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案 腎衰而亡

1、急性腎炎

歐*是市第一中學的校長,他坐在學校辦公室沙發上獨自泡着鐵觀音茶,泡茶是他一生的愛好,他一生只喝一種茶—鐵觀音。他來自安溪鄉下一個茶農之家,在那兒長大,1985年他考上覆旦大學,是安溪第二個考上覆旦的人,他是全縣人民的驕傲。28年過去了,他從一箇中學的語文教師混到了處級幹部,一路走來非常不容易,今年他已經50歲了,馬上就要退到二線,他覺得人生非常短暫,應該及時行樂,不必以桃李滿天下爲己任。

他眯上眼,把茶杯端到鼻子底下,深深嗅着茶香,回味着昨晚那個只有17歲的*小姐,想起她那麼欲仙欲死的*聲和雪白光滑的*……他突然又有了一股衝動。

他老婆受不了他的風流成性,五年前和他離婚了,兒子也大學畢業,工作兩年了,他一個人獨居,感覺非常自在瀟灑,可以隨便帶小姐回家睡覺,他不和小區任何人打交道,也不喜歡上電視和被記者採訪,所以,沒幾個人認識他,這一切都是爲了他泡妞而紮下的籬笆。

他泡妞只看重對方是否年青,在成熟美貌和年青而相貌一般的女孩中,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年青的那位,他甚至有*癖,因爲他僞裝得很好,沒有一個老師和學生認爲他喜歡拈花惹草,在領導和下屬的眼中,他是一個人格高尚勤於教務的好校長。

他喝下一杯茶水,然後把胸膛裡的茶香緩緩地吐出來,忽然,他感到後腰一陣疼痛,他知道那部位是左腎,這樣的痛已經好幾次襲擊他了,開始只是微痛,前幾天開始加重成明顯的刺痛,他隱隱感到不安,因爲他以前從來沒有腎病,難道說自己的健碩的腎讓酒色給侵害了嗎?

不行,這得去醫院檢查,假如從此倒下的話,世間的百媚千紅和金樽美酒再也無福享受,地位、豪宅、香車種種都將煙消雲散!

歐*掏出手機,打通了李香的電話:“李老師,你有沒上課?”

“沒上,在辦公室批改作業呢,校長,有什麼吩咐?”她的聲音飛絮般溫柔,輕輕飄過他的耳邊。

“我想去一趟醫院,你能陪我去嗎?”

“好啊,我馬上來。”她暗暗欣喜。

李香算是他的紅顏知己,每次要辦私事,他都會叫她幫忙,也經常一起聊天,她也離婚了,老公是落魄的畫家,眼裡只有所謂藝術,根本不懂柴米油鹽,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得道高僧,整個家都是由她的工資來支撐,她受不了,於是離婚了。李香對歐*很有意思,但他不喜歡40多歲的女人,在他看來這個年齡的女人已是殘花敗柳,和這種女人生活沒有任何激情,儘管她知冷知熱,善解人意,但不是結婚的對象。

歐*從窗口中看到李香從辦公室出來,像一隻跳枝的小鳥向行政辦公樓走來,這娘們還以爲我跟她約會似的,唉,女人在愛情面前都是弱智。

歐*下樓,他的現代越野車停在樓下的車庫裡,他打開車門,李香一閃身坐到駕駛位上,他只好坐副駕位上,李香沒有買車,聽說她是爲了幫他開車,她纔去考駕照的,真難爲她的良苦用心。

她帶他去協和醫院檢查,醫生仔細聽他說完病情,然後望聞問切一番,對他說:“歐陽先生,你可能得了急性腎炎。”

歐*聽了之後,腦子“嗡”地一聲,臉色瞬間蒼白,他明白急性腎炎意味着什麼?雖然可能不是致命的,但以後可能沒有*的能力,而且不能喝酒,如果失去了這兩點,那不是生不如死嗎?

醫生看他臉色一下變了,安慰他說:“腎炎也不是絕症,大部分患者都可以治癒,只是花費大一點,你是國家幹部,有醫保,不要太擔心,你目前最關鍵的是要調整好心態,配合治療,當然,我還不能確診你是患腎炎,你先住院,做完檢查再說吧。”

醫生給他開了各種需要檢查和化驗的單子,然後交給他,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接了,李香眼疾手快接過單子,拍拍他的後背,像哄孩子一般地安慰道:“不要怕啊,我會陪你一起度過任何困難。”

歐*突然有些感動,竟然覺得她是個非常好的女人,康復之後,可以考慮和她結婚……但這個念頭只在腦子閃了一下,就飛走了。

第三天,所有檢查和化驗結果都出來了,歐*被確診急性腎衰竭,因爲送醫晚了,已經到了很難挽救的後期,醫生覺得不可思議,便問歐*:“你怎麼這麼遲纔來就醫?”

歐*意識到自己的病情很嚴重,反問道:“醫生,你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沒那麼嚴重,我只是不理解你怎麼能堅持到現在纔來就醫?你太堅強了!”

“我這人有個壞毛病,嗜酒如命,因爲工作壓力大,我經常靠酒來緩解,我一天三餐都要喝酒,有時應酬一天喝五六餐,在酒精的麻醉下,我沒覺得身體有什麼不對,後來感覺左腰有些微疼痛,但我不在意,我甚至用喝酒來止痛,唉,沒想到會到這各地步……”

“好了,以前的事不要想它,想也解決不了問題,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醫生說完走出去了,VIP病房裡只剩下他和李香。

下午的陽光從窗口斜照進來,像金粉一樣鋪在雪白的被子上,格外耀眼,歐*從來沒有覺得陽光是如此迷人,人,爲什麼總是在忽略稀鬆平常的美好呢?爲什麼一定要等到病倒在牀上,才覺得平凡的生活多麼值得留戀?

他看看李香,她的表情平靜從容,她愛憐地回望他一眼,眼裡閃着溫柔的光芒,她的眼睛怎麼這麼清澈?端坐着的樣子怎麼如此優雅?風韻猶存的臉頰掛着一抹緋紅,像情竇初開的少女,她怎麼這麼有魅力?此時,一個毫不入他法眼的女人,突然幻化成了他心中的女神……這一切頓悟也許來得太遲了。

歐*開始反思自己是如何得病的,他的父母是個農民,非常健康,都已80多歲了,還生活在老家,母親還會幫茶廠揀選茶葉,肯定沒有遺傳基因。自己除了感冒之外,從來沒有生病過,他精力充沛,精神煥發,年輕時,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就可以投入工作,而且比別人出色。

他曾經榮獲過一次全國優秀教師獎,三次全省優秀教師獎,並當選爲市人大代表,當然,自從他當了校長之後,他就開始學會享受生活了,他是這樣計劃人生的:45歲之前努力工作,46歲之後半退休,開始享受人生,他的確如願以償了……但是,如今他的計劃可能要破產了。

人生啊,怎麼如此殘酷啊?他在心裡哀嘆,其實他的潛意識裡已經認爲快死了,這種悲觀的態度纔是致命的。

他開車帶着一剛剛認識的小姐,去郊區度假村玩樂,車子沿着高速公路飛馳,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烏雲翻滾,雷電交加,眼前一片漆黑,他趕緊打開車燈,但是,他摸了很久,找不到車燈的開關,他只好把車停下來,但身邊的小姐不知去哪兒了,車窗大開着,瓢潑大雨向他襲來,他伸手去關車窗,突然一個12歲左右的少女向他招手,當他要去摸她的臉時,少女突然變成了厲鬼,白骨森森的手向他抓來,他感到一陣巨痛,一摸自己的臉,一看雙手沾滿了鮮血,他大叫一聲……

“校長,你怎麼了?”李香輕輕搖晃着他的臉,他從夢中醒來,看見李香在喊他,才發覺剛剛做了一場噩夢,他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2、致病原因

他努力回想着夢中那個來索要他命的少女,覺得似曾相識,他閉上眼睛,竭力在記憶庫中搜索那個少女的身影,但他費心力氣,還是想不起她到底是誰?

