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餘兆淮：守得雲開見月明
《觸不可及》時隔一年再次開演，對於燕京的話劇愛好者們來說是個好消息，燕京日報還特地進行了報道，演出依舊呈現出一票難求的景象。
經過這一年時間的打磨和排練，《觸不可及》就像是一鍋燉入味兒了的菜餚，讓觀衆流連忘返。
這部話劇在首都劇場所受到的歡迎是近幾年人藝所推出的所有話劇當中的佼佼者，直逼《茶館》、《雷雨》、《龍鬚溝》等一批經典之作，應該說，《觸不可及》有成爲人藝主打劇目的潛力，就像前面說到的這些作品一樣，成爲經久不衰的劇目。
《觸不可及》的受歡迎，極大的鼓舞了正在排練的《霸王別姬》劇組，同樣都是林老師的作品，《霸王別姬》還有原著小說的加持。
這段時間以來，《霸王別姬》的小說已經加印第三次了，林爲民再次收穫了一筆兩千多塊的稿費，小說的總銷量也即將突破100萬冊，
如果算上《人民文學》去年四月號的讀者受衆，這個數字再翻一番也不成問題。
更關鍵的是，在八十年代，一本書也好、刊物也好，它的閱讀者絕不僅僅只是一個人，幾個要好的同學、一個組的工人、一間辦公室的同事，大家共享一本好書在這個年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毫不誇張的說，《霸王別姬》這部小說的受衆，要遠遠超過這部小說的銷量本身。
三月份下旬，《霸王別姬》的話劇要接受人藝藝委會的審查。
林爲民剛纔一眼就認出了後世這個成爲人藝扛把子之一的小胖子。
韓壯壯眼饞的看了一眼老舅的摩托車，他指着一旁的小胖子介紹道：“老舅，這是我在我們院裡培訓班認識的朋友，樑冠華。”
人藝的藝委會陣容空前強大，全部都是劇院的功勳導演、編劇、演員，林爲民之前經常接觸的歐陽山尊、藍天野赫然在列。
排練場內的喧囂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結束了，藝委會的領|導和前輩們都離開了，林爲民和歐陽山尊、藍蔭海來到後臺，跟演員們打個招呼。
誰知他的肩膀竟柔不受力，就如同嬌弱的虞姬一般。
林爲民對韓壯壯喊道：“你們倆擠什麼，小樑跟我一起吧。”
後臺側幕的演員們也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是大家鼓掌，演員們上臺謝幕的時候，可臺下的這幫領|導、觀衆坐着一動不動，他們也不知道該不該上臺謝幕。
樑冠華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五十步笑百步。”
“謝謝林老師，都是您劇本寫的好。”
舞臺下，藝委會成員和劇組的幕後工作人員們看的異常認真。
後世《霸王別姬》電影中章國榮的聲音其實就是楊力新的配音。
臺上的演員們恭謹的鞠躬致謝，臉上的笑容掩飾不住，臺下的幕後工作人員們同樣與有榮焉。
“是啊，恭喜！”
他的聲音越發的柔了，幾乎跟林爲民看《霸王別姬》電影時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不知道啊，都不說話，我也不敢動啊！”
這小子自從進了人藝受了刺|激，居然連書都能看進去了。
這回在餘兆淮那裡總算是有交代了。
韓壯壯蹬着車蹬子心中鬱悶，這還是親外甥嗎？
只用了一頓東來順的時間，樑冠華對林老師的崇拜就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韓壯壯瞥了一眼樑冠華的肚子，“你？還是算了吧。”
唯一的遺憾，大概要算程蝶衣揮劍自刎後，少了那首經典的BGM。
今天剛剛結束藝委會的審查，再次審查就是在公演上了。
樑冠華面如滿月，此刻神色激動帶着幾分紅暈，“牛啊！太牛了！壯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演上你老舅的戲啊！”
“恭喜你啊，是之，我們院又多了一部好作品！”
激烈的掌聲響起了好幾次，終於在幾分鐘之後，大家的情緒漸漸平息。
他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除了第一次，餘兆淮每次接到林爲民的電話，無一例外都是稿子又跳票了。
臺上的演員都有點堅持不住了，楊力新半睜了一隻眼睛低聲跟“段小樓”詢問，“什麼情況啊？”
“我等你唄。”
“快了，這齣戲折騰了將近一年時間，總算是要跟觀衆見面了。”歐陽山尊感慨道。
回看了一遍，確定自己能挑出來的毛病都已經修改到位，林爲民總算是放下了筆。
“爲民啊！稿子？稿子的事不着急，你千萬不要有壓力。長篇嘛，我理解，總要花個一年半載的。”
“什麼時候能發出來啊？今天就能發啊？”
不過爲了避嫌，歐陽山尊今天不是坐在藝委會的位置上，而是跟林爲民一起另坐了一排。
翌日一早，遠在金陵的餘兆淮剛剛放下公文包，還沒來得及給自己沏點茶水，就接到了林爲民的電話。
餘兆淮放下了電話，努力平復着心中的激動。
“寫完了？寫完就寫完吧，反正也不是第……”
按照常規，人藝的每一臺話劇一般都會接受兩次審查。一次是在排練場，一次是在劇場。
“精彩！太精彩了！”
藝委會成員們才恍然察覺，大家剛纔光顧着沉浸在劇情當中，一羣人連忙起身鼓掌。
一個演員，一輩子能遇上這樣的一個角色，何其榮幸啊！
李光復的身旁站着的是韓壯壯，韓壯壯的另一邊還站着一個小年輕，兩人年紀相仿，身材也相仿。只不過韓壯壯是以肌肉爲主，這個小年輕是以肥肉爲主。
這個朋友，沒交錯！
舞臺上，大幕拉開，人物粉墨登場。
主編的眼角一跳，“稿子還沒寫完？”
