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二樓。
“怎樣?”夏逸興放下鉛筆, 把畫稿掉了個頭,攤給對面的人看。
段唯夏搖頭,“褲裝配短裙, 今年流行中性, 昨天來的那個女孩, 很高挑, 我看她至少有175公分, 立領修身大開禁西服,七分袖,微喇袖口, 下身同色修身西褲。”段唯夏愛說着,攤開一張稿紙畫了起來, “領口一定要有曲線的弧度處理, 所以衣料必須要挺, 我前兩天找到一種新布料很適合,純白色, 可是紡織的時候經過特殊處理,在燈光下會有銀白色澤,”段唯夏停下筆,沉思,昨天的女子, 說她的愛人, 是做肩膀部
份的手術, 還要從胯部抽出骨頭雕刻成肩膀骨質嫁接上去, “還有一套, 露肩短裙,白色吊帶不能用同質地衣料, 而是編織,裙長到膝蓋上面,抹胸式處理,分兩層,一層蕾絲,一層同質地面料……”
夏逸興看着對面專心致志的男子,表情平靜,慢慢端起面前的咖啡,感受那醇香溫暖。天氣一日涼過一日,聖誕節已然不遠。
“好了!”段唯夏滿意的看着自己的畫稿,遞給夏逸興,卻發現對面的人看着自己,一臉若有所思,才猛然驚覺自己有出格行爲,對方不過是讓自己給些意見,甚至只是讓自己“過目”一下,自己怎麼就自作主張,段唯夏心裡劃過一絲慌亂,“夏董,對不起,我……”
夏逸興接過畫稿,細細看了幾眼,打了個手勢,就見一位店員走過來,接過他手中畫紙,“今天趕工。”夏逸興如是說。
“夏董……”段唯夏眨眨眼,就這樣?
“很合適,我會署上你的名字。”夏逸興喝了一口咖啡,好像這麼多年,只有這個味道讓自己掛心……
“夏董……”
“今天的兩套,都是女裝。”
段唯夏一愣,垂下視線笑了一下,“是,又破例了。這次是爲了……愛情……”
夏逸興笑,淡薄而溫暖,段唯夏看着那嘴角微微彎曲的弧度,不由一陣失神……
“唯夏,有沒有想過來幫我?”
“幫……”段唯夏覺得今天好像很多事情都那麼匪夷所思,讓人聽不懂,他現在不就是在夏逸興的公司上班嗎?還要怎麼幫?
“對,真正的幫我。”夏逸興看了一下一樓店面,說實在的,“MISS”的店堂,從來不會出現什麼客似雲來的場面,客人總是稀稀落落,一個下午也見不到幾個人,“幫‘MISS’。”
看段唯夏露出疑惑神情,夏逸興又笑了,“‘MISS’從來不以贏利爲目的,在全國,只有這樣一家專賣店,其他城市的需要皆是通過網絡,而這個店,無論生產銷售面料採購設計管理都是與脫離公司的,這個店,纔是我真正夢想的延續,創作的源頭……”
“唯夏,以後這家店,我會交給你打理,你說,你怎麼可以不設計女裝?”
“我……”段唯夏剛想說話,卻發現那股幽幽的咖啡香一直在往鼻翼鑽,他深深吸了一下,那一刻卻失神了……
衣服送出去一個月之後,也正好是聖誕節的活動開始之時,“MISS”收到了一張照片。
是內棚拍的寫真,上面兩個白衣女子,閒適而坐,灰色的背景,打出了明暗分明的界限,他們沒有任何肢體或者眼神交流,卻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和諧,好象他們就是應該存在於一起,無論什麼情況都不會分開……
夏逸興看過這張照片,吩咐做成60寸海報,掛在了店堂。
一時間,這個聖誕節,成了名副其實的“白色聖誕節”。
***
“這次的秀展放在店面?”葉雲修看了一眼段唯夏,點了點頭,繼續手裡的工作。
段唯夏定定出了會神,直到葉雲修從他面前走開也不知道,“葉……”剛一回頭,再想問些什麼,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找了一圈,不見人影。段唯夏想了想,直接上了大廈頂樓。
剛推開門,還來不及感概“高處不勝寒”,就看到不遠處的高大背影,還有那若隱若現的青灰色煙霧。
段唯夏走過去,在那人身旁站定,看着他手裡的煙,問:“你只抽這種煙?”
葉雲修看了眼自己手裡的煙,細細長長一根,但現在卻已經燃燒得只剩下最後一口,他深深吸了一口,掐滅,點頭,“我只抽這種。”
“爲何?”段唯夏一直記得辦公室外面的走廊,那淡淡菸草味……不知道爲何,他直覺認爲,那是葉雲修的煙味,可是,真相爲何,他卻無法肯定,然而,也無法求證。
“已經找到最合適的,爲何要換?”葉雲修又抽出一根菸,點燃。
段唯夏沉默了,爲何人人都已經認定“唯一”,只有自己一直搖擺不定?