他有一種預感,覺得自己的病可能是人爲造成的,或者說是謀殺,他想起了市刑警隊的法醫—羅進。羅進是他的學生,歐*非常喜歡他,因爲他天資聰慧,勤學好問,成績名列前茅,最主要的是他會吃苦,打掃教室等髒活累活幾乎是他包了,後來,他不負衆望,考上省醫科大學,就讀自己喜歡的法醫學專業。

他摸出枕頭下的手機,李香把他手機接過去問他要打給誰?他有氣無力地說:“我學生羅進,市公安局的首席法醫。”

李香找到羅進的電話,拔通之後,放在歐*的耳邊,讓他說話:“是羅進吧?我是歐*,我生病了,住在協和醫院,我很想見你,你有空嗎?”

“您好,歐陽校長,我正忙着呢,過一會兒再給你打電話,我一定會去看您,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呵。”羅進語氣熱情,但回答的結果卻令他有些不滿意,這小子翅膀長硬了,連恩師也不要了。

“我有要事找你,你必須早點來,要不,可能就見不到我了……”他忽然傷感起來,聲音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這可不是他的作風,一輩子他都以忍耐與堅毅著稱。

“好吧,我向江隊請假去看您,看他會不會批,您知道我們的規矩多,是要嚴格遵守的。”羅進正在化驗一個鬥毆現場的血樣,他聽到歐*悲愴的聲音,意識到他的病情較重,於是把工作交給助理法醫李雪妍,然後向江一明請假,打的向協和醫院駛去。

羅進走進病房,看見歐*臉上有些浮腫,臉色暗淡無光,精神萎靡,閉着眼睛在養神,一條透析管從他的腹部插入身體。

羅進微微吃驚,想不到兩個月不見,恩師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向羅進襲來。

“歐陽老師,我來了。”

歐*用力睜開沉重的眼簾,看見羅進坐在他的牀沿上,一下抓住他的手,羅進感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樣激動地:“孩子,你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可能快要去見馬克思了……”

“老師,不會的,不是晚期癌症都有救的。”羅進用力捏一下他的手,安慰他。

“孩子,你不要安慰我,我昨天下午夢見了一個女鬼來索命,我可能過不了這個坎了。”

“老師,您我都是無神論者,哪來的鬼?不過是您心理作用而已。”

“不不不,我這次的直覺很準確,我可能活不了幾天了。也許我是被人謀害的,孩子,我非常喜愛你,把你當作親生的孩子,假如我死了,你可要爲我報仇呀。”歐*含淚望着他。

羅進認真看了看歐*,看他是不是進入幻覺之境,但看了一會兒之後,覺得歐*還沒到那種程度,便點點頭答應他了。

歐*又說:“聽說你們重案組比神仙還厲害,一定會查出的我得病的原因,不過,我最擔心的是你們江隊長不立案,你和江隊長是生死戰友,你要幫我立案啊……”

“我絕不辜負老師的重託……您一定會健康回家,重返崗位!”羅進沒想到剛強的老師會變得如此脆弱。

“但願如此。”歐*覺得羅進在敷衍他,但又無法責備。

羅進明白歐*話的分量,他問:“老師,你覺得可能是被人謀害的,有懷疑的對象嗎?”

“沒有,我想不起來我得罪過誰?你知道我潔身自好獨善其身,應該沒有人會謀害我。”歐*不願意承認自己生活在肉林酒池中。

這時,李香捧着一束康乃馨走進病房,笑意盈盈地向羅進點點頭,羅進不認識她,也禮貌地點點頭,他看出李香笑得那麼燦爛是因爲歐*,於是向歐*告辭,說過兩天再來看望他,歐*點點頭,臨走時又交待一句:“孩子,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啊,否則我死不瞑目。”

羅進覺得歐*太過悲觀,腎衰竭是可以通過治療痊癒的。

爲了不辜負老師的願望,他來到內科辦公室,找主治醫師楊剛。羅進和楊剛比較熟悉,因爲刑警有些設備還不如協和醫院,偶爾會託付楊剛他們進行鑑定。

楊剛有自己的辦公室,羅進敲開他的門,楊剛一見羅進,緊握他的手說:“大法醫,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說罷,給羅進倒水,又把空調的溫度降下兩度。

“我的恩師歐*是你的病人,我是來看他的,於是想起了你,順便來看看你。”

“哦,難怪難怪,你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想了解一下他的病情。”

“他的病情不容樂觀,當然,我們還是有能力治好的,但他特別脆弱消極,根本不像個處級領導,倒像是個小孩子,所以給我們的治療工作帶來了極大的困擾。”楊剛微微嘆了一口氣。

“能說說他的具體病情嗎?”

“歐*得的是急性腎衰竭,我們知道急性腎衰竭通常是因腎臟血液供應不足,腎臟因某種因素阻塞,造成功能受損或是受到毒物的傷害而引起的,我們發現歐*的腎受傷過,這可能是導致他急性腎功能衰竭的原因,我問過他有沒有受傷過,比如登山時摔倒,開車時被碰撞,或者被毆打過,他都說沒有,後來又說想不起來。歐*是個非常害怕得病的人,甚至愚蠢到掩耳盜鈴的地步,竟然用酒來緩解傷痛,如果早點就醫,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治好他。”

“是啊,我感覺他的精神已經崩潰了,按理說腎臟受過這麼大的傷,常人是很難忍受的。他腰部有瘀傷嗎?”

“沒有看出來,他受傷應該有一兩個月了,當時並不嚴重,但是,他嗜酒如命,特別愛喝高度酒,這對他是致命的,他沒意識到死神正悄悄向他走來,如果不喝酒,可能不會導致這麼糟糕的狀態……還有一點,他可能非常縱慾……”

“不,絕對不可能!他是一個難得的好校長,是我們所有學生的榜樣,聽說他爲了事業與她太太分居,他太太受了他的冷落,和他離婚了。”羅進十分自信地說。

“我說的是可能,如果不是外傷所致,對腎臟傷害最大的應該是酒、色、毒這三種東西吧?”

“一校之長,又是江南區的人大代表,應酬肯定少不了,因此酒也就少不了,但是,我從來沒有聽說他好色好毒品……”還沒有說完,羅進手機響了,他一看是江一明打來的,馬上接了,他接完電話後,向楊剛告辭,說隊裡有急事,必須走,請楊剛竭力治療歐*,哪怕換腎也可以,他想辦法募資。羅進說過之後,又覺得自己說的是廢話,換腎談何容易?有的腎臟患者等好幾年都沒等到腎臟,直到死去。

3、解剖恩師

羅進因爲北市發生了一個案子,被北市的法醫請去做技術指導,和當地的法醫一起參與實驗工作,因此,在北市耽擱了一星期,北市的工作即將結束後,北市的刑警隊長和法醫爲了表示感謝,在小餐館裡爲羅進餞行,因爲是工作日的中午,大家都不敢喝酒,於是以飲料代酒敬羅進。

羅進剛剛想和他們碰杯時,電話突然響了,他放下杯子,看見是陌生人的電話,猶豫一下之後接通了:“你好,我是羅進,請問你是誰?”

“……我是李香,我們在歐陽校長病房裡見過一面……我是歐陽校長的同事……歐陽他……他走了……”李香哽咽着說不下去。

羅進一凜,才一個星期不見,歐陽校長竟然死了,這怎麼可能?

“歐陽校長是什麼時候走的?”羅進禁不住熱淚盈眶。

“上午10點半……我其實是歐陽校長的女……閨蜜……”她在用比較恰當的詞來說清和歐*的關係,“歐陽校長臨終遺言:他走之後,叫我一定要打電話給你,說你能爲他雪洗沉冤……你在哪裡?”

“我在北市,我馬上回家去看歐陽校長。”

“你快點來啊,我快招架不住了……”她輕聲抽泣着。

“好!”羅進掛斷電話,把李香的電話存入手機,對同行們說:“對不起,我有急事,必須立即回省城,以後有機會再和你們相聚。”羅進匆匆忙忙地扒了幾口飯,向他們告辭,北市刑警隊總隊長派車送羅進回去。

一個半小時之後,羅進趕到了協和醫院的太平間,看見一個年青人指着鼻子在罵李香:“你滾開,你這個狐狸精,我爸爸肯定是被你害死!”

