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8章
“朱大人，到地方了。”
朱子安聽到車伕的聲音，擡手搓了搓臉，打起精神掀開了車簾。他不想在外人面前顯露出絲毫疲態，因爲他很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會被反饋到上司那裡，影響到自己今後的發展。
朱子安現在被石成武安排參與釜山港海漢專區的邊界劃定工作，這可不像前些天幫忙統計本地官府送來的案件卷宗，只要坐在屋裡就能完成，石成武在談判時擡手往地圖上一圈就完事了，但要將其落實，卻需要有人到實地完成勘察劃界的工作。
代表商會陪同朱子安執行這項任務的是會長張鳳雛。他早就聽說使團這位朱大人乃大明朱氏子弟，是本來有望繼承藩王封號的真正皇族，自行放棄貴族身份跑到杭州參加海漢舉辦的科舉考試，高中之後便被石迪文親自點將，派到了這支使團中任職，其經歷堪稱傳奇。
最近這十幾年，張鳳雛和背後的揚州鹽商集團都是依附於海漢在發展，所以對已經衰落的大明皇室倒也不會再抱有太多的敬畏。不過他對這位朱氏子弟爲何選擇投效海漢，在使團又是如何完成工作，的確是有些好奇。
朱子安下車後先環視了一下週圍環境，見這裡是一處十字路口，便向張鳳雛道：“有勞張老闆！”
張鳳雛客氣兩句，便開始向他介紹這處地方的情況。
按照初步的規劃，這個十字路口便是未來專區的西北角所在地，南北和東西走向的兩條道路在此交錯，正好形成了天然的分界線。
路口的東南角是一處臨街商棧，從外邊看佔地面積不小，主體建築共有三層，在相鄰的兩條街道上延伸開去，足足有二十丈左右。而路口處便是其大門所在，目測即便是五尺寬的貨運馬車也能並排而行，想來這樣的設計也是爲了方便裝卸大宗貨物的車輛出入。
而被道路隔開的另外三個方向的街角，則都是低矮的民房，一街之隔，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以這家臨街商棧爲起點，往東南方向直至海岸線的大片土地，如今都已被海漢商家收購。往外雖然也還有一些隸屬海漢的產業，但都是零星分佈，以此地作爲專區劃界點再合適不過。
朱子安見那商棧大門外掛着一個大大的“張”字，便對張鳳雛問道：“莫非這家商棧也是張老闆的產業？”
張鳳雛笑道：“正是如此。”
朱子安默默點頭，心裡已明白了張鳳雛打的算盤。
如果說海漢商業機構扎堆落腳的地方可算作是繁華城區，那麼張鳳雛這商棧的位置就只能算是城鄉結合部了，商業價值肯定不如那些更靠近港口的地方。可一旦劃定專區，讓這裡成了專區邊界，那張鳳雛的商棧可就成了專區的門面，商業價值自然也會隨之水漲船高。
當然了，張鳳雛在操辦此事的過程中存有多少私心，那並不是朱子安需要在意的問題，他的任務是確認這些由本地商會提出的分界點是否合理，以此劃定分界線之後會不會有發生糾紛的隱患，確保此事能夠儘快在本地推動實施。
張鳳雛繼續介紹道：“待官府批准之後，在下便會命人在這處路口豎立界碑，鋪設界磚，以公示民衆。”
朱子安擡手指向街對面那些低矮民房道：“張老闆難道沒打算在公佈消息之前，先出手把鄰街這些地產都買下來？”
張鳳雛道：“不瞞朱大人，在下已經着手此事，不過具體能辦成什麼樣，暫時也沒什麼把握。”
朱子安道：“這些地方，難道不是隻要出得起價錢就買下來嗎？”
張鳳雛道：“道理是如此，但如今知道這消息的也不止在下一人，我敢說此刻在釜山打着同樣主意的人，沒一百也有八十吧，有些競爭對手，並不是有錢就能爭得過的。”
朱子安道：“張老闆是指……官府的人也會插手？”
張鳳雛微微點頭道：“劃定專區這事，除了我們之外，當然就只有官府相關人員最清楚內情。等專區劃定之後，他們的收益就會大受影響，所以必定要抓着眼下這機會狠狠撈一筆。不管是劃界還是相關的地產買賣，中間都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間，我們想要推動此事，少不得還要給他們許多好處才行。”
朱子安不禁默然，看樣子釜山的狀況其實要比預想的更爲複雜，海漢專區的推動實施過程，也不會像談判那麼順利。
張鳳雛見朱子安不說話了，還以爲他是對此感到不滿，便又解釋道：“朱大人，即便使團此次讓地方官府低了頭，在釜山劃出專區讓我們自治，但今後我們要在本地討生活，還是少不了要跟官府打交道，如果把關係弄得太僵，相處起來也會有很多麻煩。雙方各退一步，各取所需，或許就是最理想的狀態了。”
對於張鳳雛來說，只要能夠推動此事儘快實施，向地方官府讓出一部分利益也是可以接受的。由於拿到了徵稅權，今後經由專區進出口的貨物會減少大量費用，很快就能把之前的損失彌補回來。
朱子安沿着街道勘察一番，也沒看出什麼大的毛病來，便讓隨從取出地圖，在上面找到自己所在的街道，然後提筆做上記號，表示此地已經完成實地確認。
張鳳雛在旁邊耐心等待朱子安做完手續，沒有開口催促。他知道朱子安此舉完成就相當於是使團認可，後續只需將這個結果上報給地方官府，便可開始動工劃界。但此事後續環節估計至少還得一兩個月才能完成，倒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半會。
按照劃界方案，整個專區的東邊臨海，正好位於進入釜山港海灣的西側航道，海岸長度約有五里地。而北、西、南三個方向的陸上劃界，則是根據目前海漢所屬產業的分佈狀況，輔以道路、溪流、建築等自然參照物進行劃定。
整個陸上邊界長達十餘里，其中類似此處十字路口的關鍵劃分點就有三十餘處，必須都要一一進行確認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