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夏睿婷醒來,只是……
“小睿……”
“小睿……”你給點反應好不好?
下半身失去知覺,怎麼樣都是無法隱瞞, 他們猜測了無數種可能性, 卻沒有想到夏睿婷聽完以後, 就一直愣愣得, 毫無反應。
“小睿……”段唯夏走上前, 握住她的手,“你好歹說句話……”
夏睿婷眼神空洞得沒有任何焦點,鬱辰站在牀頭, 被她的眼神嚇到了,下意識的想抓住她的手, 可是卻邁不開任何一步……
“小睿……”夏逸興看着自己的女兒, 心裡的痛, 無法形容,原本的活力生命好像一下子就剝離了, 剩下的只是一個空洞的軀殼。
“我想睡會。”半晌,夏睿婷擠出這麼一句,拉上被子矇住了臉,至始至終沒有看任何人一眼。
晚上,鬱辰接了段唯夏回家, 看他睡下, 自己雖然忙碌了一天, 卻毫無睡意, 他洗了個澡, 換了衣服出門。
醫院。
夏睿婷住的樓層屬於高級病房,鮮少有人往來, 即使已經過了探病時間,卻因爲無人阻攔,使得鬱辰暢通無阻。
“小睿!”推門病房大門,黑漆漆的屋子,窗臺上一個人影,襯着月光,格外醒目。
“你不要過來!”夏睿婷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她費盡千辛萬苦才爬上窗臺,這裡是28樓。
“小睿,你不要做傻事!”鬱辰大踏步向前,伸出手想抓住她。
“你別過來!”夏睿婷尖叫,握着窗棱的手骨節發白,在牀上躺了二個多月,她已然全身已經無力,卻沒有想到,一個人求死的意志也可以激發潛能。
“小睿,你這是要做什麼!”今晚應該是夏逸興陪夜,他此刻卻不在,鬱辰猜測一定是夏睿婷找了什麼藉口支開了他。若不是自己坐立難安,非要來看一眼……
那後果……
不堪設想……
鬱辰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看着夏睿婷迅速消瘦眉眼,毫無光澤的長髮,空洞的眼神,心裡痛得麻木。
“鬱辰……我好辛苦……我才21歲……我不想在牀上躺一輩子……”
“誰說你會在牀上躺一輩子!”
夏睿婷咬着脣,搖頭,“鬱辰,求你,成全我……”
“我成全了你……”鬱辰點頭,深深吸氣,壓制眼眶溼意,可聲音卻是忍不住的哽咽,“那你爸爸怎麼辦?唯夏怎麼辦?我怎麼辦?”
夏睿婷一聽,神色中帶上了猶豫……
“小睿,你聽我說,你不是病,有的治的,我保證,你一定會好的,你相信我……”
“不可能,不可能,”夏睿婷搖頭,拼命搖頭,“我不會好的,不會好了……”
“不放棄才能看見奇蹟!”鬱辰緩緩向前走了一步,“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我們都那麼努力在堅持,爲什麼你就要放棄?”
夏睿婷死死咬住下脣,一聲不吭,可是鬱辰卻明顯聽到了她喉嚨裡壓制不出的嗚咽。
“小睿,我們試一試,你不能這樣就放棄……你想讓我們內疚一輩子嗎?每天食不知味,誰不安穩?你看看你爸爸,這二個多月來,頭髮都白了一大半,你看看唯夏,一個月,瘦了十幾斤,你身體裡還有他的血呢,你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可以……”
“不……”夏睿婷深深看他一眼,“我死了,你們就可以解脫了,你們就不必照顧我這個廢人,你們想幹嗎就可以幹嗎,鬱辰,以後要麻煩你多照顧他們了……”說着夏睿婷撐起身體,費力的想爬過窗戶。鬱辰見狀,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夏睿婷衣領,往自己身上一扯,兩個人齊齊摔在地上,夏睿婷壓在鬱辰胸前,一動不動。
“小睿,你沒事吧?”鬱辰顧不得背脊疼痛,抄起夏睿婷腿彎,把她抱到了病牀上。
鬱辰打開燈,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夏睿婷下意識閉上眼睛,伸出胳膊的擋在眼前。
“小睿……”鬱辰放低聲音,關上窗戶,坐在牀沿,“有沒有哪裡摔壞了?”
