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這麼旁若無人的站着，身邊空氣都彷彿凝結起來，靜止不動。
季□□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怎麼也挪不開腳。眼前的人彷彿一個巨大的黑洞，把他生生吸引進去……掙脫不開。
可是……他們就不過那樣站着，僅僅只是……站着，面對面站着……
季□□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管自己是什麼表情。他只是想，若能這麼看一輩子，多好。
“你是來面試的吧。”好半晌過去，直到兩人額上都冒出細細汗珠，季□□聽到宋瑞則說了這麼一句。
面試？宋瑞則的一句話把季□□的神智從太空中拉回來。是啊，他是來面試的，怎麼淨在這發呆了。他撫了一下額上汗珠，勉強扯開嘴角，“抱歉。”季□□看看手錶卻是倒吸一口熱氣，已經3點，他遲到了。他匆匆朝宋瑞則打了招呼，轉身就跑。
“喂，季□□。”身後一個聲音響起，雖然季□□知道自己不該再耽誤時間，可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宋瑞則一眼。
雖然大廈有空調開着，但還是擋不住炎炎夏日，悶熱氣溫。季□□只覺得那人視線灼熱無比，彷彿把身邊的空氣都蒸騰了，恍惚至於聽得他說：“你應該是這個方向。”宋瑞則指了一個和季□□剛纔奔跑之地完全相反的方向。
“呃？”季□□尷尬極了，他感覺自己的臉“刷”一下紅了，好在天氣熱……即使有人看到也不會有其他想法吧……
他回過身慢慢走過去，宋瑞則卻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就在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宋瑞則聽到季□□很小聲的說了聲，“謝謝。”聲音怯怯的，卻動人無比。
微笑，洋溢在宋瑞則脣邊，他看着季□□消失的方向，心中蕩蕩起異樣感覺。
“季□□。到你了。”季□□站起身，走到會議室門邊，裡面是面試的高層。
他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怕，已經失敗那麼多次，也不差這麼一次。
“大家好。”季□□跨進去，微微欠身。一張長形會議桌，左邊一排坐滿了人，右邊只留了一張位置，應該是留給應聘者的。
季□□坐上去。微笑頷首，“大家好，我是季□□。”
對面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女士，仔細打量了他一番，“你做個自我介紹吧，三分鐘。”
又是這樣的問題，季□□抿了抿嘴脣心裡想，在他無數次的面試中，無數次出現相同的問題，雖然他覺得厭煩，甚至一點也不想回答，可是情勢所迫，他必須回答。
他挪了挪位置，把背脊挺得更直，“大致情況你們手上的簡歷上都有，B大營銷專業……”
“我知道自己個人能力有限，若要使自己有所成長髮展，就必須藉助好的平臺，而貴公司實力雄厚，對我來說就是個很好的平臺……”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這間公司什麼水準，什麼實力，只是一個面試都這樣鄭重其事，應該也差不到哪去。
原來，挫折，才最快令人成長。
季□□的自我介紹結束，他說的並不多，超時是不會的，他擔心的是自己有沒有說到他們的需求。
對面的女士點了點頭，不再看他。
旁邊的一個男士發話了，“你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和缺點是什麼？”
又是這種白濫問題，季□□心裡偷偷想，真是無聊到了極點。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有什麼辦法？誰讓他需要這份工作。
季□□沉默了一會，在大家都對他發出奇怪目光的時候，他開口了。
“我，最大的優點是知道自己有什麼缺點，最大的缺點是自以爲自己知道有什麼缺點。”
他微微歪了下腦袋。很多面試的問題奇怪到不可思議，這是否是公司文化的體現？他不知道，他現在只能憑着感覺走，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你最想和什麼樣的同事相處，又最不想和什麼樣的同事相處？”
季□□想了想說：“這個並不由我控制，我能做的只是盡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如此足以。”
對面的衆考官有的點了點頭，有的毫無反應。季□□撇撇嘴，心裡長嘆，聽天由命吧……
