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電話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把兩人都嚇了一跳。關小印拿出手機一看,沈拓的名字正閃爍不停,剛按下接聽,就傳來那人焦急聲音,“小印你沒事吧?”

“沒事,我很好。”關小印柔聲安慰,要不是這個電話,他都幾乎忘記自己這個“室友”,只是,爲何沈拓會把自己送到Gary這裡?

“小印……”

“有什麼話等我回去再說吧。”收起電話,關小印望向Gary。這個人說是小羽的哥哥,那麼……他會給自己答案麼?

Gary站起身,到廚房倒了杯水遞給關小印,“忘了小羽吧,他只存在於你的記憶,而不是現實。”

關小印緊緊握着杯子,咬着下脣深呼吸。鎮定鎮定,他如此提醒自己,可是胸腔裡的疼痛卻無法減輕一絲一毫,什麼叫做“忘記小羽”,什麼叫做“不是現實”?難道自己那幾個月是撞鬼了麼?他有什麼權力……

“Gary,”關小印平靜開口,但任誰都聽得出他語氣裡的慌亂和壓抑,“無論怎樣,都應該由小羽親自跟我說吧,即使他要我忘記,即使他違背承諾……”

“不過是少年時代的玩笑,何必認真?”Gary冷冷的語調在關小印耳畔響起,後者不由一怔。

關小印眯着眼睛看着對方,眉頭緊蹙,“誰告訴你這是玩笑?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但其中透出的凌厲卻令人吃驚。

Gary依舊冷冷的笑,似乎不屑一顧,“這是事實,難道還需要有人證明?我跟小羽是雙胞胎的兄弟卻從未聽他提到過你,可想而知,你在他心裡不過可有可無,或者他根本就已經忘記你。”

“不會,”關小印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顏色瞬間刷白,“小羽不是這樣的人。”

“到底是你瞭解他還是我瞭解他?”Gary扯起一邊嘴角,盯着面前的人,似乎漫不經心,“也不怕告訴你,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而且男女不計。”

“你什麼意思?”關小印似乎當機,愣愣看着他卻不能思考。

“不是吧……”Gary笑,笑得冷漠且決絕。“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跟我裝糊塗?”

關小印看着他,毫不掩飾任何情緒。傷心或者絕望,通通落在Gary心頭。他緩緩靠近關小印,兩指捏住他下巴,喃喃低語,“這樣你總能明白吧……”

關小印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越來越近的臉龐,直到薄涼的脣落在自己嘴脣,舔噬,吮吸,甚至有一溫溼撬開牙關鑽了進來,裡裡外外侵略了遍……

直到看到那厭惡眼神,關小印才如夢初醒般跳起來,“啪”一聲輕響卻讓倆人生生愣住。Gary忽然輕笑起來,撫了撫臉頰。

關小印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手掌,忽聽得對方說:“有必要這樣認真麼。”關小印眨眨眼,眼眶酸澀,上顎頂着一團灼熱之氣,雙拳握緊鬆開再握緊……

“我走了。”關小印收拾好自己東西換鞋開門,“謝謝招待。”腳步頓了頓,關小印捏着門框轉頭看他,“你覺得這樣對我,我就會放棄嗎?”

待到關門聲傳來,Gary才撫着額頭癱坐在沙發,聖羽聖羽,我該如何是好?

***

“關小印,你還真是軟硬不吃吶!”無論沈拓威逼利誘還是死纏爛磨,關小印就一句話,“我很好,沈拓,我真的很好。”

可是再愚笨的人都能看出關小印怎麼也跟“很好”搭不上邊。無奈沈拓只能乾着急卻沒有任何辦法,甚至無法把肖易東知道的任何情況告訴他。雖然這是肖易東的提醒,但一看到關小印的樣子,沈拓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混混沌沌之中,人人都當那天只是一場夢。似乎從未有任何事情發生,過了就是過了,再沒有人提起。只是,不聞不問不想不看,卻不代表問題真實解決。它永遠都在那裡,看着你原地打轉。

沈拓離開“留聲”開始去廣告公司上班,關小印依舊忙碌,早出晚歸。只是,他的生活忽然多出了一個活動。

“你真這麼說?”肖易東坐在吧檯外邊身體前傾,一臉不可思議。

“你說呢?”Gary微微挑眉,淡淡一笑。繼續手裡的活。

“留聲”的風格越來越像靜吧,原先的小舞臺都開始閒置,據說是因爲Gary開始聽輕音樂,而且還是偏好國風。二胡琵琶笛子,從“峨嵋金頂”到“蘇州留園”再到“Christmas”。

肖易東撇撇嘴,“那你準備怎麼辦?”

