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鏗放下電話,神色焦慮的跑到指揮廳,找吳紹霆之後對他說道:“孫團長剛纔來電話,六團那邊的情況很不好,兩面遭到夾擊,側翼陣地快要丟了。”
吳紹霆正在瞭望口附近,仔細觀察着正面戰場上江西第二混成旅的情況,他沉思了一會兒,隨即問道:“教導二團這邊還有沒有可以調動的兵力。”
鄧鏗有些詫異,連忙說道:“都督,我們已經派了兩個連的援軍了,就算還有部隊可以調用也必須留作預備隊,誰知道北洋軍這一仗要打多久,要是沒有替換的部隊,累也把我們累死了。”
吳紹霆淡然笑道:“放心,這場仗打不久。你看看江西軍衝鋒的陣勢,全部都是虛架子。一開始他們開派了孤零零的兩支小隊打頭陣,這兩支小隊纔是江西軍真實情況的寫照,隊列散漫,士氣不振,衝鋒的步伐遲緩。”
鄧鏗聽不明白吳紹霆的話,奇怪的問道:“都督,您到底是什麼意思?”
吳紹霆暢快的說道:“我的意思是,江西第二混成旅現在派上來的就是他們的預備隊,四點鐘我們的炮擊,已經把他們準備衝鋒的部隊全部炸翻了。只要我們消滅了眼前的敵人,江西第二混成旅再也沒有後續的兵力補充,咱們北線的戰鬥很快就會扭轉局面!”
他說完,臉上漸漸浮現了難以抑制的興奮之色,因爲他在一次巧合之下完成了對江西軍的重創,不得不說連老天都在眷顧革命粵軍。
鄧鏗立刻明白了吳紹霆的意思,雖然他還是有幾分擔憂,畢竟現在還在激烈交火,戰事並沒有結束,可是重創江西軍的事實在他胸口埋下了一股底氣。
“都督,你真的要派援軍過去?”他確認的問道。
“再派一個連過去。告訴孫繼直,務必跟我堅守下去。現在我們不是在和敵人拼實力了,而是在拼毅力,誰能在這種壓力下堅持到底,誰就能笑到最後。”吳紹霆果斷的說道。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安排。”鄧鏗馬上轉身出去了。
等到鄧鏗離開掩體,吳紹霆又回過頭向地圖臺這邊的劉永浩問了道:“老劉,劉耀漢那邊撐得住嗎?”
劉永浩說道:“二十分鐘前李耀漢來過電話,他說目前還守得住。因爲他側翼的江西第三團已經露出撤退的苗頭了。”
吳紹霆欣喜的說道:“好的很,江西陸軍第三團一旦撤退,這一仗就算結束了。”
他知道江西陸軍第三團還會堅持下去,因爲他們撤退下去之後,這次合圍作戰的黑鍋肯定背定了。不過這只是時間問題,江西第三團既然心有退意,隨着戰事的僵持不下,損失越來越嚴重,最終還會選擇撤退。畢竟對於東翼、西翼的兩路部隊來說,他們都有理由撤退,這個理由就是江西第二混成旅未能按時發起總攻。
北線的戰事愈演愈烈,可是戰鬥局面依然還在僵持之中,除了粵軍第七團陷入一定困局,教導二團和第八團依然能穩住陣勢。在正面戰場衝鋒的江西軍大部隊被遏制在半途,他們只能躲避在屍體堆後面,慢慢向前推進。
雖然北線的槍火越來越密集,原本安靜的韶關城再次甦醒了過來。其他戰爭陸陸續續也發生交火,有的地方是零星的小打小鬧,也有的地方是在黎明時分發動強攻。
辛卯年的第一天註定不能安寧,硝煙和槍炮聲算是給新年的第一份賀禮。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的大年初一總算迎來了白晝。清晨的露水沾溼了萬物,如果剔除空氣中飄浮的硝煙味,這個早晨會讓人們感到十分愜意。韶關城的槍聲依然沒有停息,好幾個地方交火的狀況還是那麼激烈。不過在北面的作戰已經徹底結束,除了凌晨時分槍炮留下的煙塵,還有隱隱約約傷員的慘叫聲,整個戰場看上去彷彿陷入了凝固。
吳紹霆已經從指揮所掩體走了出來,他站在掩體外面的山頭上,也就是昨天與張小雅一起共渡年夜飯的地方,身後跟着劉永浩和鄧鏗還有幾名警衛員。他拿起千里鏡向戰場上看了一眼,從十一日到今天,雖然只有短短八天的時間,不過卻讓人感到好似渡過了八個月。
在這幾天連續作戰裡,戰場上留下了數不清的屍體,大部分都是江西軍的士兵。至於粵軍陣亡士兵的遺體,全部安置在戰壕後面。如果兩軍屍體堆積在一起的話,只怕將會是一幕十分驚人的場面。
“士元,咱們總算守住這裡了,江西第二混成旅已經元氣大傷,我敢打賭未來十天之內都不會有任何進攻力量。而在這十天的時間,我們能做的事情可不少呢。”吳紹霆臉上帶着幾分難得得意的笑容,鎮定自若的說道。
“不過我想北洋軍肯定不會罷休,就算折了一個旅,後面還有其他作戰部隊可以替換。”回話的不是鄧鏗,而是劉永浩,他表情很平靜,看不出打了勝仗之後的喜悅。
六點過一刻時,江西陸軍第三團終於堅持不住選擇撤退。這個消息影響了三面合圍全軍的作戰步伐,沒有多久湖南南征軍也撤退下去。江西第二混成旅沒有後續兵力,繼續消耗下去只會虧血本,於是唐文景果斷放棄這次進攻。到了七點整時,戰事基本結束,北洋軍第二次三面合圍再次宣告失敗。
對於劉永浩來說,這是一次局部戰場的勝利,可是整個韶關戰役並沒有結束,北洋軍手裡依然還有可用的籌碼。
吳紹霆再次笑了起來,這次他笑出了聲音,說道:“老劉,這一仗咱們已經是賺大了。現在只等何敬之的特別行動隊,如果他們能完成任務,咱們可以一舉打垮北洋全軍的士氣,甚至還有可能打垮北京的底氣。就算何敬之不幸失敗了,今天這一仗也足夠讓雲公在北方談判桌上爭得幾分臉面。這場戰爭遲早都是要結束的!”
