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沒看過就對了
翌日上班。
轟鳴的摩托車聲打破了上班的平緩節奏，林爲民的摩托車出現在國文社的第一時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早上七點多正是上班的高峰，國文社院內人來人往，精緻又不失陽剛的雅馬哈125出現在院內，所有人都對這輛摩托車行着注目禮。
當大家看清楚騎着摩托車上的人是林爲民，大家倒是沒有太多意外。
林爲民現在也算是國文社的名人了，作品一部接一部的發，名字在國內的文化圈越來越響。
光是聽說他接到稿費單的次數，都快趕上大家開工資的頻率了。
這樣的人，騎上摩托車一點都不稀奇。
有那個仇富的，頂多也是罵一句燒包。
林爲民的摩托車停在自行車棚裡，不少年輕的同事就圍了上來問東問西，不光有後樓的，前樓的也來了不少。
“爲民，這摩托車沒見過呢？啥牌子的？”
看看這寫書多賺錢啊，人家林爲民二十出頭買了四合院，騎上了摩托車，咱比他林爲民差啥呀？
馬原再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快放假了。最近也沒什麼事，我剛考完試就跑到燕京來了。”
“哈哈哈！”
“我來就是跟林老師您當面交流交流的。”馬原開門見山道。
編輯部的這項舉措不僅是一個承諾，更體現出他們對於廣大作家的關懷和在意。
林爲民發出了暢快的笑聲，石鐵生聽到他的笑聲，也受到了感染。
馬原的自信爲止一滯，默不作聲進了辦公室，他先朝裡面打量了一圈。
“你不是還看了嗎？”姚淑芝揪住林爲民不放。
林爲民道：“啊，騎摩托車方便點。”
馬原的大腦再次快速發動，想了半天，頹然的發現，還是沒看過。
摩托車的轟鳴聲響起，院裡一直在圍觀的小孩子們興奮的大叫起來，不光是小孩子，連不少大人都站在門口看新鮮。
林爲民去開門，門外站着一個個子很高的小夥子，幾乎頂到了門框。
費了好半天勁，林爲民和石嵐給史鐵生穿戴整齊，林爲民先把他抱上了車，然後騎上摩托車，又用一根皮帶將兩人捆在一起。
“坐穩嘍！”
你難道不應該辯駁幾句嗎？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啊，大哥！
見到馬原那一臉懵逼的表情，林爲民心中暗爽，這就對了，小夥子是不是腦瓜子嗡嗡的？
“來來來，趕緊套上，我帶你兜一圈兒！”
正在兩人拌嘴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他已經忘了這是他殘廢的第幾個年頭，腿不能動，他如同一根腐朽的枯樹，每日只能紮根於輪椅之上。
石父這時候走出門，聽到林爲民的提議臉上有些憂慮。
“知道了，謝謝領|導。”
石鐵生到現在才明白林爲民帶他兜風的真實目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流，眼眶裡熱熱的。
姚淑芝惡狠狠的瞪了林爲民一眼。
這一波操作，可以說是狠狠給《當代》編輯部拉了一波好感，以後組稿的難度都會降低不少。
“鐵生，感覺怎麼樣？”寒風中，林爲民的聲音隨着風傳到石鐵生的耳中。
“鐵生，伱手可得把緊我。”
“先見你再回家。”
這纔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一衆人眼巴巴的望着林爲民。
“爲民，我昨天放在桌子上的那篇短篇你看到沒有？”
馬原的氣息又是一陣紊亂，本來在門口時候醞釀的好好的，沒想到還沒說話呢，差點被破了功。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工作量的增加。
林爲民買了摩托車，副作用就是國文社員工們兼職寫作的比例提高了一大截。
石父笑的開懷，“好，晚上包餃子吃。”
“沒有啊！”
石鐵生心情大好，“還是你這皮褲管用。”
“管用就送你了！”
他決定要給自己找回點氣勢來，他帶着萬分肯定、不容駁斥的語氣說道：“世界上最偉大的作家就是霍桑！”
“叔兒，別擔心。我都給鐵生準備好了……”
聽出他聲音中的迫不及待，林爲民腳踩油門，“轟轟！”
圍着林爲民的基本都是社裡的年輕人，有幾個不好摩托車這口的？圍着看了半天，直到快到上班時間了才散開。
姚淑芝心煩意燥的找了半天稿件，好不容易纔找到，然後又把鍋甩到了林爲民身上。
又過了幾天，元旦假期結束。
“那怎麼不見了？”
“剛買的！”林爲民拍拍摩托車的後座，“帶你兜兜風咋樣？”
“我看完又給你放回去了啊！”
石鐵生的眼神中迸發出光芒，他雖然身體殘疾，但畢竟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看到摩托車自然見獵心喜。
馬原再次愣了一下，搜遍回憶也沒有印象。
林爲民回敬道：“那隻能怪你自己不小心了，我怎麼沒丟稿子？榮老師怎麼沒丟稿子？就你丟！”
“哦。”林爲民端起茶杯，“喝口茶。”
嘶~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兩千多塊錢，夠大家不吃不喝好幾年的工資了，所有人都發出了驚歎。
“燒包，出門小心點。”
騎在風馳電掣的摩托車上，他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澆灌了甘霖的枯枝，一下子活了過來，再不是那種波瀾不驚的狀態，它變得有溫度、跳動的強而有力，如同雄壯的獅子。
