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李雲峰晚上回了趟父母家。何勰的腳已經可以熱敷了,他知道鄉下有種藥草,對扭傷很有幫助,活血化淤。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推開的門的瞬間,迎接他的卻是滿室燈光,李雲峰愣了一下,平時晚歸,推開門看到的只有黑暗清冷,全無今日之……溫暖,猛然間,心上的什麼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立刻刺痛起來。

“你站那幹嗎?”何勰拄着柺杖站在餐桌旁邊,正在盛飯。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回來?”李雲峰緩緩走過去,看着何勰動作,他只告訴何勰會晚回來,卻沒有說具體時間,他怎麼……能算得這麼準?忽然胸腔裡一股莫名氣息亂竄,攪得他生疼。

“哦,我聽到你的腳步聲。”何勰擺好碗筷坐下,“快去洗手。”

李雲峰依言進了廚房,放下手裡的東西,找出一個大鍋,把剛纔採回來的草藥洗洗放進去,加了水,端到火上煮了。弄好了,才洗了手出來。

“今天怎麼有排骨湯?”中間的一個沙鍋裡,赫然是土豆排骨湯。

“犒勞你啊!”何勰笑,拿過碗,給他盛了一碗。“我這次受傷,多虧你幫忙。”

李雲峰端起碗喝了一口,已經不燙,看來是早就煮好了放着涼的,“你……你去買菜了?”李雲峰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一聲。

“是啊。”何勰點頭,“不然你晚上吃什麼!”

“可是你還傷着呢,這麼亂跑很危險!”李雲峰有些擔心,何勰拄着柺杖上下樓梯多不方便,萬一有個什麼,自己又不在他身邊,那怎麼是好!

“我只是在小區門口的菜場買菜,哪裡是亂跑,我沒你想的那麼沒用!”

“不是,”李雲峰急了,究竟是自己詞不達意,還是何勰故意錯誤理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何勰擺擺手,“你不必說了,我會小心,喝湯,我燉了一個下午的!”

“是嗎,難怪那麼好喝!”

“哎,現在都淪落到‘洗手做羹湯’的地步。”何勰誇張的長嘆一聲,朝李雲峰擠了擠眼睛。

李雲峰一愣,這又是他沒有見過的何勰,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的距離又近了一步?

“何勰,過來泡腳!”李雲峰收拾好桌子,把煮好的藥水涼了涼,端到客廳。

看到何勰拄着柺杖艱難的走路,他才發現自己笨得簡直無可救藥,應該把藥水端到臥室或者自己去抱他出來麼,居然……

李雲峰趕緊上前,把何勰扶到沙發坐好。

“這是什麼?”何勰看着眼前那盆黑乎乎的東西問。

“秘方。”李雲峰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的托住他腳跟,先從盆裡掬了點藥水淋上去,“燙嗎?”

“有點。”

“那再涼一會。”李雲峰把他的腳放在自己膝蓋,腫消得差不多,但是依舊青紫一片,沒有絲毫減退。

“給你。”何勰不知從哪掏出一張紙遞給李雲峰。 ωwш ⊕тtκan ⊕¢O

“什麼?”李雲峰擦了擦手,接過來。

“情書!”

情書?李雲峰展開,之間上面的字跡勁瘦卻不失框架,飄逸卻不失沉穩,應該是練過的,而且似乎年頭還不少,反正比起自己那字實在漂亮很多,李雲峰忽然念起,自己是不是也該去練練字了!

“也許,人最最無能爲力,就是沒有預知的本領。如果我知道那一小時會讓我們產生如此隔閡,那我怎樣都不會走。

其實,我是個特別簡單的人,很多事也用最簡單的方式在思考。就如,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爲“喜歡”。

我從未想過是誰先愛上了誰,誰付出的比較多,誰犧牲的比較多。

無從比較,至少,在我這裡,從未比較過。

我只是清楚的知道,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原則,想法不同觀點不同,所以纔會造成溝通上的差異。

我是多麼希望我們可以平心靜氣的溝通一下。

因爲,你是我希望能走一生的人,如果這樣的事情,我們都無法找出合適的方法解決,那麼一生,何其漫長,我們該如何相守?

兩個人在一起,已是不易。這麼多年,尋尋覓覓,才真正看到,原來自己要找的,一直就在身邊,可是,卻愚蠢而盲目的看不到。

不過,最終還是看見了,那還不夠慶幸,不夠愉悅嗎?爲何我們要被困擾,被阻隔?