“你找我?”葉雲修掐滅第二根菸,看站在身旁的人一直不說話,不禁疑惑他來找自己是爲了什麼?
“嗯,夏董說,他想讓我打理‘MISS’。”段唯夏猶豫着,卻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告訴他。
“你?”葉雲修一驚,卻不知該如何判斷,只是心裡不斷懷疑,爲何夏逸興一直對這個年輕男子另眼相看?
“嗯,我……很意外,‘MISS’好象對夏董有特殊意義,但他爲何會想讓我打理……”
“‘MISS’是他的愛人。”葉雲修說,聲音卻如高空寒風,讓人忍不住打個冷戰。
“愛人?”特殊含義,就是這個嗎?
“或者說,代表了他的愛情。”可是,現在他要把這個交給你,這究竟代表了什麼?是愛情的延續還是說他找到了新的“愛情”?葉雲修忽然回頭看着段唯夏,同樣黑色的外套,卻是休閒款式,只是脖子上那條菸灰色圍巾,忽然讓他覺得諷刺無比。
“葉雲修……”段唯夏被他陰沉的視線嚇了一跳,不由皺緊了眉。
“哼!”葉雲修忽然一個冷笑,“恭喜你,看來你要如願以償了。”說完,便揚長而去,段唯夏愛看着他不斷迎風飛舞的西裝下襬,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
段唯夏學會了一件事,想不通的事情不要想,因爲他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些無病呻吟的東西上。
夏逸興已經下了“命令”,這次的秀展,他必須全程參與。段唯夏進退不得,只得一步不離跟着葉雲修,而後者似乎不怎麼愛搭理他,做什麼都是自我決定,也不去過問段唯夏意見,而段唯夏也樂得清閒,看着他忙前忙後,一臉焦躁。心中納悶,咦,是不是冬天容易上火啊,段唯夏看着葉雲修嘴角起泡,一直在考慮要不要買個柚子給他。
“喂!你怎麼回事,舞臺搭得這麼低,後面的人怎麼看得見!•”葉雲修一臉氣急敗壞,扯鬆的領帶掛在脖子上,非但沒有破壞原有的形象,反而增添了性感魅力,段唯夏抱着雙臂站在他身後,看他扯着嗓子亂喊,心裡卻一直在研究,他到底有幾天沒有刮鬍子了?看那下巴的青澀,好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成果,不過,平時那麼注意形象的人,怎麼這次……
“喂!”段唯夏一愣,冥想嘎然而止,一擡頭卻見葉雲修一臉隱忍的看着他,眼神卻帶着火光。
“你……”是你自己不要我幫忙啊,現在兇也來不及了吧,段唯夏偷偷腹誹,自然也不敢說出來。
但見葉雲修喉頭一動,移開視線,伸手一指,大踏步往一個方向走去,“你怎麼把衣服堆在這裡,到時候全皺了,救都救不回來!”
段唯夏看着他背影,低低舒了口氣,跟上去,每天生活在這這樣的低氣壓下,會不會減壽啊!
沒有想到在店堂舉行的小型秀展格外引人注目,整個展示時間不過兩個小時,以秋冬服裝爲主,搭配少量晚禮服,只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秀展結束後的訂購,竟然成了“拍賣會”。
僧多粥少,這就是問題。
同一件衣服被多個人看中,但是以“MISS”的規矩,只有一件,怎麼辦?
自然價高者得!
段唯夏注意到葉雲修漸漸好看的臉色,心裡暗罵一句,果然是商人,設計師對待自己的作品從來不是以“價格”來衡量,而他這個商人,估計晚上要笑得合不攏嘴了吧!
段唯夏細細比較,也出價拍了一件衣服,送給他爸爸的新婚妻子。看着到手的衣服,段唯夏不禁苦笑,這一年算是白做了。段唯夏小心的封好包裝封口,寫上地址,遞給快遞人員。送走來人,段唯夏拿起電話,“爸,我寄了件禮物給你們。”
“唯夏,今年來爸爸這裡過年吧。”
段唯夏略一沉吟,“今年不行,我可能要出差。”賀仲平已經有了全新的家庭,及便自己跟他有脫不開的血緣關係,也並不代表就該去打擾這份“寧靜”。
“那好,你一定要找時間過來住一段時間,你有慧阿姨一直惦念你呢。”
“會的。”自己的父親自然會去探望,段唯夏掛上電話,卻不得不感慨時間和距離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