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3章
補貼運費當然只是一句玩笑話,海漢軍是特殊部門,即便執委會要抽調海軍艦隊去執行某些非軍事任務,相關的軍費開支也肯定是由國庫來承擔。不過爲了保證北方艦隊的軍用艦船隨時能夠執行作戰任務,讓南方需要用人的地區自行提供運力也是很有必要的措施。
王湯姆道:“目前遼東局勢不明,福山縣那邊的駐軍規模恐怕也不足以應付大量難民涌入的狀況,看樣子我們還得調一些人馬過去幫忙。”
錢天敦點頭表示了認同:“我手下的弟兄也歇了兩三個月了,正好給他們找點事情做。那就往兩邊各派一個營過去,先幫助當地把局勢穩住。”
王湯姆道:“我覺得你最好親自跑一趟金州,讓陳一鑫先回趟山東。”
錢天敦一拍後腦勺道:“我倒是差點忘了這一茬,多虧你提醒!”
陳一鑫老婆的孃家就在福山縣,如果接下來當地會出現難民潮,那馬家多半也會受到波及。而馬家這兩年得到陳一鑫許多提攜照顧,可見他對馬家的事情還是很上心的。陳一鑫雖然沒有在電文中提及換防之事,但想必心裡還是會對山東的情況十分牽掛。
兩人對陳一鑫算是亦師亦友的關係,陳一鑫作爲後輩自然不好開口求他們幫忙,不過三人在北方合作多年,私人關係其實也已經相當不錯,即便陳一鑫沒提,他們也已經想到此事,打算主動幫陳一鑫分憂。
朝鮮國內局勢目前已經基本穩定下來,全國各道各郡的地方官府也都已向新王李凒宣誓效忠,暫時應該不會再有大的亂子出現,將大同江基地的部分駐軍調去金州和山東應付突發狀況,應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兩人討論加上作出決定所用的時間並不長,像他們這種級別的駐外官員,對於治下地區的絕大部分事務都有一言而決的權力,所以也無需花很多工夫去考慮各個部門的協調問題,他們的決定就是命令,駐地所有部門只需執行軍令就是。
不過關於將難民送去南方安置的方案,仍需執委會居中協調運力,畢竟北方艦隊可沒那麼多空閒船隻可以用來跑長途運送難民,是時候讓民間運力發揮作用了。
這種操作對於海漢來說其實也不陌生,當年登萊之亂髮生的時候,海漢的勢力範圍尚未擴張到北方,於是便僱傭了許多民船從北方沿海州府往南方運送難民。雖說當時能利用的運力比較有限,但斷斷續續還是從北方接了至少有兩三萬人出來,極大地緩解了當時海漢亟待解決的人口需求。
而之後海漢軍北上在山東開闢地盤,這些來自北方的難民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如特戰團的上尉營長孫真,便是當年從山東逃出來的難民,像他這樣的人對當地的熟悉和適應程度遠非出身南方的人可比,所以後來駐紮在北方地區的幾支部隊也都更傾向於從本地招募新兵。
有了當年的成功範例,要再啓動民間運力的難度就不是那麼大了。而且如今海漢的民間航運業發展也極爲迅速,體量龐大的私人船行在近幾年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其中也不乏有穿越者參股甚至直接經營的情況。如果有比較充足的時間組織運力,那短期內從北方運送大批人口南下也並不是做不到。
就連陳一鑫的老丈人家,也隨大流開了一家船行,專門跑福山縣與金州之間的海運業務。因爲有陳一鑫的照顧,包下了一部分官方的運輸任務,所以業務量也比較穩定,每年都能穩穩當當地獲利不少。而金州方面的業務,就是交由陳一鑫老婆馬玉玲在管理。
不過生了孩子之後,馬玉玲就沒那麼多時間打理船行的事務了,多數時候都是交給了手下的掌櫃,她只負責管賬而已。
這天馬玉玲正在監督兒子認字,便聽下人報告說陳一鑫回來了,她連忙出房迎接,見陳一鑫面有喜色,便好奇問道:“夫君今天是遇着什麼好事了?”
