”
“不用了,你再去睡一會兒吧。”
喬吉說着把我往帳篷裡推,我四下望去,營地裡只有我和喬吉兩個人,連勘測儀器也擺在車上,已經被裝好了,“你們已經找到了那塊石頭?”
問都不用問,一定是這樣的,不然的話爲什麼儀器都被打包收起來了,不然的話爲什麼今天晚上不用幹活,不然的話爲什麼他們都在格薩爾王城裡忙碌着。
看到我的眼神,喬吉點點頭,“是啊,今天中午的時候發現的,現在他們已經去找了,沒關係,人手夠用,你去睡吧?”
我沒有說話,撇下了喬吉徑直向格薩爾王城走去,氣得我身後的喬吉幹跺腳。
徑直走入石頭城中,探照燈調節了燈光,我差點在裡面迷了路,轉了兩圈之後才找到教授他們,圍在一面石頭牆前。
在距離地面兩公分的地方,千斤頂被支了進去,麒麟和阿道夫正跪在地上,手上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用刷子把一塊石頭周圍的泥土清掃掉。
“找到了?”
太過專心做事的衆人被我的聲音嚇到了,教授回過頭來看着我,“恩子,你怎麼來了?”
“沒怎麼,”我漫不經心地答道,一邊說着指着他們,“找到了?”
“唔,剛找到就沒告訴你,想讓你多睡一會。”
“怎麼找到的?”
難道是我問得太多了?教授愣了一下,“就是那麼找到的,圖片上看到了薩迦班志達的標誌。”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蹲在他們旁邊,石刻被清理好,麒麟深呼吸一口氣,就算是這樣沉穩的人,額頭上也冒出了汗珠,阿道夫更是誇張,赤 裸着上身,肌肉上能夠看到光亮的汗水,兩人小心翼翼地把那塊石刻取了出來。
石頭是灰白色的,上面刻滿了藏文,與之前看到的石刻不同,上面的字非常小,但是十分工整。
大小也很特別,長一公分,寬兩公分,比其他石刻要小很多,因爲夾雜在裡面,上面的刻字躲避了歲月的侵蝕,雖然刻得不深,但是仍然很清晰。
如獲至寶一般的教授拿出了準備好的小盒子,將石刻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阿道夫坐在一旁的地上,雙腿都在發抖。
倒是麒麟還很平靜,站起身來拍打拍
打身上的塵土,開始着手把工具整理好。
“好了,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出發。”
我納悶,“出發?去哪兒?”
教授擺擺手,“先離開這兒再說。”
對於這樣的行爲,我表示不解,我們是科考隊,又不是賊,然而教授並不打算對我解釋什麼,抱着懷中的寶貝向營地走去。
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我幫麒麟整理着裝備,正在一切都已經收整完畢,準備回去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怪聲,含含糊糊的嗚咽聲,頓時覺得毛 骨悚然。
“有奇怪的聲音,聽到了沒有?”
此時阿道夫正在把衣服往身上套,“哪有什麼奇怪的聲音,你太多心了。”
雖然他這樣說着,但是我還是覺得奇怪,一陣微風吹過,我覺得渾身冰冷,衝着石牆後面走去,直覺告訴我聲音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你要去做什麼?”阿道夫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被我一聳肩甩開了,我沒有回答他,執着地向那邊走去,阿道夫不依不饒,“你要幹什麼!跟我們回去!”
回過頭看着阿道夫,他的手緊緊地抓着我的肩膀,指甲幾乎摳進了肉裡,我一字一頓,“鬆開我。”
阿道夫一把抓住了我的領子,執拗地想要把我拽回去,餘光看到麒麟靠在石頭牆上,冷眼地看着爭執不下的我和阿道夫,阿道夫的額頭上青筋暴起,“別逼我發火。”
我頓時冷笑,“你在怕什麼?”