我承認,我不是個浪漫的人,也無法理解無法體會女孩子那些微妙的心裡。也許是個性的關係,很多話,都只能放在心裡,而無法說出口,因爲我以爲你能明白,就好像,你以爲我能明白你一樣。

卻不知,我們各自用着各自的系統,打不開各自發出的訊息。

然後便誤會着,猜疑着,各自看着各自痛苦,卻仍然無法放手。

你說“我不在意你”,我很難過,我竟然讓你有了這樣的念頭,那一定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你,無法讓你全身心的信任,更沒有讓你看見我的真心。但是,我努力了,如果還是不夠,請你陪着我,一起繼續努力,好嗎?

只是,請千萬不要輕易放棄。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我們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手?你放,我也不會放。

我知道自己不夠體貼,不夠細心,不夠浪漫,但這些,你不也通通都知道嗎?我也會盡力改正,希望你包容。

只不過,我覺得“愛”一個人,我習慣放在心裡。雖然我也知道,愛就應該讓你看見,可是我害羞啊,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我愛你,是真的。不要問自己的眼睛,請你問自己的心。如果它不知道,我會讓它知道。”

“你寫的?”李雲峰看完,看着何勰問到。

“嗯。”何勰點頭。

李雲峰不說話,只是拿起何勰的腳浸入藥水。藥水有些淺,不能完全蓋住腳腕,李雲峰掬起藥水,慢慢灑在腳腕處。

“怎麼想到寫這個?”半晌李雲峰才悶悶說了這麼一句,不是不震撼,那字裡行間透露出的,都是李雲峰的心聲。他是想談個簡單的戀愛,大家和和睦睦,互相體諒,而不是這樣三天彆扭,五天吵架。

“不想看到你爲了愛情煩惱!”

“我沒有。”李雲峰低下頭,仔細看着何勰的腳。他的腳掌很薄,皮膚細膩,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見,只不過現在青紫着,淤腫着,沒有另一隻沒有受傷的好看,但是李雲峰卻覺得還是比自己的好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樣可以嗎?”何勰這次居然出奇的耐性,幫着李雲峰找理由。

有情人?李雲峰忽然覺得自己這場戀愛荒唐無比,當初他答應交往,是冷靜考慮過的,自然也是因爲覺得和朱依依交往還是不錯纔會答應,怎麼這會,他居然也做好了分手的準備?

李雲峰“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你是怎麼了?不喜歡不用就是了,我也落得輕閒,難爲我絞盡腦汁,替人謀劃,居然還被人嫌棄!”說着何勰想提起自己的腳,卻被李雲峰死死按住。

“你就這麼希望我和她和好?”李雲峰沒來由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一出口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心底好像有什麼已經按耐不住,急着涌出,可是,是什麼呢?一陣恐懼滑過心頭,攪亂他所有心緒。

何勰有些吃驚,愣愣看着他,眨了眨眼,“那你自己看着辦吧。”說着拿起那張紙塞回了口袋。

※※※

半夜裡,李雲峰醒過來,卻發現旁邊是空的,他翻身下牀,打開臥室的門走出去,卻看見客廳裡有一閃一閃的光亮。

是何勰在客廳抽菸。

他抽菸?李雲峰有些遲疑,何勰卻發現了他,“睡不着?”

“有點渴。”說着李雲峰倒了杯水,在何勰旁邊坐下,黑漆漆的屋子,唯一光亮是窗外灑進來的一點點月光,可是卻讓李雲峰清楚的看到那青灰色的煙霧從何勰嘴裡吐出,緩緩散開,籠罩着自己,他忽然覺得這樣的何勰又是他全然陌生的,似乎好不容易拉進的一點距離一下子又遙遠了……

“你抽菸?”李雲峰小心翼翼的問。

“偶爾。”何勰的聲音聽起來淡漠無比,他忽然想到,今天在飯桌上和他開玩笑的,真是何勰?

“你有心事?”李雲峰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問到。

“心事?”何勰似乎一愣,半晌才緩緩說道,“何謂‘心事’?”

這個問題可把李雲峰難住了,他想了半天,“心事,應該就是不高興的事吧……”至少,他覺得何勰心裡的事,讓他不高興。

“呵呵,也許。”何勰忽然笑了,可是那笑聲中絲毫沒有高興的味道,有的只是……嘲弄……

李雲峰忽感不悅,何勰總是那麼琢磨不透,看似陽光的外表,卻是滿腹心事。更關鍵的是,他從來都緊緊關着心門,任誰也無法靠近。

“李雲峰,”何勰掐了手上的煙,“揹我回去吧,我困了。”

李雲峰什麼都沒說,只是背對着他蹲了下來,何勰把全部重量放在他身上,抱住了他的脖子。李雲峰確定他趴好以後才站起來,走回臥室,把何勰放到牀上,卻發現他已經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