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墨西哥城,總督府。
墨西哥總督轄區幾位要人濟濟一堂。
阿隆索·德·蘇尼加·索托馬約爾-門多薩,以下簡稱門多薩,來自蘇尼加家族,歷史上的貝哈爾公爵(西班牙十大公爵之一,真正的名門望族),四十餘歲,現任墨西哥總督,由於秘魯總督突然去世,他又兼領秘魯總督(秘魯之地想要等到另外一位合適的總督,海路茫茫,加上西班牙王國那冗長、複雜的議事規則,最少要一年)。
大主教、墨西哥檢審法院大法官弗朗西斯科·費爾南德斯·德·拉·庫埃瓦,來自拉奎瓦家族(十大家族之一),以下簡稱弗朗西斯科,年近五十,保養得不錯,作爲一位天主教的大主教,他放棄公爵的位置來到域外的墨西哥,深受國王和家族的“愛戴”。
真實情況是,他在墨西哥待了十年後,他的名下已經有了十名私生子女,女人來自各種準備在宗教裁判所的火刑下就刑的違反天主教教規的家屬。
這兩位在墨西哥分庭抗禮,誰也奈何不了誰。
塞巴斯蒂安.烏爾塔多.德.科奎拉,年紀最大的一位,就是以前擔任馬尼拉總督的那位,五十四歲,總督轄區陸軍總指揮,以下簡稱塞巴斯蒂安,實際上他在那場敗於瀚海軍之手的戰事後能夠安然無恙地渡過危機,還得益於以上兩位大人物的明爭暗鬥以及尼堪掀起的蝴蝶效應。
真實的情況是,現在的陸軍副總指揮德.拉.卡洛斯纔是掌管墨西哥陸軍的人物,塞巴斯蒂安只不過供在上面的吉祥物罷了。
卡洛斯,是弗朗西斯科十八歲那年因爲“酒後亂性”與一名舞女“結合”後生下的私生子,年僅二十九歲就成了墨西哥陸軍上校,如今正在齊齊瓦山谷與叛軍交戰。
阿隆索.佩雷斯.古斯曼,四十歲,海軍中將,來自西班牙十大家族之一的古斯曼家族,擁有伯爵頭銜,是墨西哥乃至整個美洲大陸的海軍指揮官,以下簡稱佩雷斯。
然後就是那位端坐在總督門多薩身後,面對着一卷白紙,正拿着一隻鵝毛筆奮筆疾書的轄區秘書,實際上是首席政務官的阿方索。
他已經先尼堪一步回到了墨西哥城。
他雖然只是塞萬提斯的私生子,不過卻是國王夫婦的寵兒,是可以直接給國王寄信的人物,故此,他自己雖然異常低調,不過在座的幾位卻絲毫不敢小覷他。
尼堪的提議被大主教毫不猶豫否決了,這也讓門多薩總督有些惱羞成怒,不過兩人的位置相差無幾,誰也管不了誰,只能分別給國王寫信進行申訴。
越是道貌岸然者,便越是陰險低劣,這句話放到眼前這位大主教身上再是合適不過。
面對着自己身後龐大的私生子女羣體,他需要大量的錢財,依靠自己家族分給自己的那點領地和產業是養不活的。
而全部依靠在審訊違規教徒時收受賄賂也不保險,還要面臨怒火中燒的復仇者的報復風險。
若是留在西班牙本土,像他這樣除了精通神學便身無他物的貴族是擔負不起更多的重任的,就算擔任某地的大主教,想要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收受賄賂,肯定要面臨其他家族的彈劾,而不像在墨西哥這樣幾乎沒人管。
於是,處處與總督作對,讓遙遠的國王、本土大主教相信自己便成了唯一的選擇。
眼下,他正在與王國殖民地其它大主教一起推動各地大主教終身制化,在這種關鍵當口,他肯定不能出差錯,他唯一能向國王表示出“不出差錯”的地方,就是“沒有與那可惡的門多薩攪在一起”(西班牙國王語)。
除了像卡洛斯這樣處在明面上的私生子,弗朗西斯科還有正在經商的私生子,這,纔是他維持龐大私生子羣體的主要財源。
而眼下想要掙大錢,唯一可以依賴的就是大夏國。
一個看似高貴無比,實際卑劣、無所不用其極的“兩面人”,這就是墨西哥總督轄區的大主教、大法官。
他想要做到這一點,便是依靠正在俄勒岡擔任主教的那位幾乎成了“大夏人”的安東尼奧。
然後,除了那次驚鴻一瞥的馬尼拉海戰,王國就沒有再與瀚海軍交戰了,以打促和,不僅是尼堪的想法,也是西班牙王國墨西哥總督轄區所有高官的想法,作爲政治人物,不關你是忠誠者還是兩面人,在這一點上毫無二致。
“咳咳”
剛纔,總督大人好不容易在對“藏在”拉巴斯港的“敵人”出兵的議題上達成了一致,除了剛纔所說的理由,總督轄區的海軍在最近幾年中毫無作爲也是原因之一。
另外,戰勝了大夏國自然是好,萬一不幸又戰敗了,再給國王陛下寫信時,痛陳敵人的強大,讓本土的資源進一步向這裡傾斜也是應有之意。
這便是西班牙王國的現狀,一個看起來依舊國土廣袤、海軍強大、宗教森嚴,實際上早已腐朽不堪的國度。
在此時的西班牙,由於堅持“嚴格、純潔”的極端宗教政策,大量的猶太、摩爾工匠被王國驅逐出去,而自己的工匠遠遠不足,加上遠比歐洲其它國家嚴格、畸形的行會制度,致使大量的物品需要從外面購入,而在對外貿易中,王國大部分貿易額度把控在外國代理人手中,使整個國家的經濟更加畸形。
