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5章
與出手豪闊的幕府相比，薩摩藩的軍購內容就相對樸實多了。雖然作爲現貨的十艘探索級戰船已被幕府搶先買下，但島津久通並未改變主意，仍是以二手戰船爲求購目標，只是要等海漢從外地將封存的舊船調運過來，所需的時間更長一些。
不過島津久通倒對此不太着急，按照他的計劃，正好利用這段時間讓薩摩藩的水手到海漢軍中受訓，學習如何駕馭探索級戰船。這樣在接收戰船之後，可以更快地形成有效戰力。待操演熟練之後，再考慮訂購下一批戰船。
對於陸軍裝備，薩摩藩的興趣更是寥寥。在海漢的大力推銷之下，島津久通也只訂購了兩百支燧發槍和十二門火炮，顯然遠不如對海上武裝力量的重視程度。當然了，這更有可能是受到了預算的限制，不得不衡量輕重作出取捨。
至於與幕府的競爭關係，島津久通的態度倒是比較理智，在他看來薩摩藩尚不具備與幕府正面抗爭的實力，所以沒必要激化與幕府之間的關係。等薩摩藩擁有更強的軍事實力之後，再作其他打算也不遲。
而島津久通此行真正的談判重點，其實還並非軍火交易。海漢之前已經向薩摩藩表示了建立直接貿易關係的意願，這正是薩摩藩求之不得的目標，但如何操作仍需雙方協商諸多細節問題。
由於日本幕府奉行的閉關鎖國政策，與中國的貿易往來被限制於長崎港等少數幾處地方。薩摩藩雖然位於日本列島西端，但卻沒有得到與中國直接貿易的資格，只能一直偷偷摸摸通過琉球這個第三方來從事走私活動。
不過海漢提出，只要薩摩藩放棄對琉球的控制，便可與薩摩藩互設商館，建立商業航線，並且允許薩摩藩商人在海漢統治區從事貿易活動。
這聽上去似乎是一種交換條件，但島津久通卻明白，這是海漢給薩摩藩搭的臺階，如果薩摩藩不願放棄對琉球的間接控制，那海漢恐怕會採取軍事手段介入琉球事務，到時候免不了要發生武裝衝突。
薩摩藩與佐世保基地一直保持着聯繫，很清楚海漢的軍事實力，所以在來杭州談判之前，薩摩藩便已經決定了答應海漢的建議，用琉球控制權來換取通商權。
但公開的貿易活動必然瞞不過幕府，屆時薩摩藩的私自行動肯定會成爲幕府責問的對象，島津久通此行的任務之一，便是要與海漢商議一個妥當的貿易方式，既能與海漢建立穩固的貿易關係，又能瞞天過海，不讓幕府察覺到這層關係。
“島津大人，我覺得你是想多了。你已經和幕府特使在杭州照了面，就算他不明白，幕府也不會都是傻子，當然能想到你來杭州的目的不會僅僅只是爲了買幾條用於自衛的戰船。如果薩摩藩想要與我國要建立起穩固的貿易關係，靠瞞肯定是瞞不過的，不如想想如何正面應對幕府的責難。”
白克思對島津久通提出的顧慮給予了很直接的迴應。站在海漢的立場，本就不希望薩摩藩與幕府保持一團和氣，所以纔會安排這兩家前後腳抵達杭州城。就算增山正利當時沒有急得跳腳，自己找去了薩摩藩的駐地，海漢也還是會另行設法讓他們碰面撕上一撕，以激化雙方的矛盾。
島津久通道：“如果幕府認爲我薩摩藩的做法違反了鎖國令，那可能會設法切斷薩摩藩與國內其他地區的正常貿易往來，並且增加賦稅，以挾制我們就範。總之只要是能改善薩摩藩財政狀況的措施，都會遭受幕府的打壓，前些年我們開採金礦，也曾被幕府嚴令禁止。”
白克思對薩摩藩的情況略有所知，知道島津久通所說的也是實情。薩摩藩爲了振興地方經濟，也想過不少辦法，比如開採永野金礦，從琉球的奄美大島進口當地特產黑糖等等，但這些措施在暴露之後無一例外都被幕府叫停了。最終也只能通過琉球的轉口貿易來獲得收益。
而幕府打壓薩摩藩的原因也很簡單，如果讓這種偏遠地區擁有過於強大的實力，幕府很可能就會失去對該地區的掌控力，進而導致割據和分裂的局面。對於幕府和薩摩藩來說，在當前的權力結構下，這基本就是不可調和的自然矛盾。
白克思道：“就算薩摩藩一直畏手畏腳，小心翼翼，幕府也同樣不會停止對你們的打壓。島津大人，我想再次提醒你，我們出售軍火裝備給薩摩藩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你們在面對外部壓力時有說不的勇氣！”
島津久通道：“但無論哪一方面，薩摩藩的實力都還遠遠不如幕府，如果幕府真的出兵怎麼辦？難道靠我們買到這幾艘戰船就能改變局勢嗎？”
白克思道：“只要薩摩藩與我國簽署正式的貿易協定，那麼我們可以加上一條內容，可由我國在必要時爲薩摩藩提供武力保護。幕府如果出兵攻打薩摩藩，那我們會從佐世保基地調兵平息爭端，保證薩摩藩的安全。”
白克思開出的條件無疑極具誘惑力，如果能得到來自海漢的庇護，薩摩藩的確不需要再對幕府的態度顧忌太多。
但島津久通也不是傻子，他知道不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海漢主動提供武力保護，必然會有所要求，不可能只是在貿易協定里加一行字這麼簡單。
果然白克思接下來便提出了明確的要求：“當然了，薩摩藩也必須要公開表明立場，支持我國在九州地區的利益訴求。”
島津久通不解道：“什麼樣的利益訴求？”
白克思道：“我海漢國民可以在九州地區定居、置產，從事貿易活動，並且受到我國法律保護。”
島津久通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有問題。但他知道如果薩摩藩站出來公開表態，實質上就是視幕府如無物了，到時候與幕府的關係只能進一步惡化。而薩摩藩的安全問題，一定程度上就不得不依賴於海漢所承諾的庇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