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木.野狐.禪之三:第二手(下)

旅順堡以北,西北是南山,東北是雞冠山,再往北就是老虎溝,不過老虎溝與南山、雞冠山之間、後世大連旅順口區所在,是一片長約十里、寬約四里的空地,原本是明軍金州衛的士兵屯田所在。

自從毛文龍死後,整個金州衛轄區便成了明清雙方反覆絞殺的地方,屯田是不可能的,於是便荒蕪起來。

此時,除了常年不凍的旅順灣,北到金州衛城、中到南關,南抵旅順堡,處處是雙方的夜不收、偵騎、密探,別說種地了,就算三地之間的溝通往來也要費些功夫。

在後世大連西郊森林公園、這一世叫龍山、方圓幾十平方公里的地方,便是此時瀚海軍與耿仲明的探子反覆較量的地方。

耿仲明的探子脫胎於東江鎮,而東江鎮的探子水平之高冠絕大明九邊,這從毛文龍時代大量的東江鎮探子深入到海州、遼陽、瀋陽等地就可見一斑,而耿仲明自己就是其中的高手。

故此,一開始,雙方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

不過,到了最近,鎮守旅順堡的冷雲與麾下的偵察兵仔細研究過後,改進了探查方式,減少了單人外出探查,增加了以小組形式的探查。

漸漸地,這處近三十平方公里的森林幾乎完全控制在瀚海軍手裡了,不過,在森林的北邊,唯一一條通往南關、金州衛的官道上,有一處木場驛,原本是一座明軍驛站,如今卻變成了一座小型軍事堡壘,耿仲明在那裡駐紮了一百步軍。

在森林的東邊,同樣有一處堡寨,叫青泥窪堡,有兩百士兵駐守。

耿仲明雖然失去了對龍山的控制,不過卻依舊控制着北邊、東邊兩處要地,雙方在戰略態勢上依舊處於均衡狀態。

深夜,木場驛的氣溫已經下降到零度以下,這樣的天氣,加上夜色已深,驛站的清兵除了值守的士兵,全部進入了夢鄉。

木場驛的守將是一個以前登州的明軍,名叫李威,說來也可憐,他本來是登州世代的軍戶,孔有德、耿仲明肆虐登萊一帶時,他一家都被捲入了,最後家裡被明、叛雙方殺了個乾乾淨淨,自己也裹挾到了遼東,按說這樣的人應該對耿仲明有着深仇大恨纔是。

但像他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也見識過了太多慘絕人寰的離合,漸漸地,都麻木了,來到遼東後很快便收拾了心情,大大方方當起了“旗人”主子來了。

不過李威最近心緒頗有些不安。

他是芝罘島附近的人,最近有一個瀚海軍的探子找上門來了,竟然也是那裡的人,說起來兩人的村落只隔着一條小河,兩人也有幾面之緣。

漸漸地,李威那一顆幾乎要完全麻木、波瀾不驚的心緒有些擾動了。

不光如此,最近幾次瀚海軍與滿清大戰的結果雖然一開始像李威這種級別的人無緣得知,不過時間一長他終究還是知曉了。

李威將那人打發走了——像他這樣的人,既然能忘掉一切仇恨,跟着仇人一起幹,多半是出於無奈,也是基於雙方懸殊的實力對比。

如今又有一個更加強大的大夏出現了,怎能不讓他有所顧忌?

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原東江鎮、山東降軍如今只有一個念頭——緊跟強權。

今夜,李威很久才睡着。

夢中,李威一家人和和睦睦坐在一起吃飯,他賢惠的妻子在忙進忙出,一兒一女邊吃邊打鬧,雙親端坐在桌上,自己也是心滿意足。

“啪”,小院的木門被踢開了,原本就有些吱吱呀呀的老門飛進了院子,撞倒了家裡的那隻大黃狗。

“莫慌”,李威止住慌慌張張正欲躲入地窖的雙親,自己抽出雁翎刀來到門前。

一大羣操着遼東話語的漢子正站在院子裡,見到李威也沒二話,操着各式武器就撲了上來。

沒多久,李威就不支倒下了。

等他醒來時,雙親、妻子全部倒在血泊中,最後他在夾壁裡發現了還活着的一雙兒女——多半是妻子在臨死之前將他們藏在這裡的。

李威欲哭無淚,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光這幫遼賊!”。

他將兒女放到棲霞城親戚家寄養,自己回到軍中,原本疏於訓練的他此後異常勤勉起來。

不過他也有些忐忑,棲霞城只有一個大吃空餉的千戶所的兵力,能擋住遼東賊的進攻嗎?

幸好,浙江總兵陳洪範來了。

陳洪範帶着三千浙江兵進城了,包括縣令、千戶、城中的富戶全部在門口恭候。

等陳洪範接管了城池,突然一聲令下,“闔城上下全部是‘賊屬’,皆可殺!”。

三日過後,被耿仲明洗過一遍的城池已經是流血漂櫓了,李威的一雙兒女也在其中,不過城中千總由於見機快,很快投靠了陳洪範,包括李威在內的人都躲過了一劫。

就在李威暈暈乎乎,無所適從的時候,孔有德的大軍又回來了。

陳洪範跑了,城裡的千總又投了孔有德。

那之後,棲霞守軍便成了行屍走肉,他們的家屬被叛軍殺過,也被明軍殺過,天下之大,何處纔是他們的終局?

“岱子,岱子!”