王國目前從事宗教以及乞丐行業的幾乎佔了國民的兩成,這更加劇了王國的脆弱性。
當然了,這些是王國上層看不到的,爲了維護王國在天主教諸國中“偉大、光輝、唯一”的形象,爲了維持龐大的王國本身,進一步擴大在美洲殖民地的收益,便成了不二法寶。
但眼下的大帆船卻成了其他國家在加勒比海“發大財”的不二法寶,包括同爲天主教國家的法國也覬覦有加,更遑論英國、荷蘭這些新教國家了。
故此,如何在一次大戰狠狠打擊一下這些“強盜國家”,是王國上層人物中的想要說出來卻遲遲未能說出來的話語,因爲王國目前窮困潦倒,國王瀕臨破產,實在沒有更多的錢財來舉行一場舉國大戰了。
阿方索帶回來的消息打動了諸人,不過對於身在墨西哥的人來說,沒有一個有國王那樣深陷財政危急的切膚之痛,王國雖然緊要,但對他們來說,依舊沒有自身重要。
天主教,雖然將他們牢牢綁在了一起,但是作爲一個國家,在他們的心目中並不是至高無上。
故此,不要高估宗教的作用。
“佩雷斯,說說你的計劃”
由於達成了對拉巴斯出兵的一致意見,門多薩終於舒了一口氣,按照他們心目中不可更改的想法,整個美洲大陸都是他們的,任何其他勢力都是“闖入者”、“掠奪者”、“不可饒恕者”,若不是王國實力實在有限,肯定是要大力懲罰的。
何況,一個就在墨西哥眼皮子底下的港口!
“是的,閣下”
剛剛四十歲的佩雷斯受過良好的教育,擅長騎馬、擊劍,又出身於王國唯一的海軍學校,長得身材高大、英俊瀟灑,在海上又能身先士卒、勇敢對敵,頗受轄區一衆從西班牙本土過來的白人喜愛,更是上流社會社交場合的少數寵兒之一。
“眼下在阿爾普爾科、巴亞爾塔、馬薩特蘭、庫利亞坎四地共有軍艦十艘,其中戰列艦兩艘,主力戰艦七艘,加上可以隨時抽調上來的商船,可以在二十天裡聚集船隻三十艘,按照加西亞報回來的訊息,敵人在拉巴斯港只有不到三十艘船隻,我等三十對三十,就算不敵,也能全身而退,爲的就是要告訴這些可惡的東方蠻夷,西班牙王國偉大的地位是不能輕易挑戰的!”
“咳咳”,門多薩看了弗朗西斯科一眼(塞巴斯蒂安只是一個門面人物,而他身後的秘書阿方索至少在表面上是他的人,故此不用徵詢他倆的意見,只需要大主教、大法官弗朗西斯科同意就行了),“作爲偉大王國在墨西哥的代表,王國的權威確實不容挑戰,不過具體出兵多少尚需商榷,大法官閣下……”
弗朗西斯科能夠參與轄區政務的職務自然只是大法官,而不是大主教,故此門多薩故此如此說。
“王國的權威自然不能褻瀆,不過爲了萬全,也不能早做籌劃,我建議,這三十艘船隻是第一撥,秘魯沿海還有不少戰船,趕緊通知他們,作爲第二撥威懾力量,這樣一來,敵人就得掂量掂量”
作爲長期與安東尼奧通信者,以及馬德里大學神學兼數學系畢業的學生,弗朗西斯科自然知曉大夏國的厲害,趕緊補充了一句。
“很好”
見弗朗西斯科少見地沒有與自己擡槓,門多薩十分欣慰,正要再說幾句,弗朗西斯科又開口了。
“帝國在墨西哥、秘魯組建軍隊十分不易,爲此,我等能以軍力壓迫彼等自然是好,若不能,也要點到爲止,切不可捲入長期的戰火,王國剛從荷蘭、葡萄牙那裡脫開身,可不能……”
對於王國的艦隊能否戰勝敵人,弗朗西斯科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的私生子掌控的貿易不能在他手裡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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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官,您多慮了”,海軍中將佩雷斯回道,“我自有分寸”,不過當他的眼神離開弗朗西斯科時,眼裡飽含着輕蔑和不滿。
不過,他不敢當面牴觸弗朗西斯科,在墨西哥,他怕此人還超過門多薩,當弗朗西斯科認爲你對宗教不敬,甚至就是“異教徒”時,他總有能力抓住你的把柄,屆時,就算不被燒死,也要花費一大筆錢財贖身,讓你後半輩子都在窮困潦倒中渡過。
弗朗西斯科何許人,他當即抓到了佩雷斯這個眼神。
“咳咳”,他輕咳一聲,“親愛的阿隆索,前幾日,我收到了一封信,是舉報中將大人在戰艦上私設刑堂,並以上帝的名義行刑……”
佩雷斯大吃一驚,剛纔弗朗西斯科所說的肯定存在,像這樣的事可大可小,不過在時下的歐洲,宗教封氛圍最爲濃厚,還存在用火刑燒死“異教徒”的國度,若是他存心要對付自己,那絕對會吃不了兜着走。
“大法官,您的建議我會放在心上的,以上帝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