季□□推開大廈的玻璃大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刺眼的陽光讓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會議室，後面的問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刁鑽，刻薄。
這是他唯一印象。
要工作經驗，要人際關係。
他忿忿不平。誰是一出生就有經驗有能力的？
他想起從前的室友說的一句話，“誰讓我們沒有個有錢的老爸。”
是啊！爲什麼，我沒有個有錢的老爸！
他一步一步慢慢踱下臺階，走向遠處的公車站牌，卻不知，高樓上，有一道遠遠注視的目光，一直跟隨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
“這次的招聘怎麼樣？”宋瑞則坐在寬敞的辦公轉椅中，問他的助理。那個剛剛參加面試，提出“優點缺點”問題的男士。
“都不是很理想，普遍年紀偏輕，不穩重，也沒有什麼工作經驗。”
“哦？”宋瑞則挑眉，“把簡歷拿來我看。”
“宋總……”助理不明白，從前此類事件都是他直接拿注意，宋瑞則從不過問，怎麼這次，如此在意？
“拿來我看。”宋瑞則的聲音中透出些不耐煩。
“好。”助理飛快轉身，趕着去拿第一手資料。職場第一要訣，千萬不要忤逆老闆的意思，即使他是錯的。
“就他吧。”宋瑞則指指季□□的簡歷說。
照片上的那個男孩清爽乾淨，忍不住的好感在宋瑞則心中迴旋。他扯出一個微笑，覺得自己荒唐無比，他不小了，一個30歲的成年男子，纔剛剛體會“心動”的感覺，是不是很可悲？只是，難道真所謂“一見鍾情”發生在了自己身上？不然爲何剛剛看着他的時候自己一點也無法移開視線？真是……
這些年都活到什麼地方去了，竟然……會做出這樣幼稚的行爲……
宋瑞則微微嘆息，不解。確實不解。
像他這樣，什麼樣的帥哥美女沒有見過？卻被一個剛出社會的新人吸引？難道，就是因爲他的乾淨？或者清新？
還是，所謂愛情的發生從來都不需要理智的解釋？
“他？”助理疑惑，這個男孩只不過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身世清白，這個的人大街上一抓一把，爲何是他？這次招聘的是營銷人員可是代表公司形象接洽業務的，沒有一定的經驗實力怎麼行？
“嗯，就他。”宋瑞則堅定的說。
“可是……”助理有些遲疑，支支吾吾。
“可是什麼？”宋瑞則微微蹙眉，什麼時候自己的決定輪到他質疑？
“他不是這次應聘者中條件最好的，有幾個條件都不錯，宋總要過目嗎？”助理遞上幾份他精挑細選的簡歷。
“經驗能力都是可以後天培養的，忠誠和善良卻不可以。”
就這樣的一句話，註定季□□與這個人糾纏半生。
季□□在烈日下等着公交車，身上的襯衣被汗水溼透，又被蒸發……
溼了又幹，幹了又溼……
好不容易纔擠上一輛姍姍來遲的公交車。他不捨得坐地鐵，他有學生票，公車會便宜許多。
唉，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搖搖晃晃一個小時的路程令他昏昏欲睡。
他只覺得疲倦，想回去睡一覺。可是這麼熱的天……
他們租的是一個地下室，夏天很涼快，一種陰溼的涼快。只是那種永遠去不掉的黴味，一直在屋裡循環。
讓人原本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季□□回去倒頭就睡，衣服沒脫，也沒吃晚飯。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直到伸手不見五指。窗外，路燈一盞接着一盞亮起來，光線撒進來，鋪得一牀溫暖。
冰冷的溫暖……
季□□是被手記鈴聲吵醒。
他忽得坐起來，眼神卻不知望向那裡。迷迷糊糊才反應過來，是手機響。
“喂。”他按下接聽鍵。
“季□□先生，您通過了我們公司的面試，歡迎成爲公司一員，明天九點來報道可以嗎？”
“可以可以。”季□□被這個消息“驚”住了，欣喜若狂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心情。
“請帶好畢業證書，身份證等有效證件原件。”
“好，謝謝！”
“那麼，明天見了。”
季□□戶忽然覺得電話中這個甚爲普通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猶如天籟，令他興奮不已。
他跳下牀站在冰冷的地上，從每個毛孔中透出來的希望和喜悅把他緊緊包裹。他從未覺得黑夜也可以如此每妙。
黑夜的盡頭，是光明。雖然，光明的盡頭，仍然是黑夜。
“YES！”他輕輕對自己說，雖然聲音輕微，卻帶着無比堅定。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