劉永浩看了一旁鄧鏗一眼,想要理解鄧鏗的意思,不過鄧鏗不動聲色,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讓人看不透。他不是不相信吳紹霆的話,只是覺得單純依靠跟北方和談來結束戰爭,多多少少不可靠,而在正面戰場上粵軍也沒辦法擊潰數量衆多的北洋軍,擺在廣東面前的終究還是一場困局。
吳紹霆收拾了一下心情,側過臉對鄧鏗說道:“士元,你等下安排人送張小雅去白沙鎮。另外,打聽一下莫師長的情況怎麼樣了。都過去兩天的時間,好或者歹都得有個消息纔是。”
鄧鏗點了點頭,馬上說道:“我這就去辦。”說完,便轉身返回指揮所。
劉永浩不再多想現在戰事的問題,反正眼前拿下了一場勝利,總算可以緩一緩北線吃緊的情況,更何況他也十分擔憂莫擎宇的傷勢,真希望鄧鏗能帶來一個好消息。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北洋軍全體攻勢彷彿讓南方春天的溫暖軟化了下來。北線在這兩天裡幾乎沒有發出一聲槍響,而韶關其他戰區也只有零星的駁火,或者一些小規模的偵察兵遭遇戰。經過大年初一江西第二混成旅的重大創傷之後,江西軍全軍士氣都受到了波及。
尤其是從十六日到二十日這五天時間裡,無論是南征軍還是江西軍,莫名其妙損失了超過五十人的前線指揮官,大部分是排長和連長級別,也有一些不走運的營長或者參謀官。不僅如此,好幾支獨立部隊的通訊系統也遭到打擊,嚴重影響了高級至基層的指揮系統。
北洋軍經過總結後,知道粵軍有專門刺殺軍官和打擊重要設施的狙擊部隊。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從粵桂戰爭到粵北戰爭前期,北洋軍早就通過情報以及親身體驗,知道了這支特殊兵種的存在。
可是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沒有任何改進,北洋軍根本沒有反狙擊的訓練,就算有這一套訓練在短時間之內也無法達成。敵人的神槍手神出鬼沒,還是在廣東這片熟悉的土地上,讓人防不勝防。
開戰到今天,粵軍狙擊手甚至還出現一個狙擊兵在三天時間內幹掉小半個連隊的案例,至於利用狙擊兵拖延行軍速度的情況多不勝數。
北洋軍雖然在兵力上多於粵軍,可是十幾天的時間損失大部分經驗豐富的士官和低階軍官,讓很多作戰部隊陷入困境。不得不停止進攻,花工夫調整全軍的狀態和士氣。
初二和初三這兩天,對於粵軍來說應該是反攻的好時機,可是經過這幾天高強度的作戰,粵軍損失的情況也極爲嚴重,與其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拼命,還不如也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
初四這天早上,吳紹霆教導二團後方新修築的指揮所掩體裡睡覺。鄧鏗在團部指揮所掩體接到一通第一師師部打來的電話,立刻欣喜若狂的跑到新指揮所,把吳紹霆叫醒過來。
“都督,都督,好消息,好消息。”鄧鏗急急忙忙的大叫道。
吳紹霆睡得太沉,被這大叫聲驚醒過來,睜着佈滿血絲的眼睛怔怔的盯着鄧鏗,足足過了十幾秒鐘,他纔不冷不熱的發問道:“什麼好消息?”
鄧鏗大笑着說道:“何敬之回來了,他們回來,凌晨五點鐘時到的韶關,現在正在第一師師部,剛纔李副師長親自打來電話通知這件事,他還問都督您是現在過去,或者派人護送何敬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