李香邊哭泣邊說:“孩子啊,我和你爸爸一清二白,上天看得見……”李香見羅進來了,趕緊跑上前來,緊緊拉着他的手說:“羅法醫,你來得正好!你勸勸這孩子吧。”

羅進走到他倆中間,問歐*的兒子歐陽代代:“你是歐陽校長的兒子吧?”

“是又怎麼樣?你是誰?是這個狐狸精叫來壓陣的嗎?告訴你,我不怕!”歐陽代代沒有半點悲傷,而是一臉憤怒,羅進爲歐陽有這樣的兒子感到心痛,但羅進爲人低調,性格內向沉穩,他不會被歐陽代代激怒,他轉身問李香:“李老師,怎麼回事?”

李香不想和歐陽代代再起爭執,把羅進拉到一旁說:“歐陽代代說要把校長的遺體拉去火化,我不同意,歐陽校長一再交待我要你親自來解剖他,他不同意,但是我又不是校長的親人,我沒權力阻止他,懇求你出面阻止,這孩子對校長沒感情,他說校長只懂玩女人,根本不顧他和母親的死活,他想早日火化遺體,無非是想早日得到校長的遺產,羅法醫,你一定要阻止,你不行的話,打電話給你們江隊長,讓他出面解決……這是校長留下的遺言……”

李香掏出手機把錄音播放給羅進聽:“李老師,你是我最敬重的人,請你把我的遺言錄音下來,如果我死了,請把我的遺體交給市刑警隊的法醫羅進解剖,我懷疑可能被人謀害,請我學生羅進爲我查明死因和真相……”

錄音比較長,也比較細,說了好幾分鐘才說完,羅進拿過李香的手機,走到歐陽代代面前,對他說:“歐陽代代,我是市刑警的法醫羅進,你父親生前有遺言錄音留下,交待李香要把他的遺體交給我們處理,你得尊重死者的遺願,別把把遺體拉去火化,你聽聽你父親的遺言吧。”羅進打開手機,摁下播放鍵……

“什麼狗屁遺言,那這根本不是我爸爸的聲音,只有我才能辨認出我爸爸的真實聲音,這錄音是僞造的,現在僞造這種電腦合成的錄音太容易了,我也會玩,我看你這個法醫可能也是假的!”他一臉嘲笑。

哪有沒聽到聲音就說不是他父親的聲音的?羅進無法想象一個白領竟然如此不孝,他真想狠狠摑他一耳光,但他強忍着怒火說:“歐陽代代,錄音是真是假,我們會做技術鑑定,不過我告訴你,你父親當面和我說過,他可能是被人謀害的,因爲我是他的學生,他要我幫他查出生病的原因,我們必須把你父親的遺體帶回刑警隊解剖,如果你想阻止,我們有理由把你當作第一嫌疑人,我沒見過兒子這麼急於把父親遺體拉去火化。”羅進掏出*給他看。

他看看*,然後又看看高大而憤怒的羅進,終於泄了氣:“好吧,你們想拉走就拉走吧,反正死人又不值錢,不過,我很忙,希望你們快點解剖,早點火化,好早點了結一樁心事。”說完搖搖擺擺地走了,簡直像個流氓。

羅進打電話給殯儀館的運屍車,把歐*的遺體運到殯儀館冷凍。安排好之後,回隊把情況向江一明彙報,江一明聽了之後,覺得此事是有點蹊蹺,他交待羅進擇日對歐*的遺體進行解剖,等有了結果再和他進行溝通。

對於羅進來說,解剖歐*遺體的不僅是要擇日,而且要擇時,他解剖過上百個屍體,沒有一個是自己的親朋好友,只有歐*是自己的班主任,羅進是從一中畢業的,8年前歐*已經當上了教導主任,擔任高三(二班)的班主任。

羅進是從市郊一個農民家的孩子,他憑自己的努力考上市重點中學,所以,他比那些城裡的孩子更努力,爲了讓同學不歧視他,他在班上什麼活都搶着做,但是,儘管這樣,他還是遭到幾個“太子幫”同學的欺負,這幾個都是高官通過關係弄進一中的,校方不敢把他們安排在高三(一)班,因爲那樣太引人注目,只好把他們安排到二班,或其它班。

有一天,他在球場外看書,一個籃球滾到他腳下,他很喜歡打球,他幫“太子幫”揀籃球,拿着籃球跑進球場,然後一個三步跳,把籃球送進籃框,雙腳在落地的過程中,被人絆了一腳,他重重地磕到地上,腦袋磕出血來,他站起來一摸頭,忍無可忍大聲罵:“誰暗中使絆子?有本事站出來!”

一個班上最高大的同學站到他面前,衝他叫道:“是我,你想怎麼樣?”這時幾個“太子幫”同學都站在羅進的對面,羅進剛想開口和對方論理,突然一個拳頭打在他鼻子上,他眼前一黑,然後無數個拳腳砸在他身上,他感到一陣巨痛……忽然,他聽到一聲大吼:“住手!”

那是歐*的聲音,他知道自己得救了,歐*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把他送到學校的醫務室裡包紮好傷口,然後送回宿舍,吩咐另一個同學照顧他。

歐*把參與打他同學公開點名批評,讓他們寫下了道歉書和保證書,打電話給他們父母,責令家長共同賠償羅進醫療費……所以,這位秉公正義的班主任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後來歐*一直很關照他,直到他考上醫大。

羅進覺得應該對恩師虔誠恭敬,不相信迷信的他,來到叫街邊的算命先生攤子,叫他選擇一個吉日和吉時,對歐*進行解剖。

第三天,他按照算命先生按選定的申時一刻動刀,當他剝去歐*的外衣,面對着恩師的身體時,他久久沒有勇氣下刀,往日的情景一一在眼前浮現……他實在下不了手,但是,他又無法違背恩師的意願,他在猶豫不決中掙扎,最後深深吸一口氣,下決心解剖,他閉上眼睛,拿着解剖刀,從胸腔慢慢划着到腹膛,一串眼淚從他的眼中奔涌而出……

解剖和病理分析結果是:歐*的左腎和右腎都受過鈍器的打擊,但右腎比左腎的傷得輕,因此造成他的腎臟中度受傷,大量的肌紅蛋白跑到腎臟的管道里去,把腎臟尿小管堵塞了,造成排尿困難,但又不是完全堵塞,可日子久了,大量的毒素積澱在腎臟裡,因此造成急性腎功能衰竭,可是,如何纔會形成這樣的傷呢?憑羅進的經驗認爲這應該是人爲的,假如是意外的事故,極少會造成兩個腎臟同時受傷。

歐*可能是被人謀殺的!

4、歐陽代代

羅進把解剖報告單交給江一明,江一明看完之後問:“這有問題嗎?”

“有,歐*應該是被人謀殺的,正常的事故一般不可能造成兩個腎同時受傷,雖然兩個腎的受傷程度不同,歐*懷疑的沒錯,我有九成的把握能確定這是一起謀殺案,當然,如果歐*受傷之後不嗜酒,及時就醫,不可能導致他死亡。”

“也就是說,如果這是一起謀殺案,不,應該說是謀害案,這對兇手的判刑是很重要的考量,不過,我感覺奇怪:爲什麼歐*不知道自己受人襲擊過呢?”

“唯一的解釋是他在嚴重醉酒或者被下了迷藥的情況下受到襲擊,否則他不可能沒有感覺,他的兩個腎是被鐵棍之類的東西猛力撞擊,才造成那樣的傷。兇手對歐*的生活規律非常熟悉,可能是身邊的人,甚至是至親的人,兇手瞭解歐*嗜酒如命和歐*輕病不愛就醫,也可能是他的仇人,天天跟蹤他,看到他醉酒後才下手的,如果是後者,那麼對我們的工作將造成巨大的挑戰。”

“這個人肯定很懂醫學,能精確的判斷出兩個腎的位置,而且知道腎受傷之後可以讓歐*致命。”

“對!”羅進點點頭。

“會不會歐*在醉酒之後摔倒造成的?而他當時沒有感覺到,因爲他已經意識不清了。”

“有這種可能,但這種可能性的機率太低了,佔腎傷患者的千分之一。”

“你有嫌疑對象嗎?”

