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飛機正在下降高度,並且很快對準了跑道,降下了起落架,然後,在一分鐘之內就降落到了機場跑道上,而在天空中,卻還有幾架戰鬥機在盤旋,保護着這架總統專機。
這是中國總統的專機,乘客自然是中國總統,爲了歡迎總統,機場裡早已是人聲鼎沸,記者與官員們都在機場裡朝天空和跑道張望,議論着此次國際會議,也猜測着中國總統的隨行班底到底有些什麼人。
機場的旗杆上也飄揚着與會各國的國旗,讓人感到詫異的是,其中有一面國旗居然是降下一半的,那是美國的星條旗,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因爲美國總統羅斯福在昨天去世,美國政府下半旗以示哀悼,而英國、法國等國流亡政府也正在討論,是否跟着行動,下半旗以向盟友致哀。
美國總統羅斯福原本是打算親自參加開羅會議的,但是就在他動身前往南非之前,突發惡疾,無法處理國事,副總統杜魯門隨即接管總統權力,以美國代總統身份前往南非參加會議,而就在杜魯門的專機抵達埃及開羅機場的當天,從美國國內傳來噩耗,羅斯福總統病逝,從那一刻起,杜魯門就是美國的正式總統了,而他的宣誓就職儀式也是在美國駐開羅領事館舉行的。
杜魯門是在昨天上午正式宣誓就任美國總統的,他比中國總統趙北早到開羅一天,而現在,杜魯門就在開羅機場的一座帳篷裡,與前來歡迎中國總統的各國與會政府首腦在一種輕鬆的氣氛下討論着目前的北非戰局,杜魯門總統告訴一些盟國首腦,他比較樂觀,在他看來,這場世界大戰或許很快就會結束,至於爲什麼他會這麼樂觀,杜魯門總統並沒有明說,其他人也無法猜測這位美國總統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有傳聞說,納粹德國政府已經與英國、法國流亡政府進行了官方接觸,開出了停戰條件,很難說美國政府是否會再次考慮與納粹德國進行和平談判。
各國政府首腦正在帳篷裡輕鬆的討論戰局的時候,傳來了中國總統專機已到的消息,這令在座的各國首腦們多少鬆了口氣,因爲曾經有說法,說中國總統因爲擔心路上的安全問題,或許不會親自出席此次開羅盟國會議,但是現在看來,這位“狂人總統”還是非常講信用的,他說今天到,那就今天到,而他也是所有與會國首腦中作用最關鍵的一位,實際上,亞洲各國首腦現在都還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當中國總統專機從巴格達抵達開羅之後,那些亞洲各國政府首腦纔會陸續抵達開羅。
中國總統參加開羅會議之前,先召集亞洲各國首腦在巴格達開會,用意是什麼,杜魯門多少能猜出一點,那就是協商一致行動,爭取在開羅會議上用一個聲音爲亞洲說話,爲中東說話。
而且,那位以色列總統也是這麼分析的,他與杜魯門總統的看法一致,這場開羅會議,一定會爭執得比較激烈,而核心問題之一就是日本問題,以及耶路撒冷的控制權問題,現在,耶路撒冷還由英軍控制,但是英國政府已經不想再接這隻燙手山芋了,因爲英國政府已經發現,圍繞着耶路撒冷的控制權問題,阿拉伯人和猶太人已經開始醞釀一場戰爭了,英國政府不希望自己成爲風箱裡兩頭受氣的耗子,英國政府急於擺脫名不副實的“仲裁者”角色,這個問題,還是交給亞盟和美國去解決吧,英國是不想插手了。
無論英國政府是什麼立場,這場開羅盟國會議的主角都不是英國,這場會議的主角只有兩個,一個是中國政府,一個是美國政府,而且兩國政府都還不是孤軍奮戰,後頭都跟着一幫盟國,中國代表的是亞洲聯盟,美國代表的是泛美同盟,前者致力於鞏固亞洲團結,後者致力於保護美洲共同利益,換句話說,像當年大英帝國那樣孤軍奮戰的帝國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隨着國際交往的加深,以及軍事科技的進步,單憑一國力量對抗全世界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未來的世界,必然是一個多國集團相互競爭並在競爭中尋求必要的妥協的時代,或許可以將之稱之爲“集團化時代”。
