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處於內陸地帶的居住區幹得熱火朝天之外,軍警部的人也已經到了規劃好的地點,開始建設鐵爐港哨所。
由於多方面的客觀原因,鐵爐港的岸防炮臺計劃最終並未獲得通過,加上執委會認爲鐵爐港以北的萬州地區所能造成的軍事威脅非常有限,因此原來的重兵佈防便改爲了瞭望哨所佈防,以預警代替火力打擊。軍警部經過前期的實地勘察之後,在鐵爐港入港水道口以南的亞龍嶺上選擇了一處制高點建立瞭望哨所。
雖然這裡海拔高度只有一百多米,不過要把大量的建材從岸邊運送上來也並非易事,軍警部爲此抽調了五十名勞工,加上一個排的民兵,一邊開路一邊搬運,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纔將搭建哨所的各種物資和建材運到了預定地點。這裡在建成哨所之後,將會長期駐紮一個班的民兵,主要是對北、東、南三面的海域進行監控,預防有其他勢力從海上偷襲鐵爐港,必要時對地處內陸的居住區和生產區進行預警,其作用與勝利港榆林角上的哨所基本是一樣的。
由於事前的規劃佈置得當,這次的拓殖行動進度非常快,到當天日落的時候,負責修建居住區的勞工們已經清理出了大片的地基,並且立好了幾間船型屋的柱頭。按照海運部的計算,80%的建材和物資已經運送到位,第二天就可以開始逐步向這邊運送提前選好的首批新移民了。
根據執委會的安排,鐵爐港在行政上的規劃將會分爲南北兩個公社,靠南邊的公社因爲附近灘塗區相對較少,所以會以種植耐鹽鹼農作物、山地農作物以及漁業爲主要產業,靠北的公社則會充分利用大面積的沿海灘塗區,以食鹽爲主要產業。
而執委會已經決定在工業部的編制中成立單獨的鹽業司,已經建成的勝利港鹽場、正在修建中的鐵爐港鹽場,乃至尚在規劃之中的鶯歌海鹽場,今後都由新成立的鹽業司統一管理。所有的食鹽出口業務,也將從現在的商貿部門剝離出來,交由鹽業司負責。至於這個新成立單位的負責人,則是毫無懸念地交給了專業資歷最爲豐富,擁有近半年鹽場運作經驗的安西。不過相關的委任令暫時還沒公佈,要等到鐵爐港拓殖點開始投入正常運行之後,執委會纔會宣佈這個任命決定。
羅升東帶着他的小夥伴們在第二天又裝運了一趟之後,便向陶東來告辭,帶着船隊往北面去了。這次執委會給他的酬勞是食鹽五千斤,對穿越集團來說這點食鹽的生產成本不到百元而已,僱了七八條船將近兩天的時間完全划算。但對鹽販子羅升東來說,這五千斤鹽賣到瓊州府,就將會獲得千兩白銀的毛利,除去這幾天的消耗與分給手下們的紅利,羅升東至少能揣一半銀子到自己口袋裡,算下來也是收入不菲。雙方各取所需,對這樣的合作方式都覺得非常滿意。
不過羅升東這次去瓊州府城的任務臨時又多了一個。在聽過陶東來的話之後,羅升東的心思也慢慢活動開了。自己能不能升千總固然很重要,但如果能在明年把未來老丈人活動到崖州知州的位子上去,相信對自己的好處會更多。
海漢人雖然目前對鳳凰鎮的地皮沒太大的興趣,但照他們的發展速度來看,勝利港那地方肯定是容不下他們,遲早都會向外面擴張,如此一來,海漢人的勢力遲早都會發展到鳳凰、天涯,甚至緊挨着崖州的南山鎮。與其現在把好處全給了要卸任的這幾個官員,倒不如留到將來,把這些好處全轉給掌管崖州的老丈人——反正老丈人膝下就一個獨女,這老丈人得的好處,那可不就是自己的好處?