十幾分鍾後，摩托車再次聽到大雜院的門口。
“對了，我記得你在信裡說你看過兩千多部小說，《跳蛙》你看過沒有？”
見編輯們都低着頭在工作，辦公室內一片沉靜，他感到有些不適應。
下午下班，林爲民騎着摩托車來到了雍和宮大街26號大雜院。
“買摩托車了？”
“雅馬哈，泥轟的牌子。”
《當代》今年的第一期刊物正式發行就給了廣大作者們一個驚喜，在這一期的卷首語上，覃朝陽以主編的名義向作家們承諾，在新的一年裡，《當代》將會在作家們的作品發表後返還手稿。
燕京的街頭，響徹着兩個年輕人的笑聲。
林爲民故作回憶狀，好半天，才道：“哦，馬原，有印象，請進。”
“就爲了見我？放假了，怎麼不想着回家見見家人呢？”
“爲民……”
林爲民進了後樓，碰到了蒙偉宰。
作爲一本刊物，作者和讀者就是天平的兩端，缺了哪一邊，這座天平都會失衡。
馬原頓時羞愧難當，恨不得當場有個地縫鑽進去。
林爲民笑道：“我就是林爲民。”
嘴上不饒人，但隱藏的卻是關心。
《當代》在全國各地擁有海量的讀者，作者的數目肯定沒有讀者多，但他們帶給《當代》的影響是一樣的。
林爲民推着石鐵生的輪椅，嚷嚷道：“走走走，趕緊的，太冷了，這一會兒給我凍的，晚上讓叔兒給我包餃子吃。”
石嵐看着精緻的皮夾克欣喜不已，緊緊抱在懷裡，“林大哥你放心吧，我肯定給我哥放好。”
林爲民給他倒了杯茶，“我記得你的稿子沒有錄用，你來編輯部有什麼事嗎？”
這幾天，編輯部內類似這樣的對話時有發生。
今天這一天，單位的自行車棚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時不時的就有小年輕湊到林爲民的那輛雅馬哈旁邊參觀參觀。
等在院門口的石父和石嵐趕緊來接石鐵生，林爲民打開皮帶，將石鐵生抱到輪椅上，摸了摸他的雙腿，笑着說道：“還熱乎着呢！”
看着這輛充滿着機械美感的摩托車，不少小年輕的心中充滿了激動，同時有一股衝動也在萌發。
這個消息一出，不管是打算要給《當代》供稿的作者，還是曾經爲《當代》供過稿的作者，都是歡欣鼓舞。
他貼在林爲民的耳邊，大聲說：“非常好！”
“花了多少錢啊？”
“都怪你出的這個餿主意，我現在壓力大的要死，生怕哪個稿子丟了、不見了！”
嗯？
馬原愣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霍桑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作家啊？
石鐵生慢悠悠的從屋裡出來，搖了半天輪椅纔看到林爲民，還有他身旁的摩托車。
“也不貴，兩千多塊……”
一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自信。
年輕人的表情有些意外，然後說道：“林老師你好，我是馬原。”
“鐵生！鐵生！”林爲民站在院門口高聲喊着。
石鐵生興奮道：“我腿殘疾，又不是手殘疾。”
馬原猶豫了一下，低頭喝了一口茶，談話節奏完全被林爲民帶走了。
林爲民這時裝作不經意的轉頭對石嵐說道：“給你哥收好了，可別弄壞了。”
林爲民放下茶杯，看向馬原，“有道理！”
林爲民喊了一聲，摩托車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出。
這麼冷的天，他就穿了個毛衣，外面罩着一件外衣，看着就讓人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冬天了，石鐵生的雙腿血液流動不暢，怕冷。
經過這些年，儘管他總是表現的寬闊、豁達、洞明人心，但他總是有那麼一絲不甘的。
林爲民嘴裡的“外匯券”三個字嚥了下去，還是別刺|激大家了。
石鐵生驚奇的問道：“爲民，你買摩托車了？”
在林爲民和石嵐給史鐵生穿衣服的時候，院子裡不少聽到動靜的鄰居都跑了出來看熱鬧。
林爲民將事先準備好的皮夾克和皮褲拿出來，這是他那天去王府井順路買的。
“這樣啊！”林爲民語氣似乎有些惋惜，又問道：“那《沙丘》呢？”
“你好，我找林爲民老師！”年輕人說道。
林爲民似乎是想再問一部作品，但表情又有些於心不忍，最後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這個閱讀面，有點窄啊！”
林爲民將皮夾克和皮褲扔給石嵐，說道：“這個以後就是我來帶你兜風的戰袍。”
“我哪知道啊，你再好好找找。”
石嵐第一個上來幫忙，石鐵生欣喜的任由妹妹和林爲民折騰他。
“我記得你是遼東大學文學系的學生，現在還沒放假吧？”林爲民突然問道。
大街上的摩托車他們看過，但在院子裡看到還是頭一遭。
冷風從耳邊刮過，冰冷而凜冽，但石鐵生的心卻是火熱的。
兩千本小說他是真看過的，但林爲民說的兩部作品他也是真的沒有聽說過，難道很有名嗎？
馬原也不好意思問，怕萬一問了，人家真給介紹一下來頭真就很大，那自己可真要無地自容了。
林爲民觀察着馬原的表情變化，心中很是滿意。
你沒看過就對了。
他問的這兩部，一個是推理小說鼻祖愛倫坡的一部不太出名的作品，另一個則是在國內被輕視的科幻小說，就他們這些文藝青年的秉性，馬原能看過纔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