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能見度良好,正是飛行的好時候。
陰了多日的遼東半島南部地區終於轉晴,憋足了勁的中國空軍飛行員們終於可以再次翱翔藍天了,今天一大早,蓋平野戰機場的戰鬥機和轟炸機就全部起飛,趕往熊嶽城野戰機場,準備投入遼東決戰,蓋平野戰機場也因此而變得空空蕩蕩,只有一些地勤部門的勤務車輛還停在機場的草坪上。
到了中午的時候,天空中又響起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一架大型飛機在六架戰鬥機的護航下降落在蓋平野戰機場。
與其它的大型飛機不一樣,這架大型飛機造型比較特殊,它雖然擁有四臺發動機,但是機艙卻不像轟炸機,而是由木材、帆布構成的全封閉結構,機艙中段有兩扇小門,位於機身的兩側,打開小門,可以將軟梯放下,可供人員上下。
這實際上是一架客機,由武漢飛機制造廠製造,目前只製造出了這一架,這其實是由“禿鷲”式重型轟炸機發展而成的一款專用客機,是總統府特別訂購的,爲了不耽誤“禿鷲”式轟炸機的生產,這架客機的製造工期長達半年,不過所選用的材料卻都是上等材料,畢竟,這架客機是爲總統服務的,總統甚至將其命名爲“北旖號”,將總統自己的名字與總統夫人的名字糅合到了一起。
本來,這個時代的飛機在技術上講還是比較原始的,雖然趙北確實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飛機制造業的大發展,但是畢竟不能脫離時代發展,受技術限制,乘坐這個時代的飛機旅行,確實是要冒些風險的。
也正是這個緣故,當得知總統打算爲自己訂購一架專用的旅行用飛機時,侍從室和督政處的多數人都強烈反對,但是反對無效,總統絕不會輕易改變他的想法,於是,這架“北旖號”客機就正式入役了,在空軍部隊的序列中,編號爲“01”。
這架客機剛剛製造完成不過一個多月,前段日子一直在試飛,直到前天才完成所有測試,並正式編入空軍序列,由於採用了德國進口發動機,馬力強勁,這架客機可以裝載八名乘客,並以兩千公尺的高度直飛六百公里之外的機場,確實是不錯的交通工具,也正因此,當得知這架客機已經完成全部測試工作之後,趙北一個電報,就將這架飛機調到了蓋平,他想乘坐一下,感受感受,同時也打算順便坐着這架客機去一趟瀋陽。
得知總統今天就要乘坐飛機去旅行,隨同總統趕到遼東前線視察的政府官員和軍方將領都有些吃驚,一些人也勸說總統改乘火車旅行,但是他們的勸說都被總統當成了耳旁風,總統依然是我行我素,堅決主張坐飛機去瀋陽,而且還拉上了幾個“壯丁”,陪着他一起感受這航空時代的眩目風景。
趙北是下午兩點鐘趕到蓋平機場的,跟着他一起到機場的還有湯化龍、趙倜、盧永祥、王佔元、黃興等人,其中的多數都是此次“戰地慰問團”成員,也是趙北拉的“飛行壯丁”,不飛不行,不飛就要丟官帽子,還要被總統批評,於是,他們只好陪着總統一起冒險了,唯一的例外是黃興,他是自告奮勇充當航空旅客的,這倒是大出趙北預料。
兩點半鐘,趙北與衆人登上客機,五分鐘後,發動機發動,然後,這架總統專機就騰空而起,在六架“黃蜂”式戰鬥機的護航下,向北方飛去。
客機上,趙北與黃興談笑風聲,其他乘客無一不是面色鐵青,兩腿戰慄,湯化龍更是一上飛機就緊緊靠在了座椅上,並且多次向那名空軍軍官詢問降落傘的使用方法。
坐這種飛機其實並不舒服,發動機噪音很大,而且起飛階段的顛簸也比較明顯,爲了以防萬一,所有乘客的座椅下都放着降落傘,在衆人看來,這不是在旅行,這是在冒險呢,不過這位總統先生似乎一向喜歡冒險,上次跟着他坐魚雷艇橫跨遼東灣,現在跟着他坐飛機,衆人是少了一份不滿,多了一份敬畏,不說別的,就是總統這個膽量,恐怕也沒多少政客可以相比,難怪總統能夠迅速掌握中樞權力。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處,現在,衆人對這句話有了更多的領悟,也有了更多的感觸,當年總統下令爲軍方首腦人物配備專機,只怕就是在爲總統專機入役做鋪墊,先造勢,再行動,這一向是總統的作風。
飛機畢竟比火車快得多,當天下午,太陽落山之前,總統的這架“北旖號”專機就在瀋陽野戰機場順利降落,無驚無險,但卻讓人印象深刻,包括湯化龍在內,所有隨同人員都不會忘記這次飛行,畢竟,他們是中國第一批乘坐飛機旅行的政府官員,將來積攢資歷,這就是最好的資本。
