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大隊駐地,範遠良急步走向大隊長辦公室,敲了敲門。突然,他發現自己走錯路了——郭明代理大隊長後,直接把自己的辦公室變成了大隊長辦公室,而沒有搬到陸勇的那間去。
搖搖頭,範遠良走過去,敲了敲門。
“進來!”
推門進去,順手把門帶上,範遠良語氣有些焦急地說道,“大隊長,那邊傳來消息,陸勇出獄了。”
“出獄?”
辦公桌後的郭明猛地站起來,臉色難看。
此時的郭明,一身乾淨得體的校官夏常服,肩膀上的上校軍銜還是嶄新的。雖然是代理大隊長,但是郭明本身就是大隊政委,而且,他百分百的肯定,101的下一任大隊長就是自己。
就在剛剛,自己在總部的朋友傳來消息,不日將正式任命他爲101大隊的新一任大隊長。
他這還沉浸在激動和喜悅當中,冷不丁範遠良跑進來告訴他,陸勇出獄了?這怎麼可能?
其實範遠良得知這個消息後,比郭明還要震驚,過後就是後怕。他範遠良現在也是春風得意得緊。從101大隊成立之初的正連職上尉指導員,到現在的少校政治處主任,他只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當中自然是少不了郭明的大力提攜。
當郭明決定倒向那邊之後,範遠良沒有任何猶豫地跟隨郭明。陸勇和吳軍這兩個李路時期起來的干將被抓之後,範遠良頓時就看到了光明的前途。他知道,如果陸勇在任,他是很難有出頭之日的。
而原因,則是陸勇評判幹部的標準一直以李路的爲準。範遠良的表現,一直很難進入他們的視線。
現在,陸勇出獄了,對她們來說,這可是最壞的消息。
“你確定是出獄?而不是其他?”郭明嚴肅地問道。
範遠良肯定地點頭,“是出獄,內部平反,無罪釋放。”
郭明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也許範遠良看不出其中的含義,但是他卻不然。陸勇和吳軍被關押,是總政辦的案子。現在屁事沒有地出來,意味着自己那個新東家的對手開始反擊了。
李路……
郭明腦海裡閃過一個常常掛着淡淡笑容的史上最年輕少校軍官,頓時心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的頻率。他知道自己的新東家想要通過清理101裡面的李路系,從而掌握這支強悍的秘密部隊。
也就是說,自己當時的選擇是站到了李路的對立面。即便李路後面有着一個老李家,他還是毅然決然地站到了對立面。這是因爲,新東家展示出來背景和實力,讓他認爲老李家不足爲懼!
副執政家族和把持着軍隊政治思想工作的家族聯合起來,難道還怕區區一個大區司令嗎?
一個月過去了,一連串的事情趨於平穩,郭明就等着正式任命下來了。這說明什麼,說明老李家根本沒有辦法發起反擊。
沒成想,就在最後時刻,當一切即將塵埃落定的時候,陸勇卻被釋放了!
看見郭明的臉色不斷變幻着,範遠良不由問道,“大隊長,現在怎麼辦?”
郭明煩躁地拿起桌面上的煙點上一根,深深地吸了幾口,思考良久,說道,“回去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不用管。他出獄,不代表能回101。”
範遠良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我明白了,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郭明叫住他,繞過辦公桌走過去,語重心長地說道,“遠良啊,你我的前途就看這一次了。跟那邊的溝通再深入些,必要的時候請你姐姐出面說幾句話。”
範遠良點點頭,“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
範遠良走後,郭明回到位置上坐下,沉思起來。陸勇出獄無疑是一個不好的兆頭。按照常理來說,他郭明作爲101大隊政委,在大隊長一職空缺的時候,主持101的工作是天經地義的,符合組織規程的,即便是代理大隊長也是再正常不過。
然而原因在於,陸勇和吳軍是因爲什麼原因被抓的,郭明再清楚不過,而自己在整件事裡面也充當了角色。如果徹查整件事,他脫不掉干係。那樣的話,他的軍旅生涯就要提前結束了,搞不好下半輩子要與牢獄爲伴。
這纔是陸勇出獄讓他感受到的危機。
思索良久,他拿起紅色專線電話,要通了業務主管部門情報部。
“副部長,我是郭明……”
在郭明通話的同時,三九局裡,依然是那名四十歲出頭的女上校,單手扶着耳朵上的耳機,另一隻手飛快地記錄着電話內容。通話結束,她放下耳機,拿起紙張快步走進局長辦公室,報告道:“局長,5號目標最新的通信內容……”
局長接過記錄着內容的紙張,點點頭,女上校轉身離去。掃了一遍內容,他拿起紅色電話機的話筒,撥了一個號碼。
“齊助理,對,三九局的老潘。101的郭明剛剛和情報部副部長有過一次通話……”
那邊,總長助理齊永寧頗爲驚訝,問道,“你確定?”
“確定,的確是情報部副部長葛軍。內容如下……”
李家老宅院子門前,李路一下車,就看見一名中校在自家門前徘徊,身邊聽着一輛掛着總部牌照的捷達車。他認出那是齊永寧的機要秘書,他怎麼會在這?
李路快步走過去,對方看到李路,大步走過來。
“莊秘書?”
莊秘書點頭致意,微笑道,“借一步說話。”
李路指了指院門,“進去坐坐。”
擺擺手,莊秘書示意李路到一邊,“不了,我馬上要回去覆命。”
李路點點頭等着他說話。
莊秘書壓低聲音說道,“首長提醒你注意情報部的一個副部長,叫做葛軍。”
李路皺眉,問道,“首長?齊助理還是……老總?”