(岱子,相當於明軍裡的百戶)

李威正在神遊天外之時,被手下搖醒了。

等李威披掛好來到望樓上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木場驛已經被一支軍隊團團圍了起來,前幾日前來與自己聯絡的那人也在其中,他見李威過來了便喊道:“李百戶,如今我這裡有三百人,你等大勢已去,趕緊投降吧,此時還能許你一個投誠的名分”

李威此時完全清醒了,他看了看驛站周圍全副武裝的瀚海軍以及他們隨身攜帶的幾門小炮,心裡反覆唸叨着一句話,“大明不如大清,大清不如大夏,降就降了吧”

李威毫不猶疑地投降了。

與此同時,龍山東側的青泥窪,也上演了同樣的一幕,不過那裡的守將卻不想投降,結果在弗朗機炮轟了幾炮後,木門轟然倒塌,大隊的瀚海軍一擁而入。

炮聲似乎是一個信號。

耿仲明的大營雖然在收拾東西準備撤離,不過營裡卻並沒有點起大量的火把,依舊跟往常一樣。

老虎溝以南。

一直帶着三百騎與耿仲仁的三百騎對峙的達春此時卻拿起胸前的銅哨子猛地吹了一下!

達春這三百騎剛纔已經給戰馬餵了豆料和水,聽到這哨聲後有五十騎立即躥了出去。

耿仲仁一見也不禁大喊了一聲:“戒備!”

那五十騎都是猛虎騎,跑近耿仲仁那夥人時突然拉成了一長串,就從他們面前跑過去了,就在耿仲仁他們莫名其妙時,夜空裡傳來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響。

“火槍!”

耿仲仁的話音未落,一大陣“噠噠噠”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時達春親自帶了一百飛龍騎過來了,夜色中,一丈二尺長的虎槍在月色下反射着精光的槍刃煞是奪目!

耿仲仁大驚,他一咬牙,正欲催動戰馬上前迎戰,身邊一個親兵卻拉住了他,耿仲仁大怒,正欲一馬鞭抽過去,“將軍,你看!”

耿仲仁這才向左右看去,這一看不禁大驚。

原本堆在一起的騎兵稀疏了許多,而倒地的戰馬、騎兵痛苦的喊叫聲此時才傳來。

耿仲仁頓時猶豫了,其實他以前也是東江鎮的一把好手,並不是全靠着與耿仲明的親戚關係坐上的這個位置。

“砰……”

這時,其一側又傳來一陣火槍聲。

就在耿仲仁心煩意亂時,達春的一百飛龍騎已經殺進來了!

……

大營裡的耿仲明等人也聽到了炮聲和火槍聲。

“如何?”

此時大營的四周依然是黑沉沉的,並沒有敵人出現的跡象,不過連得成卻似乎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他三兩步就來到耿仲明的大帳裡。

雖然號稱是東江鎮的“智者”,不過耿仲明現在卻有些六神無主,按照他以前的做法,以區區兩千人馬根本是不可能開進城下攻城的,不過是奉了皇太極的命令勉強在老虎溝待了幾個月而已。

這幾個月,他也大致弄清楚了旅順堡附近瀚海軍的規模,彼等人數也不多,拋去鎮守城堡的人馬,能出動的最多也只要一兩千,一兩千人馬想要拿下他懷順王的精銳也不大可能。

“收拾得如何?”

“差不多了”

“那就按照原定想法撤離!”

小半個時辰之後,耿仲明帶着一千五百步軍、兩百騎兵來到了木場驛。

夜色裡,木場驛竟然沒有亮起火把或者燈籠,全部沉浸在黑暗裡。

耿仲明正想大罵,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戒備!”

隨着他這一身大喊,似乎刺破了夜空的靜謐,木場驛城寨突然亮起了大團的火把!

應景似的,在他們後面又傳來一大陣馬蹄聲,伴隨着馬蹄聲的也是一大片火光!

……

達春那邊,一邊是突然發動,一邊是懵懵懂懂,加上弗朗機銃的打擊,飛龍騎的突襲,耿仲仁的三百騎一個照面便潰不成軍,耿仲仁也當場被達春擊殺,剩下不多的騎兵拼命向耿仲明的大營跑。

可惜還沒跑出老虎溝,從龍山西側又竄出約莫兩百騎!

原來旅順堡本來只有三百騎,不過達春從芝罘島調到此地時也帶了兩百騎過來,由於是從海面上來的,耿仲明根本不知曉敵人的兵力已經有了一些變化。

沒有懸念,除了寥寥數騎外,耿仲仁的騎兵大部被殲!

……

木場驛的望樓上出現了一個身影,耿仲明手裡也有千里鏡,他取出來看了一下,這一看不禁有些吃驚。

旅順堡的主將叫冷雲,已經被他的探子摸清楚了,身材相貌應該就是他!

主將都到了這裡,不用說木場驛肯定易手了。

木場驛不大,最多能駐紮三百人馬,冷雲出現在這裡不用說在附近還埋伏着其他的人馬。

耿仲明又躊躇起來了,像他這樣的做派在以前的東江鎮是不可能出現的,在登州被明軍圍剿的時候也是不可能出現的。

王爺的身份自然是一個原因。

更重要的是,以前對於大明來說他們是“叛賊”,於是還有大清可投,如今大清江河日下,卻還有大夏可投。

耿仲明猶豫起來,冷雲卻一點也不猶豫。

“嗚……”

悠長的銅號聲響起來了,不多時,從木場驛的寨牆上、附近的龍山叢林裡傳出了密集的火炮聲。

佛朗機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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