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寶這樣的做法多少是有截糊之嫌,畢竟劉尚是由宣傳部從民間發掘招募的人才。不過青年團在海漢官場中的地位比較特殊,就相當於是年輕骨幹官員的培訓體系,因此執委會給予青年團的特權也是比較多的,比如從其他部門調動合適的人員到青年團任職就是其中之一。像劉尚這樣尚未正式入職的基層官員,由於小寶親自發文申請調職,一般來說相關單位都不會予以拒絕,更何況他這調職申請是直接送到寧崎那裡,只要寧崎簽了字,宣傳部的其他官員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言語。
辦完這兩件事之後,於小寶又拿出一封介紹信遞給劉尚道:“你之前的入職培訓還沒有完成,所以還得先回去把該走的流程走完。回頭你拿這封介紹信去之前那個培訓中心,那邊會爲你安排新的課程,你完成之後,再拿那邊簽發的結業證書到青年團來報到,明白嗎?”
劉尚連忙雙手接過,口中連聲道謝。他知道談話已經告一段落,連忙起身告辭。於小寶手頭一堆事情,也沒打算多留他,便點點頭讓他自行離開。
劉尚出來之後,見帶他進來那名士兵居然還在外面等着,心知這大概也是安保制度的要求,免得自己這樣的“閒雜人員”辦完事情之後還留在勝利堡裡到處亂逛,徒增麻煩。
劉尚當下便跟着他原路返回大門出入口,才走了沒幾步路,便看到前面竟然有人騎着一輛兩輪車疾馳而來,車頭的鈴鐺連連作響警示路人避讓。領路那士兵連忙將劉尚拉到路邊,那一人一車毫不減速,便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劉尚到三亞也有一段時間了,識得這車名爲“自行車”,是需要騎行之人自行踩下腳踏來驅動車身前行,不過據說其工藝複雜,造價頗高,也只有極爲富貴的少數社會上層人士才能玩得起這樣的高級玩具。
不過除了社會高層人士之外,還有一種人可以獲得由官方配發的自行車,那就是信使。這種信使可不是走街串巷給普通民衆送信的差事,而是專門在各個衙門之間傳遞緊急情報的通信人員。某些書面信息無法通過電話或電報手段進行快速傳遞,這個時候就需要出動騎車的信使來完成任務了。
而剛纔從劉尚身邊疾馳而過的騎車人臂上戴有一枚顯眼的紅色袖章,這便是表明了他的信使身份,否則以如此快的速度在勝利堡內騎行,只怕早就被隨處可見的警衛人員給攔截下來了。劉尚暗道這般着急送信,莫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不過他也不敢隨意開口打聽這些消息,只能是跟着帶路士兵默默地出了勝利堡。
這輛自行車一直騎到國防部門口才剎車停下來,信使將車腳架一支,對着門口站崗的士兵道:“勝利港送來的緊急軍情,需立刻呈報參謀部!”
