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幕府願意做這筆交易，佐世保基地真能拿出足夠武裝五千人的裝備嗎？
儘管小崎祐太對此存有一絲疑慮，但石迪文的確沒有說假話，佐世保基地還真有這麼多的武器裝備。
但石迪文沒有說的是，這個數目其實是包括了海漢軍自身的裝備在內。如果要向幕府一次交付這麼多的裝備，那駐紮在佐世保基地的海漢軍還得先解除自己的武裝才行。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說海漢軍的絕大部分現役裝備都被禁止向外國出售，就算真的能賣，石迪文也絕不可能下令讓佐世保基地的部隊解除武裝。
石迪文之所以有恃無恐地提出這樣的條件，是因爲他篤定了一件事——即便幕府再怎麼想要買下這批軍火，短時間內也絕對拿不出足夠多的現錢來交易。
小崎祐太果然面露難色道：“能武裝五千人的裝備……那不得價值上百萬兩白銀了，幕府恐怕很難一次付清這麼大的數目！”
石迪文道：“這些軍火裝備對我國來說，出售給誰並不重要，只要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就行。但如果幕府拿不出這筆錢，那可能很快就會有別的買家來聯繫我了。”
小崎祐太當然明白石迪文話中所指，連忙應道：“石大人，九州本地這些勢力，論信譽論財力都遠不及幕府，哪裡吃得下這麼大筆的買賣！您指望他們，倒不如多給幕府一點時間籌款！”
石迪文道：“我可以給幕府時間，但你能勸說其他人也這樣做嗎？一旦戰火點燃，幕府還能有機會派人到佐世保灣買軍火嗎？”
小崎祐太再次沉默，他知道石迪文並非危言聳聽，那佐世保灣和長崎港都在佐賀藩的眼皮子底下，而佐賀藩大名鍋島光茂可不是什麼老實人，如果九州局勢鉅變，他絕對是頭一批起兵作亂的人。
石迪文繼續說道：“幕府購買軍火的時間窗口，就只有當下到開戰之前這段時間了，一旦錯過，那就只能千里迢迢去我國求購，而且交付時間也將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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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崎祐太咬牙問道：“石大人覺得幕府還有多少時間？”
石迪文道：“我認爲快則三五個月，慢則一年半載，具體時間要視各方的備戰程度而定。”
小崎祐太聽了之後越發焦慮，如果想要促成此事，而且還能在事後順利從長崎脫身離開，留給他的時間只會更少。他必須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將此消息送回江戶，並且還要得到幕府的明確迴應。
這其中的變數極多，任何一個環節沒能銜接上，都有可能導致雞飛蛋打。但如果能促成此事，想必明年就會得到升遷的機會，被幕府委任爲九州某藩的新任大名，從此成爲一方豪強也不是不可能。
小崎祐太最終還是決定要賭一把，畢竟這種可以改變歷史進程和個人命運的時機，或許一生也只能遇上一次。
“石大人，可否請您在長崎港盤桓兩日，待在下把相關事宜安排妥當。”
小崎祐太知道遲則生變，現在如果能把石迪文留下來，把交易項目敲定，便可大大降低被其他大名截糊這批軍火的可能性。
石迪文當然知道對方打的什麼算盤，假意猶豫一陣之後，才答應了他的請求。
小崎祐太大喜過望，連忙命下人去爲石迪文準備住處，再送一批物資去港口勞軍。石迪文知道小崎祐太接下來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忙，便主動請辭結束了這次會面。
“大人，剛纔該說的都說了，我們在長崎多留兩天也沒什麼意義吧？”
聽到天草四郎的疑問，石迪文解釋道：“這一是讓小崎祐太安心，表明我們和幕府合作的誠意。二來是提防事情有變，萬一小崎祐太改了主意，我們人在這裡也好及時應對。”
石迪文頓了頓，接着說道：“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我們逗留長崎港的消息傳出去。你猜如果其他大名知道了我們在長崎待了三天，會有什麼想法？”
天草四郎道：“那必定會懷疑我們跟幕府之間達成了某些交易……莫非這纔是大人答應他的真正原因？但這樣一來，豈不是會讓其他大名對我們產生猜忌？”
石迪文微微點頭道：“我們不需要他們的完全信任，他們覺得不放心，才更有利於我們推動下一步的計劃。”
天草四郎聽得有些糊塗：“屬下愚鈍，如果他們不信任我們，那可能就不會聽從我們的安排，這豈不是違背了我們的意願？”
石迪文耐心解釋道：“九州這些大名，除了薩摩藩的島津光久比較可靠，其他人多多少少都還抱有觀望的想法。當下需要讓他們意識到，幕府可不是又聾又瞎，同樣在爲內戰積極做準備。”
“我與小崎祐太的談話內容，估計遲不了幾天也同樣會傳出去，到時候這些大名知道幕府要向我國大批採購軍火，你說他們會不會急？”
天草四郎恍然道：“只要這消息傳出去，肯定會有人坐不住，他們應該會出手阻撓這筆交易達成。”
“所以我們有沒有五千人的裝備，幕府能不能籌到足夠多的經費，這都不打緊，從一開始您就沒打算要把這筆交易做成！”
石迪文微微點頭道：“九州這個炸藥桶已經佈置好了，我們要做的就是插上一根導火索，點燃它，然後在旁邊等着看煙花就行了。”
實際上消息散播的速度，可能比石迪文預計的還要更快一些。
當海漢艦隊駛入長崎港的時候，就已經有不少人嗅到了味道，開始各尋門路打探消息。
小崎祐太雖然是忠於幕府，但他的手下可未必人人如此，特別是在有人奉上重金時，免不了就有人會將石迪文的來意泄漏出去。
在石迪文與小崎祐太會面結束兩三個小時之後，便已經有消息在某些渠道口耳相傳，稱幕府正在準備向海漢提交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軍火採購訂單，並且將會在短期內完成交付。
至於幕府採購這些軍火要用來對付誰，得到情報的人心中自然都會有相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