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不寫你都不是人
平頭哥時隔一個多月再次出現在《當代》編輯部，眉眼間不見了前幾次的頹廢之色，想來應該是愛情的滋潤。
“你什麼情況？我都以爲你攜稿潛逃了呢！”林爲民調侃道。
汪碩自來熟的坐下，“我逃個屁，哥們兒忙着呢！”
“稿子呢？”
汪碩撇撇嘴，這麼長時間不見，也不說關心關心自己的死活，上來就要稿子。
這種人啊，累死都不多。
一疊稿紙甩到桌上，汪碩一臉的嘚瑟。
“自己倒茶。”
林爲民說了一句，便看起了稿子。
沈絮嘉是東方舞蹈團的舞蹈演員，儘管這個年代各行業之間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差距，但舞臺團出來的女孩兒不愁沒人追。
沈絮嘉道：“編輯部那麼忙，你們都是談工作，我在這裡等一會兒沒事。”
談戀愛這種事是很費錢的，追沈絮嘉更費錢，恰好汪碩又沒錢，所以八月初的時候汪碩纔在國文社門口見天兒的等林爲民。
“別的同事還得看看。”
汪碩也不生氣，嬉皮笑臉道：“謝了！”
汪碩吃的滿頭冒汗，沈絮嘉拿着紙擦了擦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林爲民笑了笑。
不錯，不錯。
“是啊。”
他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空中小姐》那篇中篇汪碩應該能得到二百五六十塊錢的稿費，後送去的那部中篇叫《浮出海面》，如果能順利發表的話，三四百塊錢肯定有了。
說着話，他又從包裡掏出一疊稿紙，“瞅瞅吧！”
林爲民擡手看了一眼手錶，“八點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撤吧。”
“知道了！”汪碩無奈道。
進門先點菜，等上菜的時候氣氛還很正常。
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王八。
林爲民態度堅決的結了賬，沈絮嘉一個勁兒的說着不好意思，本來是她張羅着要請客的，最後卻成了林爲民結賬。
“這什麼呀？”
玩笑了兩句，林爲民又掏出一個盒子。
這會兒他纔有了閒工夫給林爲民解釋幾句。
“什麼時候給稿費？”汪碩問。
一路哼着小曲兒，林老師的摩托車駛進了國文社大院。
“趕緊吃，你千萬別客氣啊！”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等這孫子還錢，還不如拿他的小說去賣版權。
收了這塊手錶，你不賣命給林老師寫稿？
“行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回頭我讓會計那邊趕緊出稿費單，省的你餓死！”林爲民沒好氣道。
兩人又是在熱戀期，汪碩打腫臉充胖子，沒事就帶她去下館子，手裡的錢花的很快。
到了快下班的時候好不容易纔看完，道：“不錯，總算是改的像個樣子了。”
翻了兩眼，質量出乎意料的不錯。
“哎呦，總算是吃了頓像樣的飯。”汪碩說了一句。
這一對，他真不好評價。
加在一起六百多塊錢，可能堅持不了多少日子。
正玩笑的功夫，到了下班時間，辦公室的同事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前段時間汪碩經商完全失敗，最好的朋友謝靖也蹲了笆籬子，他進入了人生低谷，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認識了沈絮嘉。
汪碩啐道：“我就知道你少不了這出！”
“哪兒那麼多廢話，趕緊寫稿，交稿還錢！”
只一句話，林爲民就看出這是個識大體的大氣女人。
汪碩擡頭往銅火鍋裡倒肉的時候才注意到林爲民。
“二手的怎麼了？好幾百塊錢呢！”
他捏了捏稿子的厚度，又是部中篇。
從汪碩進門少說也一個多小時，她就一直站在這裡。