站崗的士兵也不敢怠慢,立刻便帶着他進去了。片刻之後,國防部便繁忙起來,參謀部開始通知高級軍官集中,準備召開緊急會議。而此時國防部長顏楚傑還在儋州那邊處理軍售業務,目前留在三亞這邊主持軍務的則是執委會大當家陶東來,當下已經有人立刻去通知陶東來,讓他到國防部這邊參加會議。
陶東來很快趕到了國防部,聽了彙報之後,才知道接收的緊急軍情是由一艘商船剛剛送抵勝利港,港口那邊負責對接情報事務的官員在知道消息內容之後,絲毫沒敢耽擱,趕緊派人騎車往勝利堡這邊送信。
海漢部署在海外的情報機構當中,有電臺配置的少之又少,所以絕大部分情報還是隻能使用海上航運來進行傳送。雖然時效性會差了很多,但也是這個時代通行的做法了。不過這樣一來,如果遇到緊急軍情,留給海漢做反應的時間也就相應少了很多。
海漢軍方和安全部所接收到的各種情報以嚴重程度高低分爲紅、橙、黃、藍四個等級,而此次由一艘商船所帶回來的緊急情報,便正是屬於這種需要立刻作出反應的紅色級別。上一次被國防部列爲紅色警報的緊急狀況,還是幾個月之前發生的星島戰役。不過當時星島是直接發了電報回來告警,三亞這邊雖然相隔遙遠,但也算是第一時間就能收到前線傳回的準確消息,時效性要比這次傳送回來的情報強得多。
陶東來仔細看着面前這張幅面不過手掌大小的紙片,上面蠅頭小字密密麻麻寫得滿滿當當,而其中的內容也的確讓他大爲震驚。
送來這封密報的是一艘從呂宋島馬尼拉港返回三亞的商船,雖然這艘船名義上是某位大明商人的財產,但實際上船員都是海漢安全部和軍方的人,而之前去往馬尼拉的目的也是爲了與潛伏當地的情報人員完成信息交接。這次他們從當地獲取的情報顯示,馬尼拉當局極有可能正準備發動一場針對三亞港的突襲作戰,一支武裝帆船船隊已經在馬尼拉港完成了集結,或許發動時間就在近期了。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這艘船取消了在當地的所有貿易和行程安排,立刻返航趕回三亞報信。海漢雖然對外發動了不少戰爭,但首都三亞在建成港口城市之後,卻從未遭受到大規模的武裝襲擊。船上的情報人員知道這事性質嚴重,便將其標爲了紅色警報級別。
三亞地區已經很多年沒有爆發過戰鬥了,上一次大概還得上溯到穿越者們剛在勝利港登陸不久,被一羣海盜發動過攻擊,不過在穿越者們的迎擊之下並未得逞。當時被穿越者們捉拿到的海盜俘虜,有一部分人在後來成爲了海漢軍中的帶兵將領,比如現任海漢特戰營營長高橋南就是那時的海盜俘虜之一。在那之後,三亞地區便再未有過緊急軍情出現,最近兩年更是連每年例行軍演的場地都搬到了北部灣地區,以此讓三亞地區能夠享有一個更爲平靜安穩的貿易環境。
當然這也並不表示海漢就放鬆了對三亞地區的防禦部署,不管是勝利港還是三亞港,港灣入口處的山坡上那連片的岸防炮臺可不是擺設而已,最近一兩年炮臺上架設的岸防大炮也已經逐步完成了迭代更換。就算是海漢自家的海軍,也不敢保證能在這樣的岸防炮火籠罩之下順利進出港灣。海漢國防部能放心將強大的艦隊部署到幾千裡之外的地方,三亞各處炮臺的對海防禦能力也是其有底氣這樣做的原因之一。
如果敵人從海上來,想要使用武裝艦隊衝擊港灣的戰術,那麼海漢的岸防炮大概會給他們留下一個十分難忘的教訓。而且三亞也並非沒有駐紮海軍,位於勝利港東岸的海軍港口是常年都駐紮着一支齊裝滿編的海軍艦隊,雖然所屬戰艦也只有幾艘裝備了蒸汽設備作爲輔助推進裝置,但整體的戰鬥力在海軍編制中仍然是第一等的水平。國防部認爲這支艦隊在海戰中至少可以應付兩倍於己的武裝帆船,而如果戰場設定在家門口,艦隊能夠比較方便地得到作戰物資和人員的補給,那麼這個數字大概還可以至少再翻一兩倍。
要是戰局吃緊,那麼駐紮在海口和儋州的海軍艦隊也可以在兩天之內趕回三亞參戰,這兩地的海軍作戰艦船加在一起,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多艘了,戰鬥力同樣不可小覷。要是整個海南島部署的海軍部隊湊在一起,用來收拾大明一省水師都沒太大問題了,馬尼拉的西班牙人雖然在海戰方面也有獨到之處,但要跟坐鎮主場的海漢艦隊進行海戰,那大概也將會是一件極爲艱鉅的任務。
