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李路這邊,F-14D“紅色雄貓”戰鬥機以高於兩倍音速的速度,在一萬多米的高空中向南飛行。
他要穿過馬來和印尼兩國的領空,飛抵爪哇海,那會是一條直線。至少,李路不會擔心馬來和印尼那些破爛戰機和地空導彈會對高速高空飛行中的紅色雄貓戰機形成威脅。
負責駕駛戰機的陳瑞,心中是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次行動,他奉命充當李路的副手,駕駛雄貓戰機以單程攻擊的方式,穿過數個國家的領空,奔赴伊拉克執行營救傻大木的任務。以損失一架雄貓戰機的極端方式,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李路出現在伊拉克地域。
這一次,有了一些變化。
上一次李路親自駕駛戰機,這一次是他,上一次雄貓戰機沒能飛回去,這一次,他要負責把戰機飛回去。
關鍵的是,他感受到了即便時隔三年,老隊長、老首長對他依然信任。如果他知道李路是頂着壓力選擇他來執行這項任務,恐怕不知道該如何作想。
陳瑞冒着飛機被跑廢的危險,在油耗大增的情況下,讓戰機保持加力飛行,僅僅用了一個半小時,便到達了爪哇海上空。
李路扭頭看了一眼下面,命令道:“打開下視雷達,找到他們的位置,下降飛行高度,減少飛行速度。”
“是!”陳瑞依言操作着。
膽大包天的李路,敢於在被印尼視爲內湖的爪哇海到低空飛行,他難道不擔心印尼空軍會把他擊落嗎?
自然是存在這個可能的。
但是李路同樣知道,只要他動作足夠快,陳瑞可以在他跳傘之後,在印尼空軍反應過來之前回到高空。到了高空,就憑印尼那幾架破飛機和飛行技術拙劣的飛行員,沒能力拿陳瑞怎麼樣的。
迫降在海面的波音747飛機很好找,在北斗衛星系統的定位配合下,加上紅色雄貓戰機的那具擁有下視功能的新型雷達,李路很快就看到了飛機。
此時,紅色雄貓低空低速的飛行性能成了最關鍵的條件。
陳瑞以低於200節的速度在八百米高度飛行,根據李路的指示,打開了座艙蓋!
200節不到400公里,也就是說此時紅色雄貓的飛行速度僅僅比直升機上那麼一點點。要知道,這可是一架固定翼的噴氣式戰機!換成別的飛機,恐怕早就失速墜海了。
但是紅色雄貓戰機居然能夠保持着穩定的飛行姿態。
可變後掠翼的設計,以及優秀的電傳飛控系統,給予了紅色雄貓戰機極其優秀的高空高速、低空低速飛行品質。相對而言,世界上任何一款戰機在紅色雄貓戰機的面前,都沒有任何的底氣去把自己定位爲“多用途戰機”。
它纔是真正的多面手。
“毫髮不損地把戰機飛回去。”
留下一句話,李路便切斷了機內聯絡頻道,站起來,在後座上一躍,跳了出去。陳瑞關上座艙蓋,提高速度,拉昇高度,斜着飛過海面上飄蕩的飛機,很快就轟鳴着拖着兩道橘紅色的尾焰消失夜空中。此時,印尼空軍纔剛剛起飛戰機升空攔截。
李路整個人在空中翻騰了好幾圈,才把下墜的姿態調整過來,隨即,他拉開了降落傘,此時的高度已經下墜到三百米。這是一個很危險的開傘高度,一般沒有至少五年服役時間的傘兵,是通常不被允許在這個高度開傘的。
對於一般傘兵部隊來說,400米跳傘已經是屬於超低空跳傘的範疇,被稱爲傘兵跳傘中的“死亡地帶”。
但對李路而言,260米超低空跳傘都如家常便飯。
這麼做,是爲了減少在空中滯留的時間,從而減少暴露的時間,繼而減少傷亡。
李路控制着傘,根據手臂上的定位顯示器朝飛機靠近,看得出,他要定點降落在飛機上。
夜間海上定點超低空跳傘,絕對是一項高難度危險動作。
李路甚至騰出一隻手,打開了北斗衛星PDA,接通和飛機的聯絡頻道。
“短刀,我是老闆,我正在向你靠近,請打開駕駛艙燈光。”李路對着耳麥說道。
突然聽見李路的聲音伴隨着風呼呼地穿過來,駕駛艙裡的劉小光吃了一驚,急忙抓起送話器,“短刀收到,短刀收到,請注意信號,左紅右綠。”
他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剛纔的戰機轟鳴聲一定是從國內來的,而他也猜到了,李路一定是採取傘降的方式,在向飛機靠近。
他馬上把消息通知到剛剛趕過來和他們會合在一起的裴小山鄭凱韻等人,做好準備,如果李路降落過程中出現問題,即刻投入救援。
在邊上聽到劉小光對話的索爾,他聽得懂中文,所以劉小光說了些什麼,他都一清二楚。他低下頭沉思起來。暫時安全了,腦子裡不再是爲了活命,先前拋到腦後的東西,再次涌了出來。
