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8.第3058章

好不容易請來的援軍,爲什麼對本地民衆見死不救,阿拉貢內斯很難誠實回答這個問題。

他總不能告訴民衆,援軍其實是把大家當作了炮灰,並沒打算要跟海漢軍拼命。武裝艦隊一直在海灣外觀望,就是在守株待兔,等着海漢艦隊離開海灣時自行撞進埋伏。

當然了,到底誰纔是守株待兔的一方,現在還不好說。但雙方的指揮官顯然都很謹慎,不會貿然採取行動。

只是這樣一來,夾在中間的本地移民就倒黴了。摩根想通過反覆攻擊定居點的方式來誘敵深入,在海灣內剿殺對手,而德桑蒂斯卻寄希望於本地武裝儘可能地消耗海漢軍的戰鬥力,爲自己的艦隊爭得一點點戰場優勢。

一旦民衆意識到自己只是這場戰爭中的消耗品,而非官府保護的對象,阿拉貢內斯家族在本地統治基礎必然遭到動搖。

然而處於夾縫中的阿拉貢內斯對於當前的局勢無計可施,他既沒有辦法讓海漢人主動退兵,又不能讓德桑蒂斯聽命於自己,只能眼睜睜看着局勢一步步地惡化。

海漢對定居點的襲擊從隔天一次,逐漸也發展到了每日一次。而襲擊的目標也從外圍的防禦工事,開始慢慢過渡到對整個定居點無差別的炮擊。

雖然攻擊強度不算大,但定居點的傷亡數字還是不免在逐日遞增,民衆的怨氣也是越來越大,甚至有聲音認爲不如直接向海漢投降,以避免遭受不必要的傷亡。

而德桑蒂斯的艦隊依然停泊於海灣之外,儘管阿拉貢內斯不斷請求他出兵救援,但他似乎仍不急於介入本地的武裝衝突。

本地民衆對於援軍的毫無作爲也越發不滿,很多人拒絕繼續向艦隊提供補給物資,一些士紳也要求阿拉貢內斯對花費鉅額開支請求支援一事作出解釋。

在援軍抵達聖迭戈灣十日後,海漢主動向阿拉貢內斯提出了會面的要求。即便知道對方的目的很可能是要勸降,但焦頭爛額的阿拉貢內斯此時已別無選擇,如果他拒絕會面,就是拒絕了停戰的可能,而自己已經承受不起更多的損失,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了再次與摩根會面。

果然不出所料,雙方見面之後,摩根便開門見山地道明瞭自己勸降的意圖。

“現在向我國投降,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以及你家族在本地的財產,都可以得到保全。但如果你放棄這個機會,你們就只會得到戰俘的待遇,可能會被處以死刑,並且沒收你家族名下的所有財產。”

聽完摩根的威脅,阿拉貢內斯仍是不肯服輸:“閣下還沒有在戰場上打敗我們,就已經在構想戰後的事了,會不會太着急了?”

摩根笑道:“你以爲海灣外的那支艦隊真能救得了你們嗎?如果他們有信心跟我們在戰場上對決,就不會在外面等了十天還不敢進入海灣了。”

阿拉貢內斯聞言臉色大變,他雖然不指望援軍到來的消息能瞞過對手,但摩根話裡所透露出的信息,顯然是艦隊剛到的時候就已經被海漢軍掌握了動向。德桑蒂斯設在海灣外的埋伏圈,大概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摩根繼續說道:“我有一個建議,既然我們都在等這支艦隊進入聖迭戈灣,那不如合作一把,你把艦隊引進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等一切結束之後,不管誰勝誰負,你都能站在贏家一邊。怎麼樣?”

阿拉貢內斯聽得瞠目結舌,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要是德桑蒂斯打贏了,那自是不必多說,這一仗絕對是西班牙近些年來爲數不多的海外大捷,阿拉貢內斯作爲地方官,戰後論功行賞,多少也能沾點好處。

要是海漢人打贏了,那阿拉貢內斯就是配合有功,也能因此避免戰後的清算,從而保住家族的產業。

但有一個問題,海灣外的這支艦隊並不聽從阿拉貢內斯的命令,就算海漢人神通廣大,大概也想不到這一點。阿拉貢內斯雖然內心同意摩根的建議,但他知道自己也沒法驅使德桑蒂斯的艦隊進入海灣作戰。

“這不現實。”阿拉貢內斯搖搖頭,否決了摩根的建議:“既然是兩國之間的戰爭,怎麼可能按照閣下的劇本來進行!”

摩根道:“那我說一個現實的可能性,我會攻下你的兩個鎮子,然後把包括你在內的所有西班牙人徵用爲奴,送到北邊的山區裡去當礦工,下半輩子就在不見天日的坑道里度過。”

“而海灣外那支艦隊,根本不會衝進海灣來救你,他們會調頭南下,回去告訴總督,艦隊抵達這裡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他們奮勇作戰,但還是沒能奪回海灣。”

“或許你的國王還會因此嘉獎艦隊的指揮官,而你,在失去了一切之後,還得以奴隸身份苟活一段時間,然後悄無聲息地死於勞累帶來的病痛。”

“你的家族,不會因爲你的抵抗而獲得任何榮譽,甚至不會在史書記載中出現。西班牙王國不需要這種不光彩的歷史,更不會讓你這樣的犧牲品成爲海外殖民的反面事例。”

阿拉貢內斯臉色愈發難看,因爲他知道摩根所說的這些,都是接下來極有可能會發生的狀況。德桑蒂斯不會拼死相救,西班牙王國也不需要自己這樣的失敗者。

摩根接着說道:“我剛纔給出的建議,是唯一能讓你和你的家族體面存在下去的方案。你不肯投降,是因爲你還對海灣外那支艦隊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那就讓我來證明給你看,這種期望有多麼可笑!”

阿拉貢內斯沉默半晌纔開口道:“我如何相信你能保全我和我的家族?”

摩根見對方終於鬆口,咧嘴笑道:“信則生,不信,則死。你可以自己選,我來負責兌現結果。”

阿拉貢內斯道:“但我沒有權力指揮那支艦隊,指揮官另有其人,我沒法讓艦隊駛入海灣跟你們交戰。”

摩根對此卻是早有準備:“你要是能指揮那支艦隊,我就讓你連帶艦隊一起投降了,還費這麼多事幹嘛!你聽着,那支艦隊在海灣外逗留不走,當然也是對局勢抱有一絲期待,希望能夠出現對其有利的戰機。我們要做的,就是製造出這樣的戰機,讓他們自己進來。”

阿拉貢內斯不解道:“既然你有信心打敗這支艦隊,爲何不直接衝出去交戰?”

摩根沉聲應道:“因爲我要的結果,不是打敗這支艦隊,而是剿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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