莊秘書看着他好一會兒,說道,“我是齊助理的秘書。”
李路沉聲說道,“我明白了,替我謝謝齊助理。”
莊秘書點點頭,轉身上了捷達車,飛快地離去。
李路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齊永寧不是老李家勢力中的人,他是老總的嫡系。他爲什麼要告訴自己這個重要的信息呢?難道說老爺子與老總有過一番深入的交流?
就在不久前,李路在和平酒店和陸勇、吳軍見了面,從他們那裡驗證了閆正天提供的信息,同時更加全面地瞭解到了當時的細節。現在他基本可以肯定,邱家和程家結成了聯盟,策劃了一系列的陰謀,其目的在於搶奪101的控制權。
因爲101是總部的直屬單位,業務主管部門是情報部。邱程兩家想要控制101,必須得經過總部。李路之前還想不明白,僅僅通過扶持郭明接任大隊長,是達不成控制101的目的的。可是邱程兩家究竟是通過誰來掌控呢?
莊秘書的出現給出了這個答案,情報部副部長葛軍無疑是背後掌控101的人,而葛軍毫無疑問要麼是邱家的人,要麼是程家的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現在事情脈絡越來越清晰了,想畢,李路擡步要走進家門。
這時,裡面突然跑出一個小孩兒,朝李路衝了過來,“爸爸爸爸!”
看見撲過來的小孩兒,李路腦子裡所有的事情都暫時的拋到了腦後,裂開一個笑容,朝前緊走幾步把小孩兒接住抱着高高舉了起來,哈哈大笑,“好兒子!哈哈,你小子都會跑了啊!”
這小孩兒面貌極像李路的已故部下麥光華,渾身透着一股機靈勁。原來那小孩兒正是麥光華的遺孤、李路的兒子小李麥。
小傢伙在空中張牙舞爪,興奮地咯咯笑着喊着:“爸爸我要騎馬我要騎馬!”
“好嘞!”李路把小李麥放在自己肩膀上,讓他坐着自己的脖子,兩隻小手抓着自己的耳朵,在那大呼小叫,“駕!駕!爸爸你快走呀!你快走呀!”
三哥英勇一世,從沒給人欺凌過,卻在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子面前舉手投降,卻也是人間正道……
劉媽追着出來,看見小李麥騎在李路的脖子上,急忙走過來,“哎喲喲,你這孩子,快下來下來,爸爸做了一天的事累得很,快下來讓爸爸休息休息!”
“我不嘛我不嘛,我要騎大馬!我就要騎大馬!”小李麥扭着身子,抓着李路耳朵的手就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氣。
“哎喲喂,小祖宗哎,你別把你老子的耳朵擰下來了。”李路叫苦道,卻對劉媽笑了笑說,“沒事劉媽,讓他玩會兒。”
這時,翟小靜走過來,幸災樂禍地看着李路,對小李麥說,“兒子,使點勁兒,聽不進話的耳朵還要來幹嘛。”
李路驚訝道:“媳婦?你怎麼回來了?”
翟小靜翻了翻眼皮,“下班了我不回來去哪?你要我回奶奶那?”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李路急忙解釋,“我是說,你咋這麼快。”
翟小靜哼了一句,伸手把小李麥抱下來,“走,兒子,幫媽媽做飯去。”
“好好好!我要給媽媽做好吃的!”小李麥高興地拍着小手掌。
李路此時纔看到,那輛路虎車就停在院子門前。他這纔想起,自己從關振華那弄的路虎車,已經成了翟小靜的專用座駕。有車代步,下班回家能不快嗎?
聽到小李麥的話,李路不由笑罵道,“沒竈臺高還想做飯呢,這小子!”
劉媽慈愛的目光離開小李麥的背景,說道,“這孩子聰明得緊。別的小孩這個年紀很多都還不會說話,咱們家的小李麥能說會道咯!”
李路驕傲道,“那是,他爹那麼聰明……”
說了一半,李路就剎住了話頭,和劉媽走進去。李路沒說完的話讓劉媽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劉小光,不由她眼中泛起了些許淚水。
“劉媽……”李路想要安慰幾句。
劉媽擦了擦眼睛,擺着手說,“李路啊,我知道,小光他有重要任務。我沒事,就是想他了。這死孩子也不知道回來看一眼,說走就走,唉。”
李路正準備把劉小光的事情跟劉媽解釋一下,聽到她這麼一說,頓時有些納悶了。擡眼看到翟小靜在客廳裡朝自己打眼色,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她已經幫自己編了一個謊言,穩住了劉媽的情緒。
“任務比較特殊,小光也是身不由己。”李路心領神會,說道,“不過您放心吧,有一大幫子人跟他一起,沒事的。”
劉媽嘆了口氣,“我知道,吃了這口皇糧就要爲國盡忠,當兵就要打仗,只要這死孩子不給他們劉家丟人就行。”
這樣的話出自一個農村婦女之口,讓李路很是感概,他挽起劉媽的胳膊,“放心吧,小光一直很爭氣。對了劉媽,今晚咱們吃什麼?”
劉媽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指着廚房方向,笑着說道,“慧芬妹子在裡面做飯,聽說你要回家,她早早的就開始準備了。”
李路一陣汗顏,之前在醫院的時候自己還大言不慚地跟翟小靜說今晚親自下廚了。這不還是得自己老媽忙活?
“我去看看。”
李路說了一句,趕緊的滾進廚房,那邊翟小靜看到了,牽着小李麥也走了進去。三哥看來是逃不掉一陣冷嘲熱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