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一年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如今的鴨堡被從中軸線上劃分成了兩個部分。多蘿西婭住在東邊,卡羅爾和凱瑟琳住在西邊。爲了不顯露出異樣讓旁邊的人看出什麼——雖然原則上,在鴨堡裡幹活的人都是挑選的可靠的人,而且也都受過一些保密方面的訓練,但是,保密的一個基本原則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爲很多時候,重要的秘密並不是有意的被揭露的,而是從一些無意的言行中暴露出去的。如果多蘿西婭和卡羅爾在外面鬧得要上法庭,在鴨堡裡面,卻依舊一團和氣,那鴨堡裡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會發現不對的。所以,在鴨堡裡,多蘿西婭和卡羅爾夫婦也擺出一副相互看對方不順眼的架勢,雖然都住在一個城堡裡,但是除了在秘密會議的時候,他們相互之間連話都不說。
這種“緊張”的關係甚至都影響到了下一代。德娜在自己的回憶錄裡對這段日子是這樣記錄着的。
“我的叔叔史高治陷入長期的昏迷了,直到今天,我也不能完全確定,當時史高治叔叔是不是真的陷入了‘深度昏迷’,雖然我生活中的各種細節都在向我展示史高治叔叔確實是陷入了昏迷,而且永遠也無法醒來。但是從我後來瞭解到的那段時間裡家族的種種舉動,再帶上‘惡意’,或者說帶上大腦來猜測的話,我又更傾向於相信,我的叔叔根本就沒有‘昏迷’,那只是他做出來,引誘他的敵人上當戲法。其實表演一個戲法並不算難。我們全家,包括我在內,很早就多學會了各種演戲的法門,我們甚至都能夠,一邊被自己的表演感激得熱淚盈眶,一邊卻在心裡冷笑。
不過任何事情,只要需要堅持,就都格外的困難。一個人說假話騙人並不難,難的是長時間甚至一輩子說假話。因爲你必須記住自己說過的任何謊話,並時刻注意着自己說的話會不會和以前的謊言自相矛盾。所以後來,當我和我的弟弟們長大到了史高治叔叔認爲我們已經可以去面對‘世界的真實’的時候,他曾經這樣的傳授我們說謊的技巧:
最高的技巧是用真話加上一些暗示去誤導別人。當然這很難,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做到的。所以,直接說謊也是必須的。這個時候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則就是——只在最關鍵的,最必須的地方說謊。這樣才便於自己記住自己說過的謊言。
不過即使有這樣的技巧,騙人依舊是一件相當難的事情。而要一口氣裝一年多的昏迷,騙得連摩根這樣的職業騙子都信以爲真,不得不說,我的叔叔簡直就不是正常的人類。難怪他能一直把持着家族的大權。而在此後的日子裡,我也從來沒有再見到任何一個和他一樣陰險可怕的傢伙了。和我的叔叔相比,俄國的沙皇,或者是臨時政府,以及後來的鄧尼金,高爾察克匪幫都傻得可笑。
如果他的昏迷的確是一個陰謀——我的大腦無比的支持這個看法,那這個陰謀得以實現,也少不了我的父母,還有多蘿西婭嬸嬸這樣的好演員。我敢說後來的電影裡的任何演員都不如他們。當時他們之間的那個表演,真的讓我以爲他們鬧翻了。甚至於多蘿西婭嬸嬸看到我和唐納德的時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對我們愛理不理的,有時候一開口說話,那聲音就冷得能把人凍成冰塊。而我的父母,在面對着葛萊史東的時候也是這幅樣子。
這種變化甚至都影響到了我們(我,唐納德,葛萊史東)之間的關係。我和唐納德一起孤立葛萊史東,不和他一起玩。所以後來很長的時間裡,我們和葛萊史東的關係都不算好……”
在這段時間裡,麥克唐納財團的財富處分的官司也開庭了好幾次,案情撲朔迷離,雙方的律師都鼓動着三寸不爛之舌相互攻擊,簡直比一場大戲還要熱鬧。但是結果卻還不是立刻就能出來的。輿論普遍認定,這場官司恐怕還要持續一兩年纔能有初步的結果。也就在這個時候,“通用汽車公司”的兩家新的製造廠已經基本建成,生產線也開始試運轉。
……
麥克斯韋現在很不喜歡麥克唐納家的人了,他覺得,他們都完全鑽進了錢眼裡(當然,這也不算污衊),在史高治陷入昏迷的時候,他們卻幹起了瓜分家產的勾當。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和自己的妻子說過諸如“史高治怎麼就找了這麼個老婆”之類的話。而到了最近的一段時間,劍橋大學的人又開始和他聯繫,希望他能迴歸劍橋。麥克斯韋對此也很有點心動。只是他的一些研究正在關鍵的時候,所以他只能婉拒了劍橋的邀請。
這天早上,吃過了早飯,麥克斯韋先生正準備去上課。卻看到一隊汽車停到了他的家門口。多蘿西婭從車上下來了,滿臉喜色的向着麥克斯韋先生走來。
“麥克唐納夫人,您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麥克斯韋雖然依舊保持者禮貌,但卻故意的把“麥克唐納”這個詞讀得格外的重。好像是在提醒多蘿西婭,你可是麥克唐納先生的妻子,你盡到了妻子的責任了嗎?