當然了,羅升東的算盤打得雖然很好,但首先得想法把老丈人扶上位才行,這次去瓊州府城不但要賣鹽,還要替老丈人接任崖州探探路子。陶東來已經明確表態會支持,羅升東自然明白這種“支持”的意思可不僅僅是口頭上的支持而已,海漢人在崖州給官員們送禮從來都是很大方的,羅升東認爲只要自己摸準了門路,那麼海漢人也會很樂意用金錢攻勢幫助自己把老丈人推上位。
至於說等到此事辦成之後,海漢人會向自己這邊索取什麼樣的好處,羅升東已經不願去細想了。反正自己這顆腦袋在半年前就應該被砍下來掛在崖州城門上了,現在既然還好好地長在自己脖子上,那就說明自己到目前爲止所選擇的路都走對了,今後接着往下走就是了。跟海漢人合作可以升官發財,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10月20日,三艘四百料大廣船緩緩駛入了勝利港。這三艘船是從廣州過來的,其中一艘是駐廣辦新近收購的二手船,算上之前已經抵達勝利港的一艘,目前已經有兩艘大船可以投入到接下來的越南移民行動當中擔當運輸主力。
另外兩艘船則是“福瑞豐”的海船,這次被李繼峰派來勝利港洽談貿易的負責人依然是穿越集團的老朋友,李家三少爺李奈。不過這次老管事賀強並沒有跟着他一起到訪,據說是被派往了外地處理其他事務。
李奈的此次到訪爲穿越集團帶來了駐廣辦採購的許多物資,如布料、桐油、皮革、銅錠、錫、硫磺等等,並且還有駐廣辦最近收羅僱傭的各類手工藝匠人五十餘人,慈善義堂接收的孤兒三十餘人,水手船員三十餘人,以及自願移民來勝利港碰碰運氣的貧苦百姓近百人。
除此之外,李奈此行還帶來了不少物資人手,這些東西並非是用來與穿越集團進行交易的,而是準備履行雙方在八月所達成的合作協議,開始在勝利港地區設立商棧,修建飯店以及廣大單身男青年期盼已久的特種行業。
當然了,作爲對衛生防疫十分重視的執委會,自然不會輕易放李奈帶來這些人上岸。只要是準備長期在勝利港居住的人,都必須按照現有的制度接受必要的檢疫和隔離觀察措施,特別是那些擺明了是來從事特種行業的年輕女子,更是要接受全面的體檢才能獲准登陸。
李奈對於執委會和港區管委會採取的這種嚴厲措施並不是很理解,還特地找到陶東來,要求儘快放行船上的人,畢竟已經在海上晃盪了一週時間,有些身體不太好的女子幾乎就只剩了半條命,李奈可不希望千里迢迢從廣州運來的人什麼都還沒幹就直接被擡進棺材裡去。
但執委會上下對此也是毫不鬆口,與“福瑞豐”合作搞商業開發這事本來就還存有比較大的爭議,特別是以瑞莎爲首的女權分子,一直都對勝利港地區開設“青樓”之類的場所持反對意見。如果這些地方再弄出什麼亂七八糟的病來,那當初批准此事的幾個人就背定這口黑鍋了。因此執委會也暗地裡給醫療部門下了死命令,前期一定要杜絕傳染源,後期也保持嚴格的監控並隨時進行抽檢,不能因爲衛生狀況出現任何醜聞。
爲了寬慰李奈,陶東來把他拉到已經規劃好的商業區,將屬於“福瑞豐”的這塊地皮展示給他看。目前這裡的地基都已經經過了基本的平整,所有的樹木連帶樹根都清理得一乾二淨,修建房屋所需的各種竹木建材,也已經按照“福瑞豐”當初的要求準備到位,全都堆放在了附近的空地上。只等施工隊進場,立刻便可以動工。
李奈看到準備工作已經做得非常完備,這才放下了之前的些許不快,對陶東來道:“陶總,在下按貴方當初的要求,特地提前了一段時間就把人送來勝利港,接受貴方所說的防疫檢查,但現在不許這些女子踏足岸邊,這會不會過分了一些?”
陶東來環顧左右,看看先前一直在周圍打轉的羅舞丹已經沒了蹤影,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李先生,你上次來勝利港的時候,應該也已經瞭解到我們對青樓這種場所的存在是持非常謹慎的態度,對我們來說,這種場所帶來的任何醜聞都可以成爲讓它關門的充分理由,特別是在衛生方面。如果有任何一個海漢人在裡面沾染了某些見不得光的怪病,那麼不但青樓要關門,很可能連你們‘福瑞豐’都會被列爲不受歡迎的對象。”
李奈不以爲然道:“這些女子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在廣州時便已請了人做過檢查。”
陶東來仍堅持道:“爲了今後的合作順利,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我保證最遲明天,這些人就可以獲得允許下船登岸了。”
陶東來所沒說的是,這些人即便能踏上勝利港的土地,也會直接被送到隔離住所,在那裡至少待上七到十天,接受再一次的全面檢查之後,纔會獲得本地的居留許可。不過這些事情也沒有必要對李奈細細解釋,他會對之前的安排感到不滿,所在意的並非是這些人的前途命運,而是自己的面子在海漢人這裡到底有多大的份量而已。而陶東來耐心的解釋,已經讓他感受到了海漢人的尊重,這就足夠了。
李奈此行目的除了這些之外,最重要的還是與執委會商議進一步擴大貿易規模的事宜。李奈在八月返回廣州之後,立刻便被李繼峰派往了外地,前往惠州、潮州和韶州做私鹽貿易的推廣。李奈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跑完了這几几個州的州府,會見了當地的一些商家和官員,並且成功地達成了幾樁意向性的合作協議,在未來由“福瑞豐”提供廉價貨源,而這些商家甚至是官員,在當地負責分銷的渠道。
