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浸入溫熱水中,毛孔一打開,似乎連着不適痠痛都通通涌了出來,淋漓盡致,一滴不剩。
“痛麼?”司徒折回來,看到躺在浴缸中的任遙眉頭緊縮,面露痛楚,不僅有些擔憂,雖然不算的縱慾,但任遙畢竟也是初次,這麼折騰,怕是身上難受得很。
任遙循着聲音睜開眼,白色蒸汽薰滿了浴室,那人臉龐隱在霧氣中,竟然有些看不真切。
“任遙?”司徒看他沒有反應,趕緊伸手抓住了那人手腕,一把拉起來,“你困了麼?”泡得時間也不久啊,不會這麼快缺氧吧?司徒疑惑着,任遙卻是眨了眨眼睛笑了出來,“趕緊的,幫我按按,腰痠死了。”
司徒笑,解了浴袍下去,坐在任遙後頭,幫他按摩起來。方纔那一刻的愣神彷彿不過幻覺。
“任遙……”
“幹嘛?”任遙應着,身體疲軟,聲音慵懶。他此時只想就地躺倒,好好睡一覺,難怪說□□可以減肥,自己跑個一小時都沒覺得這麼累。
“搬我這裡來住吧?”
任遙愣了一下,直接而乾脆的回答,“不。”
“爲什麼?”
“我習慣一個人住了,你反正平時上班也挺忙,我週末來你這裡好了。”任遙找了個折中的辦法—週末情人。“那也好……”司徒應了。任遙雖然答應了跟他交往,可不知爲何,明明身體已經這麼親密,但心裡卻似乎仍然很遠。他完全不知道任遙在想些什麼。這個人思維是跳躍的,上一句講的這個話題,下一句卻可以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另外一個話題。他可以在跟你討論電影的時候忽然問你想去哪裡旅行。
他的思維是散的。究竟是天性如此,還是……他根本沒有在認真跟你說話?
***
John:你有夢想麼?
任遙:有。
John:是什麼?
任遙:做米蟲。
John:除了這個呢?
任遙:沒有了。
John:這個夢想其實也蠻偉大的哦……
任遙:那當然。
John:那你爲什麼忽然出去工作了?
任遙:呆在家裡無聊啊。
John:是這樣麼?
任遙:那是怎樣?
John:我還以爲你喜歡上什麼人了,纔會做這樣大的改變。
任遙:我不會爲任何人做出任何改變,除非是我自己覺得需要。
John:即便是你愛的人?
任遙:不知道。
John:爲什麼不知道?
任遙:自然因爲我沒有愛過人。
John:爲什麼?
任遙:自然是因爲符合我條件的那個還沒有出現。
John:那你的條件是什麼呢?
任遙:不知道。
John:爲什麼不知道?
任遙:……
電話進來,任遙發了個電話的表情,按下接聽,“喂?”
“任遙,你確定要那麼做?”高翔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任遙頓了一下,“你知道我前兩天看到誰了?”
“誰?”
“張老師。”
“他?”高翔似乎有些震驚,“你在哪裡看到他?”
“我們公司的停車場。”
“他怎麼會知道你在哪?”
“不知道。”
“任遙……”
“高翔,”任遙打斷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自己不該拉你進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可我現在除了你,找不到別人可以幫我。”
“任遙,”高翔似乎有些無奈,“我一直以爲我是你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兄弟,你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些太沒良心了?”
任遙笑,苦澀滿溢,“謝謝你,高翔。”
“兄弟還說什麼謝,可是任遙,”高翔猶豫了,頓了一下才說,“你真的想清楚了?你不可惜?”
“沒有我也是別人,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沒什麼好可惜的。”任遙淡淡說。
“可他畢竟是你親爺爺……”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也許當年的事情不過是個誤會,任遙你真的查清楚了?”
“你好煩啊!”任遙笑,“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會負責,好麼?”
“任遙,我再說最後一句。”
“說!”
“別委屈自己,真的任遙,千萬別委屈自己。”
“行了行了,不是還有你麼,我混的不好就靠你養活了,還不趕緊幹活掙錢去!這麼唧唧歪歪婆婆媽媽還真不像你……”
“那……掛了。”
任遙掛上電話,視線轉回屏幕,那小小的頭像竟然已經灰了。任遙愣愣看了許久,擡手退出了MSN。
***
上班對於任遙來說就是消磨時間,他是個掛名的經理,不用籤文件,不用管事,任何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需要跟他彙報,那他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吃白食,懂不?