不過顯然,多蘿西婭完全沒聽出這個意思,她滿臉激動的對着麥克斯韋先生喊道:“麥克斯韋先生,謝謝您,謝謝您,他的手指頭在動了!醫生說,這可能意味着他就要醒來了!”
“真的?”聽到這個消息,麥克斯韋立刻把對多蘿西婭的不滿拋到了九霄雲外,趕緊問道:“這是真的?麥克唐納夫人,這真是太好了。我能坐你的車去醫院看看麥克唐納先生嗎?”
“當然,當然可以。事實上,我就是專門來找您,希望您能到醫院去,和我們一起努力,看看能不能喚醒他。感謝您,麥克斯韋先生,史高治就是在聽那些論文的時候,手指頭開始動了的。”
“那太好了!我們馬上去吧!”麥克斯韋先生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又說:“麥克唐納夫人,您的車能不能先從實驗室那邊轉一下,我有一篇寫了一半的玩意兒放在那裡,麥克唐納先生可能會感興趣。另外,我今天上午還有一節課,我也要去讓尼古拉幫我頂替一下。”
尼古拉是麥克斯韋的助手,是個塞爾維亞來的年輕人。麥克斯韋對他的評價是:“非常聰明,非常能幹,是個僅次於史高治的奇才。不過也像史高治一樣,興趣過於廣泛。”
“這當然沒有問題。”多蘿西婭回答說。
麥克斯韋先生趕緊和妻子打了個招呼,就坐上了大衆汽車專爲大富豪們打造的最新型的白色的“銀色精靈”防彈汽車,向着大實驗室的方向駛去……
……
“史高治,你知道嗎?我最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麥克斯韋坐在史高治的牀頭,這樣說道。而在他身邊,多蘿西婭,以及早就已經和多蘿西婭“翻了臉”“成了敵人”的卡羅爾夫婦都緊張的一聲不響的盯着靜靜的躺在牀上的史高治。
“前一段時間,大實驗室裡在研究輻射強度和輻射頻率之間的關係的時候,得到了不少的數據,這個在研製照明設備的時候非常有用,這你自然知道。只是單純的用實驗數據找對應點這樣的方式實在是太不方便了。所以,我們就試圖從這裡面推到一個公式出來。結果,我們就遇到大麻煩了。因爲我們得到的那個公式,在輻射波長較短的時候倒還正常,可是……”
“你看,你看!他的手在動!”多蘿西婭“驚喜”的高聲尖叫起來了。
麥克斯韋趕緊停了下來,向着史高治的手看過去。真的,史高治的手真的在動。
“史高治,史高治,你聽得見我在和你說話嗎?”麥克斯韋真的很激動的大聲說。
旁邊的親人們也趕緊圍了上來,大聲的叫喊着史高治的名字。終於,史高治的眉毛皺了起來,似乎是想要從什麼中掙脫出來一樣,然後,然後他的眼睛張開了。
“感謝上帝!”麥克斯韋喊道,雖然作爲物理學家的他並不見得真的相信上帝什麼的。
“麥考斯微先生。”史高治很努力的說,吐詞不太清楚,有些發音明顯有問題。不過這並不妨礙大家的喜悅。
“還有我,還有卡羅爾!”多蘿西婭喊道。
“多雷西亞,卡雷爾。”史高治說話似乎很艱難。與是多蘿西婭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邊的門格爾醫生和海姆醫生。
“夫人,不用擔心,這只是肌肉長期沒有適當的運動造成的小問題。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的。”門格爾醫生帶着微笑回答說。
“他的智力不會受影響吧。”卡羅爾問道。
“一般不會。不過病人剛剛醒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重新熟悉一下自己的身體。再過幾個小時,你就可以出道數學題來給麥克唐納先生做一做了。”海姆醫生也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