主編說着說着停在了那裡，終於反應過來，“林爲民說他寫完了？”
這光並不是楊力新自己的，而是林老師和“程蝶衣”這個角色賦予他的。
林老師真是神了，怎麼能寫出這麼好的本子呢？
“我說的是主角，像程蝶衣那樣的角色！”
倆人一個比一個壯，馱上幾百斤大米都不成問題的自行車，此刻如同孱弱不堪的老人，發出了一聲哀鳴。
當大家看到程蝶衣和段小樓成名時，表情欣慰；當程蝶衣爲救段小樓被玷污時，表情痛心；當程蝶衣看破人性，揮劍自刎時，在段小樓那一聲淒厲的“蝶衣”聲中，大家黯然神傷，眼中含淚。
“什麼？寫完了？這麼快嗎？”
“誒，好好！版面我都給你留好了，就等你的小說了。”
“好好好，感謝感謝。好，再聯繫，再聯繫！”
林爲民騎上摩托車，說道：“走吧，相請不如偶遇。今天審查順利，我請你們吃個飯。”
韓壯壯大喜，招呼樑冠華上他的自行車。
“樑同志你好！”林爲民伸出了手。
藝委會的老前輩們鼓掌的同時不忘誇讚，既是院長也是藝委會會長的於是之心懷大暢，面對衆人的恭喜他指了指臺下的幕後工作人員們和臺上的演員們，“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
“剛等一會兒。”
“小楊，演的好啊！完全演出了程蝶衣的精氣神！”林爲民拍着着楊力新的肩膀誇獎道。
“咱倆速度不一樣，你等我|幹啥？”
韓壯壯演的是一個小角色的B角，今天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
掌聲從弱到強，到最後近百人的掌聲，硬生生響出了首都劇場裡的氣勢。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
而林爲民則躲進了書房，給他那部寫寫、刪刪、改改了快半年時間的小說收尾。
林爲民笑道：“辛苦歐陽老師了。”
樑冠華受寵若驚，“林老師，您叫我小樑就行。”
“剛纔誰來的電話？”主編這個時候剛剛走進辦公室，問道。
“我們劇院又誕生了一部經典啊！”
說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感謝老師們！感謝大家！”
韓壯壯這會兒剛剛停下拍紅了的手，表情仍有些激動，問身邊的小胖子，“冠華，我老舅這劇本寫的咋樣？”
除了有這些人，不少劇院的演員和工作人員今天也做到了排練場的觀衆席上，大家都很期待《霸王別姬》的效果。
最後還是臺下的歐陽山尊給了演員們一個手勢，“段小樓”捏了楊力新一下，兩人起身，側幕的演員們也開始上臺。
“爲民說稿子寫完了。”
大人，你的元芳呢？
這小子現在有點入戲，林爲民這個鐵直男跟他接觸多了，感覺有點生理不適。
“我現在不已經演上了嗎？”
兩人說笑了幾句，林爲民走出了排練場。
大家一看到他們都激動的問好，看得出來演出的成功讓大家的神經都非常興奮，過了這麼長時間情緒還沒有平復下來。
所有的觀衆們，表情隨着臺上角色的悲歡離合而變化，直到演出結束，舞臺上段小樓抱着香消玉殞的程蝶衣好長一段時間，臺下的衆人仍毫無反應。
韓壯壯等在車棚處，身旁還跟着個小胖子。
“伱咋還沒走？”林爲民問道。
又帥，又有才，關鍵還大方，羊肉可勁兒的上，林老師眼睛都不帶眨的。
林爲民這個小說作者兼劇本編劇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少不了被大家圍着誇獎一番。
臨別前，樑冠華拍拍韓壯壯的肩膀。
餘兆淮看向他，讓語氣淡定下來，“哦，沒什麼，林爲民來的。”
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他終於將小說寫完。
“壯壯，你快着點！”
也正是因爲這樣的聲音，林爲民看楊力新的表演才更容易接受一點。
觀衆席當中，李光復站在一羣院裡的青年演員中間，望着舞臺上的演員們和正被一羣人圍住的林爲民，心中充滿了感慨。
《霸王別姬》的公演時間暫定五月份，現在距離演出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哈哈，大家都辛苦纔對。”
他看着臺上一身虞姬裝扮的楊力新，雖然看不出來他的樣子，但李光復覺得他在舞臺上是發着光的。
“小楊真是敬業啊！”林爲民誇獎了一句，沒有再跟楊力新多交流。
他將樑冠華招呼上了後座，摩托車呼嘯而過，留下一串聲響。
壯壯，以後我們倆就是過命的兄弟！
晚上回到家中，韓壯壯躺在牀上看書，那是林爲民前段時間開給他的書單裡的一本。
“等了好一會兒了吧？”林爲民笑着問道。
在後臺跟演員們交流一番之後，歐陽山尊送林爲民出來，兩人聊起了《霸王別姬》的公演時間。
這部小說的主題並不沉重，讀起來輕鬆、詼諧，帶着幾分荒誕，很容易讓一些酷愛宏大命題和史詩氣質的讀者輕視，所以林爲民在對話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要讓人物的話有嚼勁兒，顯出哲思來，那麼這部小說就算是成功了。
餘兆淮看着主編的反應心中暗爽，沒說話，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能發出來？”主編急切的追問道。
“今天。”
主編仰天長嘆，“終於等着了！”
餘兆淮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嘆，終於等着了，這篇稿子來的太不容易了，守得雲開見月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