販賣私鹽這門生意,對一般人而言是死罪,但對有權有勢的人來說,這就是一條發財的捷徑。李奈在這幾個州所談下來的合作對象,每月所需的食鹽少則三五千斤,多則上萬斤,甚至也不乏有人提出可以與“福瑞豐”合作,將私鹽販運至更遠的江西贛州、湖廣郴州進行銷售。李奈的二哥李魄,在肇慶、高州、雷州也取得了類似的推廣成績。李家老大在福建的推廣活動雖然還暫時沒有傳回消息,但依據廣東這邊的情況來看,福建方面的狀況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樣以來,“福瑞豐”與穿越集團的食鹽貿易量就迅速地從每月萬斤上漲到五萬斤,再隨之漲到現在的十二萬斤,而且在不久的將來還有繼續上漲的趨勢——不過“福瑞豐”現在所要求的這個供應量對於目前的產能來說還存在一點小小的問題,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緩解這種狀況。
當然,除了食鹽之外,目前在廣州文化圈子裡已經形成一股流行風氣的海漢玻璃製品,也在推廣活動的商品名單之中。不過由於目前穿越集團向大陸地區的供貨量極爲有限,僅僅能夠勉強滿足廣州及周邊臨近地區的市場所需,因此這些玻璃製品在販運到離廣州稍遠一些的地區,價格便開始大幅度地上升,像距離廣州路程超過八百里的潮州,一套海漢出品的彩雕玻璃文具,價格竟然已經炒到了上千兩銀子,而且還長期處於有價無市的狀態——這玩意兒因爲製作工藝較爲複雜加之良品率偏低,截止目前穿越集團總共也才向外出售了五十來套而已。
而僅僅李奈所去的惠州、潮州、韶州三地,對於玻璃文具的市場需求量就已經遠遠超過了穿越集團目前的產能,李奈表示只要穿越集團能夠提供足夠的貨源,“福瑞豐”方面甚至可以適當提高進貨價格。
至於新近在廣州推出的火柴、香皂,因爲目前的產量實在太少,供應廣州一地還尚顯不足,所以壓根就還沒往外地進行推廣。
除了這些民用商品之外,穿越集團的出口重點項目軍火,也已經從福建的購買者那裡有了信息反饋——五百支二七式火繩槍和大小兩種口徑的火炮各二十門,當然,還有數量不小的海漢火器專用彈藥。這第二筆來自大陸的軍火訂單,其內容數量已經超過了第一筆,顯然這些軍火的質量和實際效用已經得到了使用者的認可。
雖然在李奈到來之前,執委會其實已經通過駐廣辦的電臺聯絡獲知了這次“福瑞豐”將會帶來的貿易訂單內容,但聽到李奈親口說出來,還是讓執委會再次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悅。
在陶東來等人的要求之下,李奈對此也進行了簡要的說明。上次“福瑞豐”從勝利港第一批訂購的軍火運回廣州之後根本就沒下船,在碼頭進行了補給之後就徑直去了福建。“福瑞豐”最終還是按照穿越集團的指示,以中間商的名義悄悄將這批軍火賣給了許心素一方。
此時的許心素一方的勢力在海戰中已經逐漸處於了下風,甚至連部分通商航路都已經被“十八芝”的海盜船封鎖住了。不僅如此,“十八芝”從年中便開始組織人手攻擊位於泉州府沿岸的多個陸上目標,給許心素施加了極大的壓力。而這時候從廣州運來的這批火槍火炮,對許心素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價格方面根本就沒有什麼爭議,對方直接就照單全收了。
許心素的手下雖然大部分都是海盜出身,最近一兩年才脫了原來的皮穿上了明軍軍裝,但這些人中有不少都會操弄火器,這點可比北越的農民軍強多了。因此雖然穿越集團並未爲這批出售的火器提供什麼技術支持,但許心素一方仍然是在很短的時間就將新武器投入到戰場應用當中。
不得不說新武器的使用效果非常顯著,在一場爆發於中左所的陸上攻防戰當中,使用火器的許心素一方輕鬆擊潰了兩千餘人的來襲海盜,事後號稱“陣斬海寇千餘”。而相比於這顯赫的戰績,在這場戰鬥中的自身戰損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當然了,“十八芝”也並非沒有火器裝備,只是他們沒有料到一直埋頭捱打的許心素突然就有了這麼強的火力而已。半月之後“十八芝”又再次組織了對中左所的進攻,並且配備了相當數量的火槍和各種虎蹲炮、佛郎機炮等重武器,卻不料這次依然被對手所擊敗,連那些使用火器的手下也死傷慘重——無論是武器射程、殺傷力還是裝填發射的速度,“十八芝”手中所掌握的火器都沒辦法與對方相抗衡。
這也並不表示“十八芝”就拿對手完全沒辦法了,鄭芝龍手裡還是有不少早先從荷蘭人手裡買來的正宗紅夷大炮,其口徑、威力、射程都在海漢火炮之上。不過這種炮一門就重達兩三千斤,機動力幾乎爲零,只適合用來作爲防禦武器使用,要想用船運到中左所,再搬上岸去拖到城池下面攻城,卻是太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