“沒有,雖然歐*是我的恩師,但我因爲工作忙,極少走進他的生活,他的親友我幾乎都不認識。”

“根據你目前所發現的情況,你認爲誰最有可能謀害他?”

“這很難說,不過,我懷疑他的兒子有殺人動機,也符合兇手的特徵。”

“不會吧?哪有兒子殺老子的?聽說歐陽代代是個高級白領,受過高等教育,他怎麼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江隊,我們先不要做無罪引導和思維,歐陽代代上大二時,他父親就與母親離婚,他苦苦勸說父母不要離婚,但是他們都堅決要離,歐陽代代更愛母親,所以,他父母離婚後,他跟母親住在一起,也許受母親的潛移默化,他非常痛恨父親,總之,他和歐*的關係非常僵,否則他不會急於把父親的屍體拉去火化,我沒看出他臉上一絲的悲傷,這很反常,作爲兒子,哪怕父親一百歲過世也會不捨與悲傷吧?”

“這是肯定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嘛。這個歐陽代代確實可疑,目前我們重案組也沒什麼大事急事,我召集大家開會,對歐*的死亡進行立案調查,你把情況在會上和大家說明,讓各位確信這是一樁謀害案,這才能激起他們的鬥志。”

“江隊,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說吧”

“我想參與調查。”

“歐*是你恩師,按理說你應該回避纔是,而且你的工作是法醫,對偵察案件沒有經驗……”

“江隊,正因爲他是我恩師,所以,我才更應該參與偵查,以慰藉恩師的在天之靈!當然,我會做好本職工作,你相信我吧。”羅進祈求地望着他。

“好吧。”

重案組開過會之後,投入偵查工作,首先從歐陽代代那裡開始。摸清歐陽代代和歐*的關係,他們通過走訪歐陽代代同事,他們普遍認爲歐陽代代與歐*的關係很僵,歐陽代代甚至在酒後說他恨不得殺了他父親,因爲,歐*死了,他可以繼承歐*四百多萬的財產,得到遺產之後,他要投資開一個酒吧,這是他最大的夢想。

但是,他和母親都是拿一份薪水的人,沒有能力籌集那麼多的資金,用以實現的夢想,所以,他有可能動父親的心思。歐陽代代還說歐*交了個年輕的女朋友,一旦他們結婚,所有財產都將歸於歐*的新妻。有了歐陽代代同事的證言,便有足夠的理由和他正面接觸。

歐陽代代在一家酒店協會當策劃員,他讀的是酒店管理,雖然他的才能不錯,但因畢業才兩年多,缺乏經驗,所以,沒有什麼進步。

吳江、小克和羅進去他公司找歐陽代代,他坐在辦公區的電腦前工作,見羅進進來,感到了壓力,他生怕同事們別樣看他,於是他站起來,主動走到羅進面前,輕聲地對羅進說:“走,我們到休息間談。”

歐陽代代帶他們來到一間寬敞的休息間,請他們坐在鐵椅子上,自己拖一把摺疊椅子,坐在他們的面前問:“各位警官,你們找我什麼事?”

吳江看了看他,他是一個俊秀的師哥,襯衫潔白乾淨,西服沒有一絲皺摺,目光柔和寧靜,沒有羅進所說的那樣驕橫。難道這時是裝出來的嗎?與李香爭吵時纔是真面目?

“我們想問你一些問題,請你如實告之,否則對你的不利。”吳江說。

“好好好,我一定好好配合你們,但我請求各位別讓我的領導知道。”他懇求地望着吳江。

“這我們可以做到……聽說你對你父親充滿怨恨?”

“是的。”

“爲什麼?”

“爲什麼?他根本就不配做人的父親!”

“能說說具體原因嗎?”

“他根本就不愛我和我媽媽,年輕時,他爲了往上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討好領導上,他仔細揣摩領導的心事,瞭解領導喜好,爲了陪領導打麻將,甚至不去醫院看望我生病的媽媽,對我也漠不關心,好像我是別人的孩子似的,我的整個童年都在鬱鬱寡歡中度過,幸好媽媽很愛我,把當作心肝寶貝看,才讓我感到溫暖,舉個例子吧,他可以把領導的子女弄進一中,卻不肯把我弄進去,我對他失望極了。後來他稱心如意地當上校長,從此,他內心的野獸衝出牢籠,開始酗酒,玩女人,他根本不顧我媽媽的感受,甚至被我媽媽捉姦在牀,他不僅不愧疚,而且還當着*的面打我媽媽,我媽媽忍無可忍才和他離婚的,我堅決支持我媽媽離婚……”

“你胡說八道!歐陽校長絕對不是這種人,你不要破壞他的形象。”羅進非常憤怒。

吳江一怔,他訝異地看着羅進:“請讓代代說完好嗎?”

羅進意識到自己衝動,把臉別向一邊,但臉上依然帶着慍色。

“我說的是真的,他不僅好酒好色,而且心理變態,他特別喜歡少女,他表面上冠冕堂皇,其實是個衣冠禽獸!”

“如果這一切都是事實,那麼你一定很恨你父親吧?”羅進問。

“是的,我恨不得他早點死,免得禍害那麼多年青的姐妹們!”

“於是,你就乘機害死了他?”羅進問。

“你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敢作敢當嘛,你乘你父親醉酒之後,拿鐵棍捅傷了他的雙腎,你知道你父親放縱酒色,肯定會腎衰竭而死,而且無法查出來,你做得真是天衣無縫啊!”

“你胡說八道!他再不好也是我父親,我怎麼可能這樣做?我爲了什麼?”

“當然是爲了他的幾百萬遺產,聽說你的夢想是開個酒吧,但又無力做到,因此你開始設計謀殺你父親。”

“你這是誘供,我要上法庭告你!原來你們是靠這種無中生有的方法破案的,哈哈,老子不奉陪你們這幫窩囊廢了,你們有證據就來抓捕我吧,我甘願受死!”歐陽代代說罷,氣沖沖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跑出去,羅進看呆了……

5、黑貓迪吧

回到隊裡,羅進受到了江一明的批評,說他把感情因素揉進調查中,於是,江一明讓他重回法醫室,不許再插手他們的調查。

江一明召集大家開案情分析會,叫大家各抒己見暢所欲言,羅進搶先說:“很明顯,歐陽代代有重大的嫌疑,我們必須對他深入調查,看他驕橫跋扈的樣子,就是最好的證明,這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別忘了,我們的對手是一個心思縝密智商高超的人,像歐陽代代這種耐不住性子的人,我看不像能做出殺人於無形的事來。”吳江說。

“也許他欲擒故縱,跟我們演戲呢?”

“我看不像,我從頭到尾非常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都是真情流露,再高超的演員也無法演得那麼好。”吳江知道羅進急於抓獲兇手,爲歐*報仇雪恨,正因爲這點讓羅進失去了正常的心智,他又不好說羅進什麼,只能用委婉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想法。

“老吳,你認爲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江一明問。

“應該分成兩組,一組繼續對歐陽代代進行深入調查,看他有沒有可能是真兇;二組對歐*的親朋好友進行走訪,看他有什麼仇人?對他受傷之前去過所有的酒吧、歌廳、迪吧、餐廳進行調查,如果不是熟人作案的話,在魚龍混雜的公共場所受到襲擊的可能性最高。”吳江回答。

“你認爲不是他身邊的人乾的,還是陌生人?”

“陌生人乾的概率比較低,除非兇手是受僱於人,這個人肯定和歐*深仇大恨,否則不可能花大量時間跟蹤他,但歐*想不起來誰跟他有仇,那麼,兇手應該被歐*傷害過,因爲時間久了,歐*忘記了,所以,纔想不起誰要置他於死地。”

“但是,通過我們對歐*身邊的同事和朋友的初步調查,都說歐*是一個模範校長和尊長,怎麼可能有仇人?”小克問。

“因爲我們還沒深入到本質上去,所以,看不到隱藏在人性深處的罪惡,有一個案例,說美國的一個市長,白天是市民公認的好市長,晚上卻出去殺人,這種例子舉不勝舉了。”

“我不相信歐陽校長是這種人!”羅進激動地說。

“這沒關係,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吳江不想和羅進爭論。

小克接着說:“神醫,我的想法和吳哥一樣,我感到歐*是個善於隱藏內心邪惡的人……”

“不,絕對不可能!”