僅僅一個亞洲聯盟和一個泛美同盟就已經足夠決定未來世界的走向了,但是那些被扔在一邊的國家卻也無法忍受這種被邊緣化的可能,因此,對開羅會議寄予厚望的還有英國、法國、比利時、荷蘭、挪威、丹麥等許多流亡在美洲的各國政府,各國一方面希望利用開羅會議通過一份共同宣言,加強盟國集團的合作,防止任何一國尋求與軸心國集團的單獨媾和,將這場世界大戰進行到底,以恢復各國對本國的主權管轄權,另一方面,各國政府也希望在會議上達成一個初步的意向或者共識,以便在戰後建立起一個強有力的世界聯盟組織,這個組織將完全取代那個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的國際聯盟,成爲未來全球爭端的具有權威性的仲裁者,這個國際組織將是一個“聯合國家”,它的成員將包括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國家,它將成爲制止全球性戰爭並促進人類合作的國際組織。
雖然各國都在爭取成爲這場開羅國際會議的主角,但是它們同時也清醒的認識到,將在這場會議上發揮關鍵的作用的也就只有兩個國家,一個是中國,一個是美國,也正因此,昨天美國總統杜魯門的專機抵達開羅機場的時候,已經抵達開羅的各國政府首腦均前往機場迎接,而今天,當中國總統趙北的專機抵達開羅機場的時候,各國政府首腦也同樣齊聚機場,與美國總統一起歡迎中國總統的到來。
當趙北順着舷梯走下飛機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看見了美國總統杜魯門,這並不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去年中國國防軍中亞大演習的時候,趙北就已經與杜魯門見過面,並且舉行過幾次高級別的秘密會晤,當時,雙方討論的主要話題就是對德、意、日爲首的軸心國集團的共同作戰問題,而今天在開羅會晤,兩人還將繼續深入的討論這個戰爭話題,而日本的問題將成爲一個很重要的話題。
美國國喪期間,這各國元首的表情也都儘量肅穆一些,趙北與杜魯門也沒有在機場多談什麼,各國元首見了面,握手寒暄片刻,多數便各乘汽車,趕往下榻處。
趙北就住在亞盟聯軍駐埃及司令部,而美國總統杜魯門則住在美國駐開羅領事館,雖然今天並不是會議正式開始的日子,因爲各國元首都還沒有到齊,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到中美兩國首腦的會晤安排,離開機場之後,中美兩國總統一同驅車前往位於亞盟聯軍司令部和美國駐開羅領事館之間的一座法國人開設的豪華飯店,在一間高級會議室裡,兩國總統就某些各自關心的問題交換了看法和意見。
美國總統關心的自然是中國政府是否願意參加對日作戰的事情,如果中國不願意參加對日作戰,那麼是否願意爲美日戰爭進行斡旋?
對於杜魯門關心的這個問題,趙北給予了明確答覆。
“總統閣下,關於中國對日作戰問題,這不在此次開羅會議議事日程之內,因此我無法現在就給你明確答覆,不過,關於中國政府出面斡旋美日戰爭的問題,我可以向貴國政府承諾,如果貴國政府首先做出誠意的舉動的話,則我國政府將立即就美日戰爭問題進行斡旋。”
“不知總統閣下說的‘誠意舉動’是指什麼樣的行動?”杜魯門謹慎的追問。
“我們試探過日本政府的意思,日本政府似乎是想維持住目前對新西蘭、澳大利亞的控制,只要美國政府承認日本對新西蘭、澳大利亞的有效控制,則日本政府可以接受和平斡旋。”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些條件,日本已經通過中立國向美國政府提出過,但是已被美國政府明確拒絕。新西蘭、澳大利亞都是獨立的主權國家,日本是證據確鑿的侵略者,如果日本想避免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的話,必須首先從新西蘭、澳大利亞撤軍,並給予兩國遭受侵略和奴役的人民以適當的補償,無論如何,日本是不可能維持住目前對太平洋地區的武裝佔領的。”
“總統閣下,請你務必冷靜一些,面對現實。新西蘭、澳大利亞對於美國而言,無足輕重,但是對於日本而言,卻關乎生死存亡,換了你是日本統治者,你會如何抉擇呢?”