索爾在思考自己何去何從。
是不是趁機逃走,回去覆命,還是放棄中情局,遠走他鄉,或者,徹底跟中情局決裂,站到軍刀團這邊。
此時,他完全可以肯定,劉小光就是軍刀團那個神秘的首領,如果不是他,誰也沒有能力調集這麼多的資源。但他還是猜錯了,劉小光的背後還有李路。
中情局和軍刀團不共戴天,現在開始軍刀團也會與中情局不共戴天。索爾甚至能夠想象得出雙方未來會怎樣地交鋒,那一定是堪比當年克格勃與中情局的較量。
索爾一時沒了注意,按理說,堂堂一個地區站的站長,負責好幾個國家的情報蒐集,索爾這樣的人物是僅次於局領導的大人物,政治忠誠上面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但是,自從他看到五角大樓絲毫不顧飛機上的自己以及幾個骨幹的安危,在失去了飛機的控制權之後,下令擊落飛機,他頓悟了。他再怎麼做,到最後都只是一顆棋子罷了,而且是一顆可以隨時可以扔掉,毫無尊嚴的棋子。
這樣的打擊對於一名在中情局供職了將近二十年,把全副身心都投入了這項工作的老特工來說,是巨大的,是毀滅性的。
擡起頭的時候,索爾看見劉小光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正在看着他。他心裡猛地一驚,扶了扶眼鏡,正想說些什麼,劉小光卻轉身走出了駕駛艙。
駕駛艙裡只剩下他和機長,機長現在都沒能從迫降的緊急中緩和過來,根本沒有心思搭理他,獨自在那發呆。
索爾猛然明白,即便他們放任他離開,這茫茫大海他又能往哪去,就算能順利到達陸地,他又能何去何從呢?
想到這,他頹然地靠在椅背上,再次沉思起來。
李路摘掉防風鏡,小心地控制着降落傘。此時風速約有每秒三米的樣子,對操控降落傘帶來了很大的困難。但作爲曾經接受過嚴格訓練,無數次定點跳傘的李路來說,一切都依然在掌握之中。
掠過駕駛艙,李路調整着角度,從機首進入。要知道,飛機不是靜止的,而是隨着海浪漂流着的。這更加增添了降落的難度。
波音747有七十米長,還有翼展達五十多米的機翼,對於李路來說,這樣的空間,足夠大了。
距離飛機背還有大約六米的樣子,藉着淡淡的月光,李路心裡計算着距離,打算再降低一些高度再脫離降落傘。
突然一陣風吹來。
李路措手不及,被風吹偏移了位置,他果斷地解除降落傘,從六米高的空中往下掉。
“砰!”
一聲比較大的聲響,李路砸在飛機背上,但是在他和飛機接觸的那一霎那,他朝前翻滾起來,卸掉了大部分衝擊力。他站起來,貓着腰快速地走到機翼上面去,那裡,劉小光砸開了一個艙窗,李路靈活地一翻一扭腰,人就進去了。
經濟艙裡的乘客們先是聽見一聲巨響,然後就看見一個人從外面翻進來,都嚇了一跳。
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劉小光幫着李路把身上的多餘物事卸下來,控制着激動的情緒,低聲道,“頭兒,你怎麼來了。”
裴小山和鄭凱韻更是激動得不能自已,即便竭力控制了,但那激動之色依然溢於言表。
裴小山是老101,李路知道他,鄭凱韻是新人,李路沒見過他,鄭凱韻也沒見過李路,因爲當時李路已經被雪藏,極少出現在公衆的視線裡。
鄭凱韻只知道,軍刀團的大老闆就是國防軍的傳奇人物李路。對李路,他和大多數國防軍年輕軍官一樣,視之爲偶像、楷模,軍神一般的存在,更被一些傾向李路的年輕軍官尊稱爲特種部隊教父。
此時,是鄭凱韻第一次見李路。
很普通的一個人,渾身沒有半點大人物應有的氣勢,渾身散發着的是一種叫做平庸的東西。
自然,以他現在的水平,是很難看出李路三年隱忍所發生的變化。李路已經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大家氣質,也不是他一個年紀輕輕的新人能夠感受得到的。
但他內心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即便劉小光和裴小山都沒有告訴他即將要到的人是李路,他也知道,他就是李路沒錯。
闊別三年再次見面,李路心中亦是感慨千萬,但是此時絕不是感慨的好時機。革命軍人之間也用不着相互訴衷腸,一個用力的握手,一個用力的拍肩膀,足矣。
李路只說了一句話。
“維持好秩序,小光小山帶我到駕駛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