陳一鑫笑道:“你前幾天不是一直唸叨很久沒回孃家看看了嗎?這下有機會了。”
陳一鑫對馬玉玲寵愛有加,只要馬玉玲透露出想家的念頭,就算他自己走不開,也會安排船送馬玉玲回馬家莊住上一段時間。金州離福山縣倒也不算太遠,滿打滿算也就不到兩天航程,所以馬玉玲每年都會回去幾次,上次回去是在去年入冬之前,其實離現在倒也不算太久。
馬玉玲道:“難不成夫君這次可以陪我一起回去?”
陳一鑫很肯定地點點頭道:“沒錯,這次我跟你一起回去。”
馬玉玲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微微變色道:“莫非是清軍已經打進登州,所以要回去把妾身家人都從福山縣接出來?”
陳一鑫啞然失笑道:“哪有這種事情!我正好有公務要回福山縣處理,所以可以跟你一起回家看看,小住一些時日。”
馬玉玲道:“那金州這邊怎麼辦?”
“錢將軍會從朝鮮過來代管一段時間。”陳一鑫嘆道:“下次跟他碰頭的時候,可得好好感謝一下他了。”
陳一鑫沒有給馬玉玲細說這其中原由,畢竟其中涉及到很多未公開的軍事機密。特別是兵力調動的信息,那肯定不能隨意分享給外人,哪怕是家屬也不行。
馬玉玲雖然不知道錢天敦爲何會專程到朝鮮頂替陳一鑫,但既然一家人能夠一同回山東探親,終究都是值得高興的好事一件。所以她也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去弄明白這中間到底是有什麼樣的安排。
當然陳一鑫負責的事務衆多,他就算不等錢天敦來金州交接,也得先將目前手頭的事情理順,交代給手下人去一一處理。特別是需要爲接下來迎接難民潮準備的大量物資,以及相關的人員和兵力調整,都得在他出發前就做好相應的安排。
錢天敦在四天後就抵達了金州,他麾下的部隊則會稍遲一些,隨作戰物資一同從大同江基地開拔。
而這個時候陳一鑫尚未離開金州,也就正好與錢天敦當面交接本地的防務,順便將之前未能通過電報詳述的一些信息作了溝通。
這其中最主要的問題,便是上次清軍派了使者過來尋求停戰和談的事情。雖然上次在陳一鑫這裡碰了釘子之後就沒了下文,但陳一鑫和錢天敦都認爲此事不會就此結束,清軍那邊沒有反應,或許是因爲陳一鑫最後提出的條件太誇張,尚可喜也沒權力作出決定,只能上報給瀋陽,等着皇太極拍板拿主意。
不過既然錢天敦和特戰團都已增援金州,就算清軍要採取強硬手段來作爲答覆,金州這邊的武裝力量也足以應付了。
交接完金州的事情,陳一鑫一家人才終於從金州出發南下,同行的除了他的警衛排和僕從之外,還有秘書曾曉文和專門調回山東接手民政事務的劉尚。
“要認真說起來,我倒是有一段時間沒回這邊了。”看着前方已經出現在海平面上的芝罘島,陳一鑫不無感慨說道。
雖然福山縣離金州不算太遠,但陳一鑫平時公務繁忙,很難抽出大段的空餘時間專門回這邊探親,一般有事也都是交給了馬家代爲處理。距離他上次回到這裡,至少已經有一年以上了。
今時今日的芝罘港已經不止軍港職能了,在芝罘島以南的海岸上又新建了大段的碼頭,提供給南來北往的商船裝卸貨物。雖然經營規模還遠不及定海港、勝利港這類的大型貿易港口,但如果將範圍限定在山東半島,那芝罘港的貨物吞吐量已經是這個時期數一數二的存在了。
陳一鑫從金州出發前便用電報通知了這邊,所以當他們乘坐的船到港時,碼頭上除了本地的軍政官員之外,馬家的人也已經到了。
馬東強帶着家人早早便來到芝罘港這邊候着,雖說老丈人跑這麼遠來接女婿好像顯得有點太過巴結,但陳一鑫身份特殊,普通人都未必能有來港口迎接他的資格,馬家上下來接姑爺好像也就沒什麼不對了。