“美國從來沒有覬覦過新西蘭或者澳大利亞的利益,我們之所以堅決反對日本佔領這兩個獨立主權國家,只是爲了維護國際正義,並保證自由世界的安全和發展。”
“總統閣下的話未免說得太理想主義了一些,現實是殘酷的,日本目前已經向新西蘭、澳大利亞移民了數百萬人,而亞洲各國也先後以‘勞務輸出’的方式將同樣數量的僑民送到了新西蘭、澳大利亞,這其中,也有數十萬中國僑民,如果日本軍隊撤退,很難想象當地會發生什麼,至少我不認爲新西蘭、澳大利亞的白人居民會禮貌的對待那些滯留在當地的亞洲人,尤其是澳大利亞政府,一向執行‘白澳政策’,他們對於亞洲人的歧視遠甚於當年的美國政府,在這種背景之下,我不得不以一個亞洲人的立場去關心亞洲人民的利益,除非美國政府能夠保證新西蘭、澳大利亞的亞洲移民也能夠享受與當地白人居民一樣的政治與經濟權力,否則的話,我不會眼睜睜看着當地爆發種族衝突甚至是清洗。
日本對新西蘭、澳大利亞的軍事統治確實存在殘酷性,我也不否認日本政府和軍部對當地人民的奴役,但是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這樣一個現實,隨着越來越多的亞洲經濟移民的涌入,新西蘭、澳大利亞的軍事殖民色彩正在漸漸變得暗淡,如果美國允許日本保留在當地的經濟利益的話,我認爲,日本政府未必不會採取更溫和一些的統治政策,甚至可能會允許中立國維持和平部隊進駐,就像朝鮮半島一樣,現在,日本政府正在與我國政府討論給予朝鮮半島獨立地位的問題。”
“總統閣下,你的這些話可以被指責爲種族主義,我希望這並不是你的心裡話。”
“種族主義?總統閣下,請你慎言。要說種族主義,據我所知,目前的美國軍隊中,黑人士兵和白人士兵是單獨編隊的,這算不算是一種種族主義的表現?你是從南非過來的,我想,你一定看到南非當地的種族隔離的事實,要說種族主義,亞洲人尤其是東亞人還真是沒有畢業的小學生。總統閣下,我認爲我必須再次提醒貴國政府,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的這場戰爭不是一場爭奪殖民地的分贓戰爭,而是一場將給世界帶來永久和平的正義戰爭,反對種族主義也是這場戰爭的一個重要目標,我希望能夠通過各種方式在世界範圍內實現種族之間的和平相處。”
聽到這裡,杜魯門終於明白過來了,面前的這位“狂人總統”或許就是來開羅搗亂的,事已至此,他也只好亮出手裡的那張王牌了。
“總統閣下,不管貴國政府是否願意斡旋美日戰爭,美國都將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而且我相信,你很快就會看到美國贏得這場戰爭勝利的曙光,那是真正的曙光。”
見杜魯門得意洋洋的表情,趙北淡淡一笑。
“我非常希望看到勝利的曙光,我也期待着這絲曙光的閃現。今天的會晤,我們雙方都還沒有真正做好準備,我希望,在以後的會晤中,我們可以更加冷靜一些。”
兩國總統的第一次開羅會晤就這樣不歡而散,杜魯門帶着怒氣離開飯店,趙北也帶着隨從人員趕到了下榻處。
這場開羅會議,註定不是表面上那麼和氣的,勾心鬥角從這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站在爲他準備的豪華房間裡,趙北望着窗外的花園沉思良久,他在琢磨杜魯門的話裡的意思,“勝利的曙光”,趙北問過翻譯,這句話是直譯,這代表着什麼意思呢?聯想到“歷史上”的那一幕,趙北的直覺告訴他,美國的“曼哈頓工程”或許已經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很可能也研製出了原子彈。
當年,趙北通過各種渠道購買全世界的庫存鈾礦石,除了爲本國的原子彈計劃蒐集原料之外,同時也是打算減慢美國原子彈計劃的發展速度,用這種手段使美國難以迅速得到大量核原料。
但是現在看來,美國的工業基礎確實不是中國這短短三十多年的拔苗助長可以相比的,即使在覈原料不足的情況下,美國仍然可能在原子彈研究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雖然這只是趙北的猜測,但是他還是立即向國內拍發了一封密碼電報,電報的內容非常簡單,只有一句話:
“可以喚醒‘猙獰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