飛機降落之前,瀋陽機場已是戒備森嚴,得到允許進入機場迎接總統的人不多,主要是瀋陽地方政府的官員,以及少數新聞記者和俄國駐瀋陽領事,實際上,總統此次趕到瀋陽,就是來與這位俄國領事先生會面的,在這位領事先生的引見下,總統將與那位來自彼得堡的俄國外交特使進行會談,秘密會談。
與俄國駐瀋陽領事一同趕到機場迎接總統的還有楊度,作爲總統全權代表,楊度已在昨天與那位俄國外交特使進行了初步接觸,雙方都很有“誠意”,也正因此,楊度才向蓋平總統行轅拍發了電報,請總統過來與那位俄國外交特使親自談一談,有些事情,楊度確實是做不了主的,而且他也必須考慮到他的身份的特殊性。
那些新聞記者並不知道中俄秘密會談的事情,他們之所以趕到機場,是得知總統視察遼東前線,他們實際上是爲此事來採訪總統的,而且在採訪完畢之後,就立即被衛隊護送着離開了機場。
記者離開機場之後不久,趙北也乘上一輛轎車,在衛隊的護送下離開了機場,與那位俄國領事先生一前一後進入了一家俄國商人開辦的旅館,並在一間豪華客房裡見到了那位來自彼得堡的俄國外交特使,雙方進行了大約兩個小時的非正式會談,之後,像來時那樣,趙北悄悄的離開了旅館,就在瀋陽郊外的一座陸軍軍營裡住宿。
趙北也是在軍營裡用的晚餐,之後稍稍休息了一個小時,晚上九點整,他在軍營的一間軍官辦公室裡又會見了一位客人,這位客人也是俄羅斯人,名叫契恰科夫,他是被一名軍情局的情報員領到辦公室裡的,這名情報員叫張宗昌。
張宗昌是山東掖縣人氏,家境貧寒,早年跟着老鄉闖關東,爲俄國人修鐵路,後來做過土匪,不過沒有張作霖、馮德麟那樣的運氣,最終流落中俄鐵路線上,幹些小打小鬧的江湖買賣,或者替人保鏢,或者爲奸商騙取商業保險,並曾一度在海參崴混世界,學過粗淺的俄語,因爲喜歡賭博,因此認識不少中俄賭徒,這個契恰科夫就是張宗昌在賭場上認識的狗肉朋友。
契恰科夫只是化名,此人真名知道的人很少,張宗昌倒是例外,這個契恰科夫原本是沙皇俄國駐遠東陸軍的一名中尉,一直駐防海參崴,也正因此,得以與張宗昌在賭場認識,兩人臭味相投,一見如故,成了朋友,後來日俄戰爭爆發,俄國軍隊連吃敗仗,契恰科夫隨部隊調往奉天,也就是現在的瀋陽,看到俄軍士氣低落,貴族軍官又毫無鬥志,契恰科夫就沒打算給沙皇陛下賣命,於是趁着日俄奉天會戰的機會做了逃兵,帶着連裡的軍餉和一些槍彈脫離了部隊,依靠張宗昌的掩護在鄉下躲藏起來,並將那些槍彈變賣給當地綠林,直到日俄戰爭結束之後,契恰科夫才拋頭露面,不過他不敢回部隊,於是改了名字,以一名俄羅斯商人的身份就在瀋陽定居下來,依靠開賭場抽頭過活,與張宗昌和他的那幫綠林朋友一直保持着密切交往。
在東北地區,像契恰科夫這樣的俄羅斯無賴遍地都是,在這個綠林稱雄的世界上,這些人混得很不錯,直到聯合陣線掌握中樞權力,徹底清剿東北地區綠林勢力,他們才稍稍收斂了一些,張宗昌被軍情局發展爲情報員後,迅速將契恰科夫也拉上了船,不過契恰科夫並不是軍情局的正式僱員,他只從事一些外圍工作,無法參與核心機密。
“總統先生,能夠得到您的親自接見,我非常榮幸。”
契恰科夫在中國混了多年,中國話說得還算湊合,見了趙北的面,他是畢恭畢敬,完全看不見那副無賴相了,而且西裝革履,看上去好象真的是一名文明商人一樣。
但是趙北卻很清楚,像這種人,跟張宗昌一樣,都是無賴中的極品,在亂世中他們或許可以做個梟雄,但是現在,趙北已經將亂世結束,那麼,他們也只能當小混混兒了,將他們發展進軍情局,這固然是利用他們交際廣泛的長處,但是未必沒有限制他們破壞力的作用,人渣也有人渣的用途,在趙北眼裡,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沒有用途的人,關鍵看你會不會用。
張宗昌也是誠惶誠恐,見了總統的面,連話也說不圓了,反倒不如契恰科夫放得開,與歷史上那位“三不知將軍”頗有出入,以致於趙北差點以爲是同名同姓。
當然,趙北叫這兩人深夜趕到軍營見他,卻不是爲了見見歷史名人,而是另有目的。
此行瀋陽,趙北固然是來與那位俄國外交特使進行秘密會談的,但是他更重要的目的是來佈局,在這北滿地區提前佈局,爲他下一步的行動做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