“不着急，你先拿着用吧。”林爲民道。
汪碩接過盒子打開，一塊嶄新的閃耀着光輝的梅花女表安靜的躺在表盒裡。
“甭客氣了，你們倆現在不是條件緊張嗎？回頭等手頭寬裕了，再請回來就是了。先說好啊，到時候我得吃兩頓才行，要不然回不了本兒！”
這藉口不就來了嗎？
什麼叫好編輯？
那一定得是想作者之所想，急作者之所急。
汪碩氣急又無奈，他這人向來嘴上不饒人，但碰上林爲民每每都是佔不到便宜。
幸好有林爲民及時伸出援手，那四百多塊錢讓汪碩度過了兩人戀愛初期最艱難的日子。
林爲民朝汪碩誇道：“找了嫂子這樣的女人，你有福了！”
林爲民壓根就沒敢想汪碩能還自己的錢。
“好。”
汪碩說了一句，來不及再說話，伸出筷子夾向銅火鍋內的羊肉。
沈絮嘉是舞蹈演員，日常飲食會吃很多強化食品，一個月的工資、獎金大都吃進了胃裡。
“你不是胃不好嗎？大夫沒讓你吃點軟的？”
汪碩不忿道：“要不是爲了給他交罰款，我現在手裡也能有不少錢。”
迎面碰見了揹着一大包東西的冷解放。
“怎麼着？沒錢不能請你吃飯啊？”
林爲民不好意思道：“你瞧這事鬧的，怎麼也不進去？”
汪碩並未往心裡去，他來《當代》這麼多回了，也瞭解這裡的工作習慣，反正林爲民都說差不多了，應該問題不大。
“你看你，我又沒說什麼，你急什麼？”
林爲民佯怒道：“跟你說多少遍了，我有女朋友！”
“給個屁！你這點稿子，還不夠扣欠我的錢呢！”
戀愛這種事向來是費錢的，而且是毫無用處的費錢。
他和沈絮嘉倆人現在手腕上空空蕩蕩的，在外面想知道個時間都得跟別人打聽。
你跟你女朋友一起寫的？不會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吧？
“你那什麼眼神？真是我們倆合寫的！”汪碩強調道。
“哪兒呢？我怎麼沒看着呢？”
“不至於吧？”
又過了幾天，林爲民給汪碩送稿費單。
“能發表了？”汪碩問。
眼見手裡錢不多了，汪碩不敢再亂花了，憋了快一個月。
林爲民那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讓汪碩恨的牙根都癢癢。
回首兩個月的小黑屋時光，一切都是值得的！
“走，我送你去車站！”
騎着摩托車，他嘴裡哼着小曲兒。
“體檢？體檢幹什麼？”
得給他找點寫稿的動力才行，恰好汪碩剛剛說過沈絮嘉丟手錶這事。
汪碩素有急智，立刻明白了林爲民的嘲諷，罵了一句：“你大爺！”
林爲民有些驚喜，“敢情一個多月不見，你給我憋了個大的啊！”
“你小子進步很快嘛！”
“呦，解放，今天回去了？”
汪碩將表盒一扣，他說着話要將表盒送回來。
又聊了一會兒，林爲民告辭而去。
一直等到這個月沈絮嘉發了工資，拖了兩個月的獎金也終於發了，沈絮嘉提議請林爲民吃頓飯。
“你可真行，有給女朋友買二手手錶的嗎？”
好景不長，上個月沈絮嘉在燕京展覽館劇場演出，演出結束之後在後臺洗澡，沒想到衣服、手錶、包全都讓人給偷了，這下子損失不小。
當了幾年編輯，林爲民的眼光越來越毒辣。
不寫你都不是人！
“金色盾牌~
熱血鑄就~
危難之處顯身手，顯身手~”
汪碩起身要去結賬，被林爲民摁住了，“得了吧，說的自己都快吃不上飯了。我要是讓你請客，回頭你不得背後戳我脊樑骨？”
“你看你，又急了。許你做得，還不許我說得？”
被偷的東西里，最值錢的就是那塊手錶。那是汪碩剛從信託商店給沈絮嘉買的，一塊梅花的女表，新表三百六，信託商店是二手錶，還不要票，二百八。
汪碩的兩部小說馬上就要發表了，萬一這貨拿到稿費又開始浪，大幾百塊錢可是能花好一陣子呢。
隔了幾秒，林爲民才賤嗖嗖的說道：“上醫院體檢沒？”
“怎麼不至於？”汪碩拉着林爲民，“等會吃飯的時候再跟你細說。”
汪碩笑罵道：“你丫就不能盼我點好？”
“請我吃飯？”
“不是我進步快，是我女朋友進步快！”
聽完兩人的經歷，林爲民默默的夾了口羊肉。
汪碩硬是將錢塞進了林爲民手裡，林爲民道：“行吧，等再需要的時候你再開口。”
