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預勝先預敗,成功之道也。
當晚,張大猷在又損失了五百正規軍後停止了對尼堪大營的攻擊,等他萬分鬱悶地回到自己的營地,皇太極派人來了,通知他儘快趕到後大營。
而在尼堪大營,一場研討也在尼堪自己的大帳裡展開了。
雖然連續擊退了漢軍旗四日的進攻,尼堪依舊沒有放鬆,因爲他知曉,對面的敵人除了人數遠比他多,其統領皇太極也是一世梟雄。
若不是他接替努爾哈赤上位,一改努爾哈赤以前的剛厲政策,恐怕不用明國攻打,滿洲內部估計早就是一鍋粥了。
不過,雖然他採取了撫慰漢民、漢將的策略,還熟讀漢家典籍,但從骨子裡,他還是一個奴隸主貴族,這從他幾次入關劫掠便可見端倪。
對他來說,這不是劫掠,而是長久以來草原、山林部族的慣性傳承——打草谷是也,那什麼“與流賊呼應,以弱明勢”的說法完全不可信,作爲一個奴隸主頭子,他還沒有這麼高明。
故此,雖然他遠比努爾哈赤開明,不過在尼堪眼裡,他必須死。
以大夏國眼前的國力、軍力,打敗滿清不是問題,不過若是一個城池一個城池去進攻,饒是瀚海軍火力強橫,也必定會產生大量的死傷,故此,能有機會與皇太極在某地決一死戰,他自然求之不得。
而對於皇太極來說,由於海蘭珠死後引發的眩暈症讓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時日不多了,若是讓尼堪主動展開進攻,自己不主動應戰,恐怕在他眼裡的“索倫蠻賊”還沒有打到盛京他就一命嗚呼了。
他自然也有後援,不過那些對他來說不過是聊勝於無,能起到作用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他也不會爲之扼腕。
關鍵還是要靠自己!
他就不信了,都說“滿人不過萬,過萬不敢戰”,難道就淪落到一味消極避戰的地步了嗎?
不能!萬萬不能!
他在心裡拼命地吶喊。
寧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故此,當得知尼堪南下後的那一剎那,他便下定了趁着自己的身體突然好轉親領大軍北上決戰的心思。
回到尼堪這邊,雖然從各方面來看都是瀚海軍佔優,不過真的到了決戰的時候,說這心裡沒有半點波瀾是不可能的。
但是,皇太極還有何能可以反敗爲勝呢?
這便是他召集朱克圖、查克丹、陳文盛、王文慧、張雋等人議事的唯一原因。
“陛下”,陳文盛說話了,他年歲雖然不大,不過終究是東江鎮出身的老兵,何況他的叔叔陳繼盛以前在東江鎮時,能力、聲望僅次於毛文龍,這手裡頭還是有兩下子的。
“以末將愚見,像這樣在野外攻防戰,敵人可以使用的手段多了”
“其一,便是不惜人力,沒日沒夜地強攻,彼等如今正在使用這一招”
“其二,以職部估計,韃子的步軍最多再攻上一兩日,若還是不奏效,彼等的騎兵就應該上了,騎兵上的好處時,由於我等大營寨牆低矮,彼等可以通過騎射來掩護步軍進攻,或者掩護剩下的騎兵通過虎爪飛索鉤住寨牆,利用馬力拉垮寨牆”
“其三,若步軍、騎兵還不奏效,彼等可以製作投石車,將易燃物通過投石車拋入我軍大營,當然了,由於有我軍射程極遠的火炮存在,彼等這一招奏效的可能性不大”
“其四,悄沒聲息地挖掘地道,挖到我軍大營下面時,或突然抽掉支撐地道的木樑,讓大營整體垮塌,或突然從地道里殺出來”
說到這裡,包括尼堪在內的人眼神都是一凜。
“其五,那便是內應了,這一條不說也罷,我軍肯定沒有”
“還有嗎?”,尼堪點點頭,對陳文盛能在短時間內說出這許多還是頗爲讚賞的。
“嗯,還有就是有傷天和的瘟疫之計了,不過眼下遼東的天氣依舊比較寒冷,這一條似乎不能奏效,不過若是戰事拖延下去,待到春夏時分,就不得不防了”
“陛下”,朱克圖說話了,與以往相比,他的身材更加壯碩,一臉的絡腮鬍子和橫肉讓人望而生畏,不過在尼堪面前,這位前鄂倫春牧奴還是小心翼翼。
“騎兵的進攻不提也罷,以我軍火力的密度,敵人騎兵不出動便罷,若是出動了,正好給他以強力打擊,等彼等消耗到一定程度,我軍騎兵再出擊,則大局定矣!”