“知難而退。”

“怕是還沒‘退’就給人吃幹抹淨了。”肖易東望着黑暗角落裡坐着的人,舉了舉手裡的酒杯。

“那也與我無關。”Gary說着卻也擡頭往角落看了一眼,“我開門做生意總不能把客人擋在外面吧。”

吧檯前走過一人,兩人都看出來,他的目的地就是那人坐着的角落,這已經是這個晚上第N個了。

“先生,一個人,我可以坐下嗎?”禮貌而周到的開場白,照理說十分不錯,但卻用錯對象,關小印並無精神心力應付他人。

“我等人。”聲音清冷毫無溫度。換作任何一人都應該知情識趣,早早退場。

“我看你已經坐了一個晚上。”那人居然坐了下來,毫不理會關小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那又如何?”關小印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來人,渾身戒備。

“不過是聊聊天,何必緊張?”

“對不起,我在等人。”關小印正欲站起,卻被那人一把按住膝蓋,關小印狠狠瞪他一眼,正待發作,卻聽一個慵懶聲音在耳畔響起。

“小印,你怎麼坐這呢,害我好找。”肖易東挽住關小印肩頭,“走吧,我們去那裡坐。”說着還朝那人微微頷首,“抱歉,失陪。”

那人悻悻收回瓜子,舉杯微笑,禮數周到。那是自然,單身男子來此處目的不過幾個,也許春宵一度,也許消遣時光,但凡有品有德自然知道進退,不然還怎麼出來混?

“小印,你……”肖易東找了個空位跟他坐下,第一次發現自己所謂伶牙俐齒統統失效。

關小印只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無話可說可不就是這樣,兩人面面相覷卻是各自心思。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似乎都充滿含意,卻無人能猜透。

是誰說只要努力不懈,所有願望皆可實現?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也都需要分門別類,細細分析,甚至可以得出一張“可行性報告”。關小印一直以來都只告訴自己要等待要等待,可是等到這一天才發現原來根本不是自己想像,真相與幻想總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甚至面目全非。

而此刻人人都要當作沒有發生,強顏歡笑,卻是爲了明天能順利到來,未來能安全繼續。大勇若怯,是不是?自己呢,自己是爲了什麼?

害怕嗎?關小印深深呼吸,忍不住的頭疼。狠狠灌下一口酒卻被那辛辣的灼熱嗆到,待到呼吸平復,才發現對面的人一臉驚訝的看着自己。

“肖先生?”關小印與他不是很熟,不過是客戶的朋友,此時才覺身份尷尬,並無共同話題,又如何能夠繼續?

“等我一下。”肖易東忽然起身走到吧檯說了些什麼,才返身折回。

“沫沫有段時間很喜歡聽這個歌。”肖易東坐下過了一會才緩緩開口,表情帶上了略微的迷茫,卻更生動。關小印聽他如是說,即刻專心聆聽。

悠揚樂曲,歌手的聲音帶着一絲嘶啞,卻說不出的動人心絃。“……愛情是流動的,不由人的,何必激動着要理由,相信你只是怕傷害我,不是騙我,很愛過誰會捨得,把我的夢搖醒了,宣佈幸福不會來了,用心酸微笑去原諒了,也翻越了,有昨天還是好的,而明天是自己的,開始懂了,快樂是選擇。”

“往事不可追。”肖易東難得如此認真,“小印,忘了吧,對大家都好。”

“理由呢?”關小印一臉蒼白,越加襯托那雙眸子漆黑髮亮,只是那裡面滿滿傷心,就差破溢而出。

“很多事都不需要理由,尤其是感情。”肖易東深深吸氣,“小印你聽我說……沫沫跟我結婚的時候,我們都有戀人……”

關小印忽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着說話之人。

“小印,小印……”肖易東苦笑,“別這樣看着我,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和選擇,無所謂錯,更無所謂對。我和蘇沫都只是覺得當時的戀人還不至於讓我們跟家裡決裂。小印……”肖易東細細斟酌,“我想你也沒有跟家裡出櫃,你應該明白。”

關小印點頭,他怎會不明白,每次跟家裡打電話,“女朋友”是永恆不變話題。

“就是這樣。每個人立場不同,有人覺得愛情偉大,爲它犧牲付出毫不猶豫奮不顧身,有人覺得可有可無,從不求強。但也有人避之如毒蛇猛獸,從來不肯交付真心。你能說誰是錯的誰是對的?”

關小印無力搖頭,自己呢?

“不需太過執着,緣分從來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關小印茫然的看着他,忘卻了點頭或者搖頭,心裡一團亂麻。

“小印,向前看。思君雖然令人老,但我們也要努力加餐飯。”

關小印忽然笑了,多麼現實的問題。即便傷心失望憔悴灰心,但還是要每天努力吃飯,好好上班。日子照樣過,地球正常轉,石油該漲價就漲價,股票該跌的就跌。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爲了一點感情問題弄得自己如此難堪?是不是?

是不是?

關小印忽然恢復神色,所有迷茫困惑瞬間退去,他揚手招來服務員,清淡聲音響起,“買單。”

“肖先生說的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原則選擇,那麼,我也有。”關小印起身,微微頷首:“謝謝開解,感激不盡。”

肖易東微笑,不動聲色,看來這個關小印並不好像表面的柔弱。是誰說,人不可貌相?

呵呵,當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