當然明眼人都很清楚,馬家在短短几年裡從普通鄉紳發展成了登州府首屈一指的富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招到了陳一鑫這個女婿。陳一鑫不但手握兵權,而且能爲馬家提供許多特別的資源,稍加利用就能將其轉換成財富。
比如現在馬家莊市場上出售的各種海漢商品,絕大部分都是由馬家在經營。還有芝罘港的民用碼頭和倉儲設施,大部分也是由馬家出資興建,再租給各家船行和外來客商使用。僅這兩樣買賣能帶給馬家的收益,就比整個登州府每年徵收的稅賦還多了。
而有了陳一鑫這個強力後盾,福山縣境內自然也不會有任何人敢找馬家的麻煩。去年馬家組織的團練已經全部併入了本地的金盾護運分號,開始接受海漢提供的準軍事訓練。再過得一兩年時間,就算是登州駐軍拉出來,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了。
馬家上下百餘口人的榮華富貴,如今都要靠着陳一鑫這個姑爺來實現,而陳一鑫調去遼東之後又很少再回來,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機會,馬家自然是要好好表現一下家族對陳一鑫夫婦的重視。
陳一鑫下船之後,先與馬家衆人見禮,然後與芝罘島的軍政官員寒暄幾句,便上了馬家準備好的馬車,先前往馬家莊盤桓幾日。
按照陳一鑫自己的意思,恐怕還是住在芝罘島的軍事基地裡比較合適,這樣他也能更便於與外界保持聯繫。但同時他也得考慮妻子和馬家人的感受,如今福山縣的很多事務都交給馬家在打理,於公於私他都必須維護好與馬家的關係,這樣更有利於他今後在北方地區的勢力經營。
陳一鑫調去遼東的時候,對馬家莊的發展方向已經作出了比較明確的規劃,如今這裡與他離開的時候已經有了比較顯著的變化,但也基本仍是按照他當初的設定在發展。
如今從馬家莊到芝罘灣這一大片地區,已經成爲了標準的海漢式商貿區,一條寬闊的主幹道兩邊,各式店鋪、商棧、酒樓、客棧沿街排開,其繁榮程度已絲毫不亞於這個時代的大城。
陳一鑫坐在馬車上,很欣慰地看着車外的景象。這是由他親自謀劃建設的一座海濱小城,如今已經初見成效,假以時日,這裡的城市規模取代登州,甚至濟南這樣的大城也應該不在話下。
按照馬家統計的民政資料,在過去兩年中,遷入福山縣定居的人口至少增加了六千人以上。如此之快的人口增速,原因其實也很簡單,貿易給福山縣帶來了大量的就業機會,而這些工作的收入往往都要大大高於傳統務農,因此也引來了周邊地區的大量百姓遷入福山縣。在這裡無需種地,也有很多活計能獲得穩定的收入,對於沒有田地的貧苦民衆來說非常有吸引力。
商業貿易的蓬勃發展帶動了人口的迅速增長,在這裡得到了極好的體現。不過如果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數以萬計的難民涌入福山縣,那麼眼下的大好形勢很可能就會因爲社會秩序的崩潰而毀於一旦。
陳一鑫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狀況毀掉自己的心血,他這趟回到福山縣的主要任務,便是要親自坐鎮指揮,在難民潮到來之前先做好相應的準備,接受安置難民的同時,也不能讓這裡的貿易就此完全中斷。
但要實施相應的手段也並不容易,大概也需要馬家犧牲一些短期利益,陳一鑫雖然有說服馬東強提供配合的把握,但他也不能確定自己的謀劃是否能夠在實際操作中得到完全的貫徹實施。畢竟有一些措施僅靠福山縣這邊努力是不夠的,還需其他地方協同配合纔會取得效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