“嗯”,尼堪點點頭,“也不可大意,若是他讓與他一貫不對眼的正白旗多爾袞部全部拉出來攻打大營,拼着損失掉正白旗的人馬將大營打開一個缺口,屆時,兩黃旗的騎兵再突進來,也得小心應付纔是”
話雖這樣說,不過在尼堪心裡並不會這麼認爲,經過與瀚海軍幾次大戰之後,滿洲八旗能拿出來眼前這些人馬,肯定少不了東拼西湊,此一戰若是再敗,他們連補充兵力的地方都沒有。
“拿出整整一個旗的兵馬來消耗?想想也不可能”
“陛下”,查克丹說道,“至於火攻之術,應該不大可能,對方沒有發射熱彈的能力,勉強用投石機拋射火球,能打到我軍大營的可能性不能說沒有,恐怕也微乎其微,而在我軍青銅炮的打擊下其投石機肯定無所遁形”
“需要考慮的是,敵人一方面用騎兵、步軍攻擊大營,一方面用投石機發射火球”
“好了”,尼堪擺擺手,“貓耳山之戰的經過此時應該傳到皇太極那裡去了,敵人若是使用這一招,難道就不拍會遭到我軍熱彈的攻打?”
“何況,朕這一次就是要將其主力全殲,若是擊敗他們,光發射熱彈就夠彼等喝一壺的,不過若是讓其心膽俱裂之下提前逃走就不好了”
“故此,這一節就不用說了,敵人多半不會使用”
“地道”,尼堪站了起來,“這可能是滿清唯一可能戰勝我等的法子,當然了,還有一節,那就是天氣”
見衆人都是疑惑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此時若是連續好幾日都是狂風暴雨,我等火器的優勢便出不來了,單輪個人勇武,一往無前,滿洲八旗還是不亞於瀚海軍的”
“不過,我等也知曉,遼東之地要進入雨季,至少還要幾個月的時間,如今無需考慮”
他將目光投向張雋,火炮指揮使,因爲他還兼着工兵指揮使。
“陛下”,今年四十歲的張雋身材高大、威武,還長着一張國字臉,加上三縷長鬚,乍一看還以爲是軍中主帥——如今的瀚海軍都是短髮,不過對於鬍鬚尼堪倒沒有做進一步的要求,你若是連這一點也剝奪了也說不過去,只能慢慢來。
“末將勘探過,營地位於昭蘇太河以南,向下挖掘一丈左右便出現溼土,再往下挖一丈便有大量的積水,我軍大營裡的水井都在兩丈左右”
“如今敵軍大營離我等最近的也有一里路,按照我軍工兵的速度,挖掘地道時需要一邊挖,一邊運土並做好支撐,一日最多三十丈,想要挖到我軍大營下面,最少需要五日”
衆人一聽還是一凜,都想着:“今天是第四日,明日就是第五日了”
張雋接着說道:“按照敵人的實力,五日肯定不夠,何況,對這一節我軍也不是沒有防備”
至於如何防備的他沒有說,這一節在步軍操典“守城”一章裡有敘述,無非是在大營四周的關鍵位置按照不同深度埋下幾個大缸,再利用耳力好的士兵日夜監聽罷了。
“陛下”,王文慧開口了,剛纔說到地道時他一直皺着眉頭,此時突然好像有些放鬆了,似乎是想通了某些環節,“眼下我等將目光都投向了北上的清兵,對於梨樹城的守軍似乎有些放鬆了”
“哦?”,尼堪也若有所思,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陛下,按照按察司的消息,梨樹城可是有漢軍鑲紅旗大將孟喬芳的五千人馬的,孟喬芳這廝是永平人,上次皇太極入關大掠時其正好罷官在家,阿敏鎮守永平時其主動投靠,沒有跟着皇太極出關,躲過了我軍的打擊,而是跟着阿敏從容退到了遼東”
“像這樣主動投靠的明軍大將,滿清一直是優渥有加的,何況孟喬芳這廝還是有些本領的,很快便成了鑲紅旗的固山額真,其手底下全部是上次被阿敏俘獲的山海關、薊州的明軍精銳,一直沒有與我軍交過手”
“這樣一支勁旅,皇太極豈有讓他白白待在城裡耗費錢糧?”
“你的意思是?”,尼堪臉上的激賞之色越來越濃厚了。
“若是挖掘地道的話,肯定非孟喬芳莫屬,一來,自從我軍圍了梨樹城之後,並沒有展開攻勢,彼等一直閒着,二者,彼等長期在梨樹城駐紮,對於周圍的地形、土質肯定有所瞭解,何況此城方圓八里,城裡除了軍卒,肯定還有大量的家屬,依照滿清的做法,少不了有大量的阿哈奴才”
“利用奴才來挖掘地道,還不費軍力,正是一舉兩得,故此,職部以爲,敵人若是要行那地道之策,多半是由城裡的孟喬芳來完成了,這幾日,城外的清軍攻勢猛烈,未嘗不是敵人在使障眼法”
“那如何破解?”
王文慧搖搖頭,尼堪看向張雋,張雋起身答道:“也沒有特別的法子,無非是加強監聽罷了”
尼堪卻不想這麼做,若真是孟喬芳這廝在挖掘地道的話,目前張雋他們沒有監聽到,只能說明敵人還沒有挖到大營的附近。
而如何監聽敵人挖掘地道,尼堪自己也沒有好的辦法,他在後世只是一個普通大學學習機械製造的學生,機械製造以外的學科,除了冶煉略有些心得,其它學科就不大精通了,何況是專業的土木作業。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後手。
只見他看向王文慧,“是時候讓安巴辛苦得來的名單發揮作用了”
“名單?”
除了王文慧之外,衆人都是一頭霧水。
王文慧卻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