百無聊賴之下他就喜歡找同事聊天。鬆鬆垮垮往那辦公區一站,渾然天成一副美人圖。任遙大方,每天下午都會買糕點飲料請他部門同事下午茶,三四點光景其實也沒太多事情可以處理,那時候就一起吃吃喝喝,八卦閒聊。一手咖啡一手糕點,卻絲毫不會覺得難看,舉手投足反而有種無法言語的魅力,幾個剛來的小姑娘看着看着就要臉紅。任遙跟誰都能聊得來,跟剛畢業的小女孩聊聊網絡小說面膜面霜,跟主婦就聊做菜聊教育,男同事更容易聊上,不就是男人都喜歡的一些東西麼,雖然任遙是個Gay,但並不妨礙他欣賞美女。而且,不管對哪位,他都能保持紳士風度。
或者說,其實任遙在女人面前會討喜一點。但他不喜歡女人,那又有什麼辦法?
世事弄人,大概就是這樣。
***
任遙合上手裡的文件放到一旁,“今天我請客,千萬別客氣。”
高翔笑,“你帶了多少錢?我看着預算再點。”
“沒有預算,”任遙伸出手指搖了搖,“我們高大公子想吃我還能不請麼?大不了我留下來洗盤子就是了。”
高翔笑,招來侍應拿過菜單,慢慢看了起來。任遙翻着菜單,卻是心不在焉,很快,他的視線被一抹熟悉身影吸引。那人正體貼的爲旁人拉開椅子坐下,才繞到對面坐了下去。
“嘿!”任遙推了推正低頭研究菜單的高翔,“儘管點,鮑魚魚翅龍蝦通通上來,開瓶皇家禮炮都沒問題。”
“呃?”高翔詫異的擡頭看他,“怎麼了?”
“今晚上,有人買單。”任遙說着一臉詭異笑容的站起身,朝着一桌去了。
“嘿,”任遙看着那人微微頷首,大方而禮貌,“這麼巧。”
司徒晉一擡頭,有些錯愕,但很快反應過來,“你也來這裡吃飯?”
“嗯,”任遙點頭,“我朋友在哪邊。”說着微微側過身子,高翔與司徒互相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這位是……”任遙看着司徒對面的女士,眼神誠懇,笑容可掬。
“哦。”司徒彷彿這纔想起來要給兩人介紹,“這是任遙,這是……白小姐。”
“哦……”任遙意味深長的應道,微微頷首,“白小姐,你好。”
“你好。”女士應着,笑容靦腆。
“那……”任遙看了司徒一眼,“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慢用。”
“再見。”
司徒望着任遙離開,若有所思。
“你點好了麼?”任遙問。
高翔點頭,“幫你的也點了。”
“超過一萬沒?”
高翔一怔,隨口應着,“應該有吧……”
“謝謝。”任遙看起來心情十分愉悅,笑容燦爛,絢爛奪目。
“你……”高翔不解的看着他,“心情很好?”
“那當然,有人請客心情還不好麼?”任遙瞥他一眼,自顧自笑得燦爛。
“可是……”高翔轉頭看了一眼司徒那桌,對面的女士穿的不是正裝,而是黑色的小禮服,上滿鑲滿了亮晶晶閃鑽,這架勢一看就不是商務應酬,而是……約會,或者,相親。
自己親身體驗多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可是什麼?”
“你難道不是跟他在交往?”
任遙一聽,擡頭看着高翔,卻是緩緩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
“那他跟別人約會,你一點也不介意?”
“有什麼好介意,我還不是在跟你約會。再說了……那麼漂亮的小姐,能跟她一起吃飯,簡直就是天大的榮幸。”
高翔微微蹙眉,吐了一個“你”後竟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司徒未免太過可憐,如若他說的都是假的,那隻能佩服他的演技實在高明。
“任遙,”高翔正色道:“你住院的那段時間,司徒對你的關心不是假的,也不僅僅只是責任或者道義。他是真的對你用了心。”
“那又如何?”任遙笑,“你不會天真到以爲兩個男人真的能過一輩子吧?”
高翔看着他,沒有接話,任遙趕緊一擺手,“對,對,你跟你們家那口是肯定可以的,但不是我,高翔,我這個人大概註定孤老。所以我也從不奢望什麼,合則來不合則散,就這麼簡單。”
“真的只是這麼簡單?”高翔轉頭看着司徒,眉頭卻是緊緊皺了起來。
任遙不屑的聳了聳肩,“不然還有什麼?”
“司徒晉,光大總裁。這個人做生意很有一套,主持光大六年卻從來沒有任何負面新聞,他的私生活雖然極爲公開,但沒有任何報紙雜誌敢亂寫。任遙,你確定?”
任遙一怔,“你在說什麼啊……我是跟這個人交往,又不是跟他的身家……別說得我這麼市儈好不好,我也算有錢人哪!”
“你真的……沒有看上他的身份?”
“喂!”任遙不滿,“你再這麼說兄弟也沒得做啊!”
“任遙……”高翔垂下視線,想了想才道:“無奸不商,但並不是什麼都能利用,尤其是感情。”
任遙眼神黯了一下,隨即笑了,“你胡思亂想什麼呢!”
高翔笑得勉強,“那就當我胡思亂想吧。”
任遙低下頭,完全忽略司徒晉投射過來的深沉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