“我是沒有感覺的,鬱辰。”冰冷的聲音從夏睿婷口中飄出,她鬆開手,直直看着鬱辰。
鬱辰嚇了一跳,那眼神裡的絕望和怨恨,生生鎮住了他,動彈不得。他知道夏睿婷是在賭氣,她的傷還沒有嚴重到下半身完全沒有知覺。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空氣中迴旋着低壓,抵在鬱辰胸口,壓得他生疼。
猛然間,鬱辰“呼”得一下站起來,眼神凌厲,看着夏睿婷,“好,你要死是吧,沒問題。”鬱辰不住點頭,“哐”一聲拉開窗戶,“28樓,真是個不錯的地方,跳樓最忌諱弄得半身不遂,這樣的高度,一定必死無疑。多好,只要一閉眼,就是一了白了,解脫了。”
夏睿婷好像被他嚇到了,愣愣的不知道如何反應,只能看着他,默不作聲。
“你現在爬過來啊,剛纔怎麼爬的,現在就怎麼爬!就從這裡,”鬱辰指着窗外,“跳下去,千萬不要猶豫,不要想着你爸爸,別想着段唯夏,他們是誰,他們不值得你留戀,他們不值得你關心,他們全都是傻瓜,你昏迷不醒的每一個夜晚,他們就守在病房外面,寸步不離,知道你的病情,就四處尋醫問藥,跟個傻冒似的。不過,你不必理會這些,你是一心求死的人,關心這些幹什麼!
鬱辰深深吸口氣,繼續說,“還有,我不會去幫一個懦夫照顧誰誰誰,他們是誰啊,範得着我去照顧,我他媽吃抱了撐的,人家女兒,人家親生女兒都不要他了,我一個外人去惺惺作態,不是讓人看笑話嗎!以後他若是老了病了沒人照顧,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兒。至於那個段唯夏,也他媽關我屁事,這麼多年,我也受夠了,他以後要死要活,要終生不娶,要折磨自己,也是他自個兒的事,一個個就知道自私自利,該走走,該死死,我誰也不管!”
“不過,”鬱辰指着夏睿婷,“我還真沒看出來,你也是個這麼窩囊的傢伙!哦,對了,你知不知道,這樓上,就是那些什麼血癌,這癌那癌的病區,你要死,就把自己的角膜什麼捐了,也免得浪費,人家那麼努力辛苦的求生,也真是不容易,你好歹器髒什麼都能用,你反正想死了,就成全別人想活的吧。”
“鬱辰……”夏睿婷愣愣看這他,“鬱辰……”忽然“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抽抽噠噠的說“你怎麼那麼狠心啊……”
鬱辰見狀,走過去坐下,把夏睿婷抱進懷裡,感受着胸前的溼意,“小睿,我怎麼會對你狠心呢……”
“鬱辰,對不起……對不起……”
鬱辰摸着夏睿婷頭髮,“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
“小睿,你看起來氣色好多了。”段唯夏插好花,坐在牀邊。
“是啊,”夏睿婷笑,“我的臉色都比你好。”看着段唯夏毫無血色,深深凹陷的臉頰,夏睿婷不由後悔那天的舉動,好在鬱辰罵醒了自己。
“小睿……”段唯夏執起夏睿婷一隻手,“謝謝你……”
“謝什麼,我就是下意識的……不管是誰,我大概都會這樣做,其實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地點是我選我,裝修佈置都是我一手包辦,如果真要有人負責,那也是我自己,不怪任何人。”
“小睿……”
“如果你和我之間,一定要有一個人受此劫難,我寧願是我自己。”
段唯夏把夏睿婷的手掌放在自己臉頰,定了定神,看着她的眼睛,說:“小睿,嫁給我。”
夏睿婷明顯是愣住了,“唯夏……我……”
“小睿,你聽我說……”段唯夏抿了抿脣,“小睿,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雖然我並不清楚‘愛情’或者‘婚姻’的定義,但是我知道,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好好照顧你,你想繼續讀書,那我們就去讀書,你想旅行,我可以抱着你去任何一個地方,你想繼續設計,沒有問題,在家或者公司都可以,小睿……我一定會讓你快樂……”
“唯夏……”夏睿婷看着段唯夏誠懇無比的雙眼,沒有置疑他想娶自己的誠意,只是,爲了報恩,搭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是否值得,你考慮清楚了嗎?
“小睿……”段唯夏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事物,不由分說套在了夏睿婷左手無名指。
夏睿婷舉起左手一看,是一隻指環,上頭的鑽石閃得刺眼。
“唯夏,這是大事,”夏睿婷摘下戒指,放在段唯夏手心,合上他手掌,“我們都要好好考慮,爸爸也不見得會同意……”
“你是怕夏董不同意?”也是,怎麼說也是自己害得夏睿婷這樣,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夏逸興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責難的話,可是,他眼神裡的悲哀卻沒有逃過段唯夏雙眼。“我現在就去問他,不,我現在就去請求他。”說着,段唯夏站起來,轉身出去。
“唯夏!”夏睿婷無法阻止,只能看着他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