“如果調查的結果和你的看法背道而馳呢?”

“如果這樣的話,我請兄弟們吃大餐!”

“好,一言爲定!”

吳江和小克繼續對歐陽代代進行深入的調查,他帶呂瑩瑩去走訪江北區教育局的副局長錢文。

錢文是常務副局長,聽一中的副校長說,錢文和歐*從小是同學,一直到高中和大學,畢業後又在同一所中學教書,倆人的關係非同一般,歐*當上校長是他極力向領導推薦的結果,所以,他們是無話不說的知交。

江一明不認識錢文,錢文卻對江一明有所瞭解,他佩服江一明的精明強幹,辦過無數大案要案詭案。握手寒喧之後,錢文叫辦公室主任送來茶水,拿出好煙招待他。

錢文個子矮小,衣冠楚楚,眼睛非常明亮,臉色卻略顯疲憊,他好像知道江一明的來意似的,他等辦公室主任走了之後,把門悄悄關上,反鎖了。然後回到沙發上問:“江隊,你們是爲歐陽校長的事來吧?”

“是的,聽說你們的感情很深,我想向你瞭解一下他的情況。”

“是啊,他走了,我感覺好像壯士斷腕般痛苦,唉,世事難料,生死莫測啊,想起我和他從小一起過的美好時光,彷彿就在昨天,人生如夢……”他神情悲愴,似乎說不下去了。

“逝者已逝,請節哀順變。你倆是發小,你應該知道他有沒有仇人吧?”

“仇人?難道說歐陽是被謀害嗎?”他微微一怔。

“目前的調查還不夠深入,所以不敢斷定被人謀害,但他的死有疑點,我就必須立案偵查,畢竟人命關天。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他想了想說:“沒有吧?他應該不會得罪人,他是個凡事都隱忍的人,又有很高的文化素養,他不會輕易得罪人。”

“聽說歐*好酒又好色,會不會在這方面得罪人?”

“好酒是真的,好色我沒有聽說過,如果好色怎麼勝任一中校長?組織的眼睛是雪亮的。”

江一明覺得錢文沒有說實話,因爲他把門反鎖後,就應該預感歐*是被謀害的,爲什麼明知故問呢?難道他們是一丘之貉?也是個色鬼嗎?

“聽說歐*經常出入飯店、酒吧、歌廳和迪吧,你能告訴我們他具體去過那些地方嗎?”

“這……我們一般都在皇家飯店吃飯,飯後偶爾去金星*唱歌,至於迪吧嘛,我極少去,我都這個年齡了,還去湊什麼熱鬧呢?不過,歐陽兄心態很年輕,他喜歡去郊外的黑貓迪吧。”

“黑貓迪吧在什麼位置?哪條路?”

“不知道,應該是西郊方向吧?有一次我們吃完飯之後回家,他邀請我去黑貓迪吧喝酒,我是有家室的人,不像他離婚了自由自在,我拒絕了他,後來他開車向西郊方向駛去。”

“他離婚後,有沒有交女朋友?”

“應該有吧?他家產豐厚,人又帥氣,肯定有不少女人喜歡,但是,除了李香老師之外,我不知道他有其他女朋友。”

“他說過李香是他女朋友嗎?”

“沒有,他說李香一直在追求他,但是他沒有答應,他說剛剛從圍城出來,不想再衝進圍城。”

“好吧,我們就談到這裡,以後可能還要來打攪你,告辭了。”江一明說完示意呂瑩瑩把筆錄讓錢文摁手印和簽字,然後走出來。

回到隊裡,江一明看見小克和吳江回來了,他們說和前次一樣,沒有任何線索。江一明把錢文說的情況向他倆說清,叫他倆去黑貓迪吧調查。

黑貓迪吧位於人民路130號,是由電子大廈的地下室改造成的迪吧。此時是傍晚時分,迪吧的大門鐵將軍把守着,他們打通的黑貓廣告牌上的電話,黑貓的經理接了他們的電話,經理請他們到電子大廈二樓的辦公室去找他。

他倆來到辦公室,馬經理看見他倆,以爲他們是來調查黑貓迪吧的,不敢怠慢,熱情地接待他倆,吳江從三星手機調出歐*的照片問他是否認識?

馬經理一看就說是一中的校長歐*,他經常來這裡喝酒,有時喝通宵達旦,因爲他是黑貓的常客,馬經理給他打8折,黑貓是中檔的消費場所,250毫升的灌裝啤酒只賣20元一瓶,打折後就更低,來這裡消費的大多數是附近的打工妹和打工仔,或者是髮廊的小姐。

歐*幾乎每次都是獨自前來的,然後請小姐們喝,喝完酒之後,他會帶小姐回家過夜。當然,這些情況是小姐們跟馬經理說的,他和歐*的交情並不是很好,他曾想和歐*深交,被他婉拒了,馬經理閱人無數,明白其中道理,歐*是怕馬經理知道他的身份和他嫖妓的行爲。

這個歐*果然是個色鬼!想想羅進要輸給小克一頓大餐,吳江默默地笑了。

吳江問經理他們的監控錄像保存多久。經理說一般都保存半年左右,因爲迪吧裡經常有人喝酒鬧事,爲了應警方的要求,他們買了好多個1000G的硬盤。

吳江馬叫經理把2013年5月到6月的所有監控錄像讓他們帶走。因爲他們的錄像都保存在移動硬盤中,所以很方便攜帶,這些錄像夠整個刑警隊員吃一壺的。看錄像看到吐是他們常有的事。

6、蹊蹺錄像

江一明把錄像分給各個重案組的刑警看,1組到6組,每組的主要幹警一般爲5人,加上後勤和文員,一共10人左右,爲了早日破案,江一明讓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工作,專注看錄像,6個組共60人,他們加起來看了1000個小時的錄像,但還沒看完,因爲黑貓迪吧近千平方米,大門口有一個監控器,長方形的大廳裡四個角安裝4個監控器,舞池中央又有四個監控器,一共9個監控器,從5到6月所拍攝下的錄像近13000個小時,可見這工作量多麼大。

幸好他們看到不到一半時,就發現了情況,這是舞池裡第四個監控器拍下的畫面,時間是6月12日凌晨兩點,當時歐*雙手緊緊抱着一個高近1.5米的落地音箱,頭隨着DJ的音樂在瘋狂地搖擺着,他的頭一直低着,他身邊圍着許多紅男綠女,都在搖擺的身子。

這時一個衣着暴露的女人跳着舞,邊跳邊慢慢靠近歐*,正面對歐*的後背,她的兩隻手突然襲向歐*的後腰,歐*怔了一下,然後回頭看,女子迅速躲進人羣中,然後消失了。歐*發現沒什麼異常,又接着搖擺,不久,歐*慢慢坐在地上,顯然已經嚴重醉酒了。

畫面中出現了馬經理,他指揮着兩個保安把歐*扶到角落的沙發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停止營業,歐*才被保安叫醒,然後送他回家。

因爲是在燈光昏暗的舞池裡拍下的錄像,那女子的面容非常模糊,只有在閃光燈0.5秒的照射下,才能看出那個女人大概的模樣,但因爲她揹着監控器,沒能看清她的臉,只看見她的衣着和髮型。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袖襯衫,超短的牛仔裙,白色的運動鞋,大熱天穿長袖襯衫這點本來就值得懷疑,當天長江市的氣溫達到36度,每個人恨不得只穿一點遮羞布,江一明判斷她的長袖裡應該藏着短鐵棍之類的東西,這個女子大概25歲左右,她長得很漂亮,她雖然戴着寬大的墨鏡,卻感覺到她眼裡射出仇恨的光。

這個女人有重大的嫌疑!

江一明鼓勵其他組成員繼續看錄像,也許能從中找出更多線索,他召集1號重案組成員開會,討論接下來的工作。

江一明說:“剛纔我們都看過了好幾次錄像,對那個神秘女子已經深深烙印在腦海中,你們認爲她會不會是我們的嫌疑人?”