汪碩捏着表盒的手有些用力，眼眶酸澀，隔了幾秒才道：“你丫的，要是把這手段用在追女孩兒上，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也不至於現在還是個光棍兒！”
林爲民看了看稿子，又看了看汪碩。
汪碩接過錢喜的眉開眼笑，他往大拇指上啐了一口數着錢，然後將其中一部分遞迴給了林爲民。
呦呵！
有主觀能動性的作者纔是好作者，不要編輯催，自己主動就交稿，手下要都是這樣的人，這工作得多好乾啊！
冷解放的稿子終於寫完了，前天交的稿子，昨天收到的稿費。
汪碩道：“走啊，別忙了，請你吃飯！”
曲小偉的描述很準確，沈絮嘉是個漂亮的的舞蹈演員，可能也是因爲職業的原因，她的身姿挺拔，一身長款風衣襯托的氣質極爲出衆。
“林老師！”冷解放跟林爲民打了個招呼。
林爲民借給汪碩的四百多塊錢，光是買表就花了一大半。
“那是！”汪碩下巴一揚，表情得意。
等待羊肉上桌後，林爲民看着頭都不擡全力以赴乾飯的汪碩和沈絮嘉，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窮嘚瑟！”林爲民刺了汪碩一句，然後道：“算了，還是我請你吧。”
“別介，要不我老是記掛着，心裡頭不得勁兒！”
那天在東來順汪碩問時間的時候，他心裡靈機一動。
他的輕鬆幽默化解了汪碩和沈絮嘉的尷尬。
“爲民，你別客氣，吃啊！”
《空中小姐》那篇稿子用了，《浮出水面》那篇稿子也用了，稿費還漲了一塊錢，兩篇稿子的稿費加在一起一共七百出頭。
三人邊吃邊聊，一晃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感覺吃的差不多了，汪碩問林爲民：“爲民，幾點了？”
汪碩心知林爲民是怕增加他的負擔，心中溫暖，道：“別了。也不是我要請你，是我女朋友要請你，要沒有你借我的錢，我都不知道怎麼熬過來。”
林爲民沒好氣道：“手錶拿好，收據在表盒裡了，一共三百六，花的是外匯券，下回稿費里扣！”
“你啊，加油寫吧，照你這麼個嘚瑟法，得寫多少小說才能夠你花的？”林爲民說了一句。
來到走廊林爲民才知道，原來汪碩的女朋友沈絮嘉早就等在這裡了。
“什麼意思？”林爲民不解。
“沒事，我還不太餓，你們倆先吃。”
汪碩選定的請客地址是東來順，天氣慢慢涼了，東來順的生意又開始火爆起來。
本以爲可以靠着寫作賺點快錢，沒想到出師不利，折戟沉沙。
汪碩冷笑一聲，“就知道伱得這麼說！”
林爲民真想問一句，穿的人模狗樣的，你們倆這是逃荒來的嗎？
好不容易等第六盤羊肉下了鍋，汪碩和沈絮嘉的節奏終於緩下來。
沈絮嘉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不怪他，是我一開始不知道他的經濟情況，早知道我肯定不讓他花那些錢。”
沒有林爲民借的錢，兩人進展的也不會這麼快。
放在平時，林爲民這麼誇，汪碩高低得狂上幾句，不過這回他罕見的露出了幾分羞澀。
林爲民不接，道：“拿着吧，那塊表估計怎麼着也能算你們倆的定情信物，就這麼丟了怪可惜的。找是找不回來了，正好這塊是新買的，當個定情信物不跌分！”
這也就是處了好幾個月了，要是汪碩剛跟沈絮嘉談戀愛那會兒，他就是給林爲民下個腿絆兒也得搶着把賬結了。
“這部小說是我跟我女朋友倆一起寫的。”
林爲民搖頭道：“嫂子，不是你的問題。你是不知道，以前他跟謝靖倆人投機倒把，沒少賺錢，幹了兩年結果一分錢沒攢下，他就是個漏財的手。”
整整兩千四百塊錢，拿到稿費的那一瞬間，冷解放熱淚盈眶。
“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就行了。”
“別客氣了，趕緊的。”
林爲民拉着冷解放將他送到火車站，再回到國文社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他正打算先找個地方解決一下午飯再回辦公室，就聽到街上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