因此雖然密報中聲稱已經掌握了比較確切的證據,可以基本確定這支艦隊的目標就是海漢統治下的海南島,但陶東來對此倒是沒有感到特別的緊張,他確信以三亞的防禦能力,再加上提前獲知了消息,這就足以扛下西班牙人的攻勢了。
不過這也並不表示海漢就此可以高枕無憂了,如果對方的攻擊目標並非三亞,亦或是到三亞發現不易下手之後就轉向海南島上的其他港口發動攻勢,那也不可不防。儋州和海口等大港雖然也都有岸防工事,但肯定比不了三亞這邊的防禦強度。假如被敵軍渾水摸魚,趁亂偷襲,那可能還真會出事。
陶東來到會場的時候,國防部的參謀和海軍的部分高級軍官已經在場等候了,不過海軍還有一些高級軍官在勝利港海軍基地那邊,就算接到通知一時半會也還趕不過來。
陶東來看了一下到場的人,基本都是歸化籍的軍官,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只有常年在三亞駐守的約翰遜出席了這個會議。這也是目前海漢軍方所面臨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穿越者在軍中幾乎都是帶兵大將,如今絕大部分人都在海外各個殖民地駐守,不知不覺中留守本地的高級軍官慢慢就變成了以歸化籍人員爲主了。
這些人的忠誠度和能力倒不是什麼大問題,絕大多數歸化籍高級軍官在近年來的歷次對外戰爭中積累了豐富的戰鬥經驗,並且幾乎都已經在海漢國內安家立業,算是紮下根了。而且在海漢這種常勝軍中當差,起貳心的可能性非常小,幾乎所有軍官都明白自己是趕上了一個好時代,海漢國正值開疆拓土之際,他們只要賣力爲國拼殺,日後不管是位列開國功臣,還是成爲一方諸侯,都是可期的前景。
所以只要有什麼開戰的風吹草動,軍官們的反應是相當積極的,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有什麼畏戰的情緒,因爲大家都清楚自家的實力,只要開戰幾乎就是刷戰績和功勳的機會,執行作戰任務基本就等同於累積戰功了。只要是有上進心的武官,在這種時候自然都是人人爭先。
不過陶東來還是希望能夠有至少一名穿越者在本地指揮海軍,應付可能會在近期到來的戰事。海漢海軍的將領當初便是以北美幫爲主體組建,因爲這幫人既懂航海,又懂軍事,而穿越集團中能夠通曉這兩個領域的人選極爲有限,所以王湯姆等人便順理成章地成了海軍的帶兵大將。
但隨着海漢版圖在近幾年的不斷擴張,北美幫這幾個人的駐地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目前王湯姆與摩根都遠赴山東,常年在那邊護衛北方航線,並伺機進攻遼東地區。石迪文坐鎮浙江舟山,守護南北航線的重要中轉點。而羅傑則是在南方千里之外馬六甲海峽東端的星島,守衛着連接印度洋與太平洋的海上咽喉航道。留在海南島的就剩兩人,一個是已經轉作文職,專心經營醫療衛生事務的約翰遜,另一人便是昌化石碌工業區的主管喬志亞,雖說還兼任着當地武裝的最高指揮官,但實際上已經脫離作戰任務好幾年了。
當然陶東來自己也可以出海指揮海軍,他雖然比不了王湯姆等人專業,但至少基本的戰術還是比較瞭解,該怎麼對付十七世紀的海上武裝船隻也有成熟的套路可用。只是他如果去到海上指揮作戰,那麼就必須要有人坐鎮三亞總攬全局才行,而這個人選大概只有國防部顏楚傑才最爲合適。
“以國防部的名義發一封電報去儋州,讓顏部長儘快完成當地的工作交接,趕回三亞。”陶東來看完密報之後,感覺此事大意不得,還是將顏楚傑儘快召回,至少也能多個人商量對策。至於儋州的軍售事務,有施耐德和白克思在操持,倒也無需擔心出什麼問題。
在下達了這道命令之後,陶東來才向衆人說明了召開緊急會議的原因所在。雖然臨時接到通知的在座衆人大多猜到可能是要有所動作,但卻想不到竟然是有外敵打算攻擊海南島,而海漢居然是少有地處在了被動防守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