“應該是吧,從她把出拳擊向歐*的速度和力度來看,她就是想一擊致命,雖然我們看不出她手裡有沒兇器。”小克說,這點小克的經驗最豐富,因爲是省警校的散打冠軍。

“你看她什麼職業的?”

“肯定是髮廊的小姐,看她露大腿根的短褲就知道了。”小克回答。

“克哥,你很有經驗嘛。”呂瑩瑩他較上勁了。

“是有經驗,我在街道派出所專門負責掃黃這一塊的,抓過的小姐上千個。”

“江隊,我建議讓小克去臥底,讓他當嫖客,從小姐身上找出線索,說不定第一次就遇上兇手呢。”呂瑩瑩調皮地眨着一雙大眼。

“你——我不同意,臥底當嫖客,我沒有經驗,當老闆還差不多。”

“這有什麼區別嗎?十個老闆九個嫖。”

“瑩瑩說的有道理,應該考慮,我們先去黑貓走訪,問經理和他的員工有沒人認得這個女子。”江一明說。

“江隊,我不當嫖客,我看見女孩心會狂跳,看到小姐我更應付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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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破案,你就賣一次吧,克哥……”呂瑩瑩說。

“好了,題外話我不說了。我們去黑貓調查這個女子的身份,假如沒有人認識她,只能想別的辦法,呂瑩瑩想辦法把錄像截圖處理得更清晰些。”

呂瑩瑩通過“弗託索譜”軟件,對錄像截圖進行清晰處理,使錄像截圖變得清晰了許多,但是,依然達不到她想要的效果,只好把處理過的截圖用激光打印機打印出來,交給吳江和小克,吳江叫呂瑩瑩一起去,因爲可能要面對多位“小姐”,同性之間的事好問一些。呂瑩瑩欣然同意。

他們再次來到馬經理的辦公室,把截圖給他看,問他是否認識這個女人?馬經理翻來覆去看好幾遍,搖着頭說:“對不起,這截圖太模糊,我的記憶庫裡沒有這個女人。”

“那誰呆在迪吧裡的時間最長?”

“有個叫小青的DJ,從08年黑貓開業,到現在已經5年多了,很多顧客都認識他,他也認識很多顧客,他性格豪爽,能喝酒,打碟充滿激情,很受顧客歡迎,也許他會認識你們要找的人。”

“你可以叫他來嗎?”

“他這時還在睡覺,因爲每天都通宵營業,他白天要休息,所以他都關機,無法聯繫他。”

“你總知道他的住址吧?”

“本來他住在員工宿舍,後來他交了一個女朋友,搬出去和女朋友住在一起,我沒去過他的出租屋,我沒辦法找到他,等他來上班才能找到他。”

“他的同事應該知道吧?麻煩你打電話給他的同事,問一下他的住處好嗎?”吳江說。

馬經理想了想說:“你說得沒錯,小李子和他最要好,他應該知道。”他掏出電話,立即給小李子打電話,小李子說他知道小青的住處,他答應帶馬經理一起去。

小李子來到馬經理辦公室,看見三個警察找小青,立即反悔了,說自己也不太清楚小青的住處,他明顯在說謊,馬經理軟硬兼施,甚至說不配合馬上開除他,然後又說許多好話,他終於頂不住,答應帶他們去小青的住處。

小青住在西鳳村九龍街183號三樓,馬經理叫開門之後,小青一看三個警察站在門外,微微一愣,然後很不情願地讓他們進了屋,爲了不泄露案情,吳江叫馬經理和小李子先回去,他倆點點頭走了。

吳江從客廳往裡走,這是套一房一廳的房子,一個廁所、一個小廚房、一間臥室和客廳,吳江每到一處,首先會觀察四周的環境和房子的結構,看有沒有危險,有沒有別的出口,以防嫌疑逃走。

吳江走到臥室門前,看見臥室門虛掩着,想推開進去,但被小青阻止了:“警官,我女朋友還在睡覺,她喜歡*,你不要打攪她好嗎?”吳江出於禮貌,只好收住腳步,轉身回到客廳的舊沙發上。

吳江把截圖給小青看,問小青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小青看一會兒說:“好像見過,不過,我不知道她是幹什麼的,她很少來我們黑貓玩。”

“她來過多少次,你會記得嗎?”

“我哪會記得?我應該見過她兩三次吧。”

“她來的時候是單獨一人,還是和朋友一起來?”

“沒見過她有朋友,有一次我看見她獨自坐在背光的位子上喝酒,想問她要不要人陪?她搖搖頭,揮揮手示意我走開,她好像很厭惡男人,她可能是同性戀者,不過,她確實很漂亮,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什麼氣質?”

“怎麼說,應該說是‘墮落天使’的氣質吧,其實這樣說不準確,天使怎麼會墮落呢?但是,我們行內人都叫這種女人爲‘墮落天使’。”

“當時你離她近嗎?看清她的臉嗎?”

“大概一步之遙,我看清了她的臉,她美得令人窒息……”他突然打住了,看了看通往臥室的走廊,似乎怕他女朋友聽到。

“我希望跟我們回市局一趟,配合我們的畫像師,把她容貌畫下來,協助我們更快找到她。”

小青哈欠連天,顯然不願意配合。吳江說如果案子偵破了,對提供重要線索的人是有獎勵的,再說了,如果以後你出什麼麻煩,我們會幫助你,你應該喜歡和警察做朋友吧?小青想了想,同意跟他們回刑警隊。

7、浮出水面

小青在刑警隊的畫像師面前坐了將近四個小時,畫像才放下畫筆,把畫像交給呂瑩瑩,江一明當時也在旁邊看,他覺得小青還是不能確實畫像就是嫌疑人,小青不過想早點結束去吃飯,然後上班,才說肯定是的。

呂瑩瑩問江一明要不要網上尋找嫌疑人,江一明覺得畫像不靠譜,爲了不打草驚蛇,沒必要網上通緝她。

其實網上追捕逃犯成功的概率是比較低的,尤其是高罪智商嫌疑人,落網的逃犯大部分不外乎這幾種情況:一是膽小的逃犯路上見到注視他的警察,他轉頭就跑,這種被抓捕的逃犯只怪他膽子小得像芝麻,卻因衝動,幹了西瓜大的事;二是逃犯想念家人,和家人聯繫之後,警方順藤摸瓜地找到他;三是原來潛逃得好好的,卻因在異地忍受不了別人的氣,出手打人,從而被警方抓獲;四是遇到聯防隊查暫住證,自己的態度不好,和聯防隊員爭吵之後被帶回公安局的。但最多的是逃犯承受不了良心的煎熬和沉重的心理壓力,從而自己向警方自首的。當然,也有殺人犯去電視節目相親被人認出來的腦殘逃犯。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警方不會在網上追逃嫌疑人。嫌疑人不知道警方介入,應該還在本市,很有可能正常上下班,因爲即使抓獲了嫌疑人,也沒辦法證明是她乾的,所以,她沒必要潛逃。

黑貓迪吧的燈光五彩繽紛,照射在被酒精燃燒得無比興奮的紅男綠女身上,人變得怪異而詭秘,此時是深夜11:30,正是夜生活最高潮的時刻,人們隨着狂熱的音樂搖擺着身子,揮舞着雙手,瘋狂地吶喊着,發泄着。

馬經理走到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孩身邊,把她從舞池裡拉出來,她睜着迷離惝恍的眼睛,雙手把馬經理的頭扳下來,嘴貼着他的耳朵大聲問道:“馬總,你找我有事嗎?”

馬經理也把她的頭摟到嘴邊喊道:“有個老闆想找你陪他喝酒。”

“真的?好好好,他在哪裡?”

馬經理沒有回答她,把她往前拉,她乖乖地跟在他身後,馬經理推開一間包房,震天動地的音樂被阻隔在外面,門關上之後,房間裡只有一個年輕人,馬經理對女孩說:“阿雅,來,這是安哥,他今晚很寂寞,想找人喝酒,你陪安哥好嗎?小費少不了的,你放心呵,安哥是我的鐵哥們。”

阿雅看見高大英俊的安哥頓時眉開眼笑,花枝亂顫地走到“安哥”的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整個身子順着他的左臂滑下,緊貼着他坐着說:“安哥,小妹今晚陪你喝酒好嗎?”