這反問讓阿道夫啞口無言,我扯着嘴角,無謂地搖搖頭,撥開了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那一瞬間彷彿能聽到獵獵風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左肩胛骨的地方捱了重重一拳,疼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回過頭來對準了拳頭飛來的地方就是還擊,捱了一拳的阿道夫發狂了一般,嘴角已經流出血,向我衝了上來,我身子一歪低頭奪過了他的一拳,死死摟住了他的腰,向前衝去,將他按在了牆上,我也是被激怒了,衝昏了腦袋,不顧一切用腦袋撞着他的肚子。
阿道夫也不甘示弱,用手肘狠狠地砸着我的脊背,疼痛讓我的呼吸變得不順暢,一下被推倒在地,阿道夫順勢想要騎在我身上,被我在地上一個打滾躲在了一邊,連想都來不及想,拳頭就向他飛了過去,衝到一半,手腕被阿道夫死死抓住,他的手上汗毛很重,有力的手掌如同鐵鉗子一樣。
一隻手已經被制住,我順勢摟過阿道夫的脖子,手已經卡住了他的喉嚨,趁着他失力的一剎掙脫了他的手,對準了他的臉上就是一陣猛擊。
纔打了沒兩下我就感覺到身下的阿道夫已經軟了,渾身都沒了力氣,我喘着粗氣鬆開手,阿道夫軟綿綿地趴在地上不動了。
我站起身來,也懶得管他的死活,剛剛後背上捱了好幾下,猛地吸了口氣咳嗽了半天,腿也不聽使喚了,跌跌撞撞地向着石頭牆走去,剛走沒兩步,腳腕就被人抓住了,差點摔了跟頭。
回過頭來,阿道夫還面朝下地趴在地上,手卻還執着地拽住我的腳腕,我嘆了口氣,蹲下 身來把他的手輕輕拽開
放在了旁邊。
終是走到了瑪尼石牆背面,看到了他們不想讓我看到的東西。
阿旺洛桑,靠在牆上,頭上受到了重擊,鮮血順着腦袋流下來,染紅了衣服和他的小包,嘴角流出了血沫。
眼前的景象沒有讓我覺得吃驚,只是很難過,心中一陣沒由來的悲傷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和他只是偶然地簡單聊了一次,和這個少年之間並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
可是我很難過,那種痛苦的悲傷讓我無法呼吸,我和他有着相同的遭遇,從某種角度來說阿旺洛桑就像是我心中另一個我,有着同樣的根芽開出了不同的花。
他死了,像是一朵綻放的紅色曼陀羅,妖冶的花朵在月光下發出了異樣的光芒。
有人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是麒麟。
“你去把設備送回去,”麒麟一邊說着一邊蹲下來,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在阿旺洛桑的鼻下探了一探,然後將阿旺洛桑扛在了懷中,“我去給教授說一聲,送他去醫院。”
“我也和你一起去。”
正在往前走的麒麟突然停下來,沒有回頭看我,“不,你留在這裡,你有你該做的事情。”
我拿好了工具箱和探照燈,一路小跑追到了麒麟身邊,剛要爭執什麼,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巾遞給我。
“給我?幹什麼?”我皺着眉頭不解地看着麒麟。
“我撿到的,不知道是誰寫的,但是應該是給你的東西。”
聽了麒麟的話,我疑惑了一下站停了腳步,翻開手中的紙巾,看樣子好像是匆忙寫下來的,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學生的筆跡,“恩子,離開教授。”
簡單的六個字讓我像是陷入了謎團,究竟是誰寫的東西?
眼前的麒麟已經走出去老遠,我也扛着工具追了上去。
“教授,我送這個孩子去醫院。”
麒麟說着,教授看到他背上的阿旺洛桑之後無奈地擺擺手,“開着手機,隨時保持聯繫。”
“好的,我知道。”說完麒麟揹着阿旺洛桑上了其中一輛車,在黑夜之中揚塵而去。
“阿道夫呢?”喬吉來到我身邊追問着,看到我臉上的傷之後尖叫了一聲,“怎麼弄的!”
我苦笑着搖搖頭,覺得很累,麻子陳 正在收拾帳篷,目光和我對視了一下之後又扭過頭繼續收拾東西,我扯了張紙擦了擦臉,紙巾上有血跡,可能是剛剛掛了彩,我沒有說話悶頭幫麻子陳整理帳篷。
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放到了車上之後,阿道夫還是沒有來,教授只好帶着麻子陳又折返回到格薩爾王城中,喬吉拿出了醫藥箱幫我擦傷,我沒有反抗也沒有說話,順從地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疼惜地幫我處理傷口。
阿道夫是被教授和麻子陳扶出來的,像是個爛醉的酒鬼一樣被扔到了車上,沉默讓夜晚更顯寂靜,我們發動了車子,看着格薩爾王城漸漸縮小,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
麻子陳開車,阿道夫坐在副駕上,時不時因爲顛簸而東倒西歪的,教授、喬吉和我並排坐在後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