安哥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脂粉味,這種低檔的化妝品味道讓他非常難受,他皺眉頭,但想忍住了,笑着說:“好啊,美女,只要你讓我開心,我不會小氣的。”

“肯定會讓你非常開心,不,非常銷魂的。”

“你們怎麼收費啊?”

“陪喝酒300,戴套做一次300,包夜800……”

“好了,別說了,我知道行情,我只要你陪我喝酒就行了。”

阿雅臉色微微轉陰,她就喜歡顧客包夜,或者上牀,陪酒實在太難陪了,因爲喝醉了比大病一場還難受,還會耽誤上班。安哥看出她的心事,說:“別不開心啊,只要陪我好好喝酒,我給你500元小費,當然,你必須回答我所有的提問。”

阿雅又由陰轉睛:“帥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心疼小妹,其實我很喜歡你,我哪會不開心呢?只要我知道的事,我一定言無不盡,你想問我*的技巧?”

“我哪會問這種下流事?”

“不,這是風流,不是下流,只要不違揹人性的東西都是正常的,警察老愛干涉我們做生意,說我們違法,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連父母都無權干涉,警察幹嗎干涉?這不是違反人權嗎?微信上流傳着一則笑話,真的太經典了,我說給帥哥聽好不——警察問小姐:‘你爲什麼要出賣肉體?’小姐回答說:‘靠黨黨腐敗,靠廠廠要賣,只靠下面一小塊,時間短,來錢快……’”

“好了,簡直無聊透頂!”安哥大喝一聲,阿雅嚇一大跳,看見安哥臉色都變了,趕緊解釋道:“人家也是想讓你開心,才說這段子的嘛。”

“對不起,我太沖動,不應該對你發怒。”安哥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對着阿雅微笑着說。

阿雅有點委屈,她感覺到這位喜怒無常的客人不好陪,於是說:“安哥,說實話,我今晚不敢喝酒,我來大姨媽了……”

他當然知道她想打退堂鼓,便輕輕拉着她的手說:“那你就不要喝酒,你只須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可以拿着小費走人。”

阿雅見他語氣忽然變得溫柔,微笑變得迷人,她不好意思拒絕,便說:“安哥,你問吧。”

安哥其實就是小克,爲了不打草驚蛇,他扮演老闆來黑貓消費,小克從手機中調出歐*的照片問:“你認識這個嗎?”

“你問這個幹嗎?”

“他欠我公司很多錢,我正在四處找他,聽說他經常光顧黑貓,我就找上門來了。你如果向我提供有價值的線索,我要回錢的話,給你5%的提成,夠你做一年小姐了。”

“真的?”阿雅睜着一雙驚訝的大眼,看見小克很誠懇地點點頭,覺得他應該不會騙人:“這個人是我的顧客,我長得雖然不怎麼樣,可是我年青,他就喜歡我這種剛出道的青澀小旦,他經常帶我去他家過夜,不過,他好久沒來找我了,我損失了一大筆錢,聽姐妹們說他好像死了,唉,我的命好苦啊,剛剛遇上一個貴人,又被上帝召喚去了。”

“我怎麼沒聽說他死了?他家住哪裡?只要找到他家,我還是有機會要回我的錢,因爲法庭會把他的遺產判給他的債權人。”

“他住紅樹林小區D棟308房。”

“謝謝你……我還要你幫我找這個人,找到後,我會再給你5000元,等一會兒你把電話留給我。”小克掏出嫌疑人的照片,遞給阿雅看,因爲燈光太暗,阿雅走到門口,把大燈開關打開,房間頓時一片雪亮,小克這纔看清阿雅是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可能未滿16歲,這世界怎麼了,她的父母怎麼捨得她出來做小姐呢?小克的心微微生痛。

阿雅認真看了一會兒畫像,說:“這個人很像阿靜。”

“她是哪裡人?”

“不知道。”

“她名叫什麼?”

“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會是真名,出來混都怕家鄉人知道,所以,幾乎每個女孩都有藝名。”

“哪裡的口音?”

“普通話說得比較標準,應該是本地的。”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有一天,她坐在吧檯喝酒,我坐在她旁邊,因爲我的客人走了,留下很多酒沒喝完,我看她的神態像我姐姐,所以才請她喝酒,她開始不理我,後來我把我姐姐被人強姦殺害後的事說給她聽,並說我很想認她做姐姐,她聽了之後動心了,邊和我喝酒邊罵那個殺害我姐姐的強姦犯,罵着罵着,我們抱着痛哭了,她說她叫阿靜,也在夜總會上班,都是苦命人,以後我們可以相互照顧……但自從那晚我們分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兩個多月前吧?”

“她有沒說過在哪家夜總會上班?”

“好像是唐朝夜總會,不過,我們都喝醉了,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

小克想把阿雅帶回刑警隊,讓治安科來處理,想想不能卸磨殺驢,於是把500元小費付給了阿雅,回到另一個房間,那個房間裡坐着重案組所有成員,他們竊聽了小克和阿雅的所有對話。

江一明豎起大拇指,誇小克做得好,呂瑩瑩衝他扮鬼臉重複阿雅的話:“安哥,小妹今晚陪你喝酒好嗎?”

“你好賤,連*的話你也學?”

呂瑩瑩咯咯嬉笑怒罵着……

第二天晚上,重案組果真在唐朝夜總會找到了嫌疑人——範依依。

8、少年噩夢

範依依是西巖市郊區紅山鎮人,今年30歲,她五官精緻,皮膚白皙,善於化妝,因此顯得比實際年齡小許多,但是,美麗的容顏無法遮掩住她的頹廢,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個風塵女子,這是在歡場中混跡多年才形成的氣質。

範依依剪着短髮,看上去非常有精神,秋波如水,明眸善睞,嘴角微微上揚,表現出一股女漢子的倔強,她一定經歷許多滄桑,否則坐在訊問室裡不可能那麼淡定自如,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之勢,這樣的嫌疑人是很難對付的。

但是,重案組已經找到了足夠的證據,證明是她襲擊了歐*。這件案子在量刑上可輕可重,即使範依依承認她襲擊了歐*,也可以不判她謀殺罪,雖然歐*的病因是由於範依依襲擊造成的,但是,如果歐*不放縱酒色,不可能致命,所以,如果範依依說只承認她想泄憤、而不想致歐*於死地的話,法官可能會輕判範依依。

但是,那是法官的事,重案組最主要的是讓範依依認罪。

“範依依,說說你爲什麼要襲擊歐*?”江一明主訊。

“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襲擊那個叫什麼……歐*的人?”

“當然有證據,否則我們不可能花大量的警力物力尋找你。”

“好吧,請把證據出示讓我看看。”範依依的嘴角又向上一揚,這是她的習慣動作,她在唐朝夜總會是老牌三陪小姐,沒有一個敢人惹她,連媽咪也得讓她三分。

“我會讓你心服口服的。”江一明示意呂瑩瑩播放她襲擊歐*的那段錄像。整個過程只有短短的30秒,江一明緊緊盯着範依依,觀察她的表情。

範依依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這幕情景被拍攝到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平靜地回頭望着江一明說:“警官,這錄像能說明什麼?”

“你何必明知故問?這錄像中的人是你,你袖子藏着兩截鐵棍,正在奮力地襲擊歐*的左右兩個腎臟,目的是想置他於死地!”

“你們好像親眼看見似的,你們憑什麼認爲那個女人就是我?要是你們僅憑這點鎖定罪犯,不知會有多少慘死的冤魂。”

“你先別急,我慢慢向你解釋……我們在你的住所儲存室裡搜出一輛舊鳳凰牌的單車,這款的舊鳳凰牌車早在十年前就不生產了,單車的兩個把柄被鋸斷,在你家的健身房裡,吊着一個和歐*一樣高大的硅膠人,這硅膠人是你在明光硅膠製品廠特別訂製的,這裡有明光硅膠廠和你的交易記錄。”江一明把硅膠廠的訂貨單和提貨單展開在範依依的眼前。

“這又能說明什麼?我只是喜歡健身和拳擊而已,難道犯法了嗎?”

“這當然不犯法,你用單車的把柄練習襲擊硅膠人,但是問題來,你襲擊硅膠人的地方都是人的腎臟部位,其它地方沒有任何受打擊的印記,質量非常好的硅膠人被你打擊最多5萬次以上,這我們請專家計算過的。”

“我打擊沒有生命的硅膠人不犯法吧?”

“對,不犯法,但是用它襲擊人就犯法了,犯天大的法。”

“怎麼證明我用單車把柄襲擊人?”

“因爲歐*腎臟的傷是舊款鳳凰單車把柄造成的,這也經過專家證實的,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請律師向專家求證,爲你作無罪辯護。”

“怎麼能證明錄像中的女人就是我?”

“這個確實很難證實,但是,我們做到了,這要感謝日新月異的高科技。我們反覆查看了錄像,發現嫌疑人後脖子根部有個模糊的紋身,雖然燈光昏暗,紋身不清晰,但是我們把截圖發給國際刑警總部的圖像技術科,向他們求助,不久,國際刑警總把處理好的圖像傳給我們,原來這是一個骷髏紋身,骷髏的左邊是個X,右邊是一個S,經過我們分析,X代表判死刑,在劇毒物的容器上都印着這種圖標,S是水的第一個字母,就是你念念不忘要殺死歐*!”

“哈哈哈,你們竟然用這種可笑的方法破案,讓我笑掉牙齒。”範依依狂笑着,渾身誇張地顫抖着。

“你先別笑,聽我說完,你這個紋身是絕無僅有的,我們走訪了全市所有紋身會所,發現只有你有這樣的紋身,不僅僅是紋身的圖像、文字、大小,而且紋身的部位也完全一致,就像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指紋一樣,所以,憑這點,我們可以肯定襲擊者就是你!”江一明把範依依留在“完美”紋身會所的原始記錄給她看,記錄不僅有範依依的名字,當時拍攝下來的照片。

範依依驚訝地望着江一明,覺得不可思議,她下意識地雙手撫摸看後脖子根。

“不要摸了,再摸也擦不掉的。說說你爲什麼要襲擊歐*吧,別的事情由法官來決定。”

範依依痛苦地低下頭,恥辱的往事如潮水襲來……

17年前(1996),她以優異成績從西巖市考入長江市第一中學,讀初一一班,歐*是她的班主任,中秋節那天,歐*叫範依依和他一起去華僑酒店賞月,她的同學楊學雅也一起去,還有教育局的領導,說認識他們對她的前途大有裨益。

範依依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吃過晚飯後,和楊學雅一起走出校園,那天彩霞滿天,華燈如虹,四處洋溢着蒙朧之美,但她們沒想到從此走上了不歸路。

她倆走到學校門口外的轉彎處時,看見歐*坐在車子裡向她倆招手,她倆走上前去,歐*打開車門把她倆讓進轎車內,車的副駕駛位上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歐*向她倆介紹說他是教育局副局長黃明,她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領導,有些不知所措。

黃明親切地和她倆交談,問一些學習和生活的事,非常和藹慈祥,她倆漸漸放鬆了,他們到了華僑酒店之後,司機把車開回去了,只剩下他們四個人,他們乘電梯來到13樓,打開了一個房間,歐*把厚重的窗簾打開,窗外水晶般的圓月從山頭後冉冉升起。

歐*叫她倆坐下來賞月,交待她倆賞完月後,回去要寫一篇作文,她倆開心地坐下,一邊喝着可樂、瓜子、龍眼,一邊觀賞被璀璨的燈火烘托着的明月。

她倆吃着吃着,一陣陣睡意向她倆襲來,不知不覺中,她倆都睡着了……

當範依依醒來時,發現月亮已經偏西了,看一下手腕上的電子錶,已經凌晨兩點了,楊學雅、歐*和黃明都不在了,燈光昏暗的標準間裡只有她一個。

她掀開被子,發現自己只穿一件上衣,沒有穿褲子,下身一陣陣痛楚向她襲來,她從牀上跳起來,把被子扔到地上,雪白的牀單上印着一抹桃紅的血跡,她懵懵懂懂中感到受人侵犯了。

她痛哭起來,邊哭邊把房間裡的杯子、電話、茶几砸得粉碎,服務員聽到聲響後,打開了門,問她怎麼回事,要讓她賠錢。她奮力推開服務員,向外跑去。

此時此刻,她腦子裡只有媽媽,她攔下了一輛摩的,給司機100元,叫他把她送回西巖市的家中。

她媽媽在凌晨中聽到急促驚心的敲門聲,趕緊起來開門,看見她披頭散髮地撲向自己的懷抱,意識到事情嚴重,詢問她怎麼回事?她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她媽媽帶着她向學校奔去。

但是,歐*不承認他迷姦了她,範依依的爸爸遠在阿根廷打工,回不來,媽媽把她帶到醫院作檢查,醫生證明範依依的處女膜破裂,但是沒有從她的*提取到*。媽媽覺得有這些證據就足以把歐*扳倒,於是向教育局領導告狀,但領導不相信歐*和黃明會作出這種事。

領導說範依依處女膜破裂是由於劇烈運動造成的,*也可能造成處女膜破裂。她媽媽無可奈何之下,把歐*告上法庭,但是,法官以證據不足爲由,宣佈當庭釋放歐*和黃明。她媽媽一氣之下,突發腦溢血搶救無效死亡。

範依依的爸爸得知媽媽死亡後,沒有回家辦喪事,一個月之後,她爸爸和當地的一個富姐結婚了,成了阿根廷人的乘龍快婿。

爲什麼不能治歐*的罪?其中楊學雅起着比較重要的作用,楊學雅也受到了*,但是,黃明花了巨資堵住了楊學雅父母的嘴,她父母是個窮怕了的農民,看見黃明給他們10萬元的封口費,覺得女兒作出的小小犧牲是非常值得的,甚至暗中慶幸得來一筆橫財。

楊學雅父母把她轉學了,由黃明安排到市實驗中學,條件比一中更好。但是,範依依被開除了,因爲她誹謗教育局領導。從此,範依依成了孤兒,她跟着黑幫大哥混,後來受不了大哥的折磨,毅然離開他,16歲就到夜總會*。

自從她離開學校的那天起,仇恨開始瘋狂地在心中生長,她發誓一定要殺死歐*,否則她就不是人!

而楊學雅更慘,她的同學都拿她賣身之事來嘲笑她,她是一個非常懦弱內向的少女,一是經不起被強姦的痛苦;二是經不起同學的辱罵;三是良心受到強烈的譴責,她和範依依親如姐妹,但是,卻不敢和範依依站在一邊,一起把歐*和黃明告上法庭,因此造成範依依母親的死亡。

長江市的冬天幾乎不下雪,但1996年臘月的一天下雪了,楊學雅望着滿天雪花,把自己幻想成美麗的雪花,決然從華僑酒店13樓縱身跳下,頓時挑花零落,香魂昇天。

楊學雅的父母悔恨無比,他們把楊學雅的遺書交給範依依,那是她臨終前寫給範依依的:依依姐,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我要走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懦弱,我會去天堂向你媽媽道歉。姐姐,我最親愛的姐姐,我知道你非常勇敢、正義、剛強,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幫我殺死那兩個畜牲,但是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和你媽媽會在天堂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他們死了,我會在天堂裡活得更加開心,因爲天堂裡沒有強姦……

範依依看完她的遺書之後,和楊學雅的媽媽抱頭痛哭。爲了不忘記仇恨,範依依走進紋身會所,忍痛紋下那個骷髏。

五年後,黃明在一次車禍中死了,這了卻了範依依的一樁心事,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歐*身上,歐*毫不察覺到死神正一步步向他走來……

多年後,這種事在海南的幾個小學生身上重演,被酒店的監控器拍攝到,有的網友同情小學生,拿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校長,開房找我。”幾個字,然後上傳到網絡,引起全國網民的紛爭。

遺憾的是:當時的酒店還沒普及安裝監控器,如果換成現在,歐*和黃明肯定要受到法律的嚴懲!但是,人生沒有如果,一切都不可以重來,只要人不學會道德的自我完善,這種事以後還會發生在學生身上;含苞待放的花朵依然會被風雨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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