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了一六三九年,也就是大明崇禎十二年。
這一日,風和日麗,海參崴的碼頭上,人頭攢動,旌旗招展,鑼鼓喧天,眼見得是在舉行一個盛大的儀式。
今年二十九歲的尼堪一身戎裝站在隊伍中間,與其他人一樣對着海面的方向翹首以盼。
二十九歲的年齡,已經接近後世孫秀榮的年齡了,尼堪愈發體會到“白駒過隙”的心境。
此時的他,還是那套熟悉的打扮:黑色的纏棕大帽,紅色的絲帶系在頜下,鑲藍袍,高幫牛皮靴子,雙手縮在寬大的袖口裡。
與往年相比,他嘴脣上的那抹短鬚竟然出現了一些白點,顯見得執掌這個國度並不是那麼輕鬆寫意——才二十九啊。
面龐也比以往瘦削了一些,倒是更顯得面部棱角更加分明,加上年近三十,從二十歲那年刻意形成的養氣功夫,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神情終究是練成了——說實話,後世的他是一個直爽漢子,如今卻被迫要這樣,這內心若是沒有愁苦是不可能的。
難道位居人上之人就非得要這樣?
此時,海面上恰好有一股冷風襲來,也讓尼堪從嘈雜的人聲、樂聲中清醒過來。
世事難料,歲月如梭,自己還是打起精神來應對吧。
在他的左近站着一人,約莫二十出頭,身材與尼堪相仿,不過更加粗壯一些,竟然是原來的漢軍騎頭目、甘肅楊家的傑出代表楊庭棟。
楊庭棟一身團級武將打扮,他站在尼堪身後約莫五尺遠的地方,仔細盯着周圍人羣的動靜。
沒錯,他就是如今尼堪的護衛頭目,大號叫做“各族青年近團”,簡稱“近衛團”的頭目。
原本的的護衛頭目,孫傳宇只是客串,到查克丹,羅繼志,都是林中之人,如今瀚海國的丁口早就突破了一百萬,漢人已經佔了六成的比例,再使用林中人擔任自己的護衛已經不合適了。
原本羅繼志用的好好的,不過一來有這個考慮,二來嘛,執掌如此龐大的帝國,終究還是要有權衡之道,羅家已經因爲羅承志一飛沖天,按照查克丹的軌跡,用上幾年後,一個新軍的將領是跑不了的,再讓羅家做大也不是尼堪想看到的。
於是,出身貧苦,又號稱是山後楊業後代的甘肅牧戶楊庭棟便成了合適人選。
尼堪喜歡在自己的國度裡四處巡查,有時還要坐船,這樣的話親衛隊的規模就不能太大了,像歷史上耶律德光、耶律洪基那樣動輒幾萬皮室軍四處轉場他是做不到的,也不屑於做。
因此,一個千人規模的衛隊便形成了。
作爲尼堪的護衛隊,自然不是爲了擔任戰役任務,唯一的目標便是護衛他的周全,因此,機警、忠誠是首要的素質,當然了,作爲“各族青年勇士”,手底下還是有兩下子的,否則也入不了尼堪的法眼。
還是以往的配置,三百飛龍騎,三百猛虎騎,三百龍騎兵,一百炮兵,經常跑來跑去,重炮自然不能攜帶,多是兩三百斤的短管小炮。
如今海參崴的鎮守使已經換成了曲承恩,而原來的鎮守使林茂春調去了上都新城,這也是應有之意。
曲承恩沒有機會恰逢其會,他抽調了城裡一半的軍力親自在碼頭、街面上保持警戒。
陪着尼堪的是工部尚書孫秀節和伯力省巡撫羅承志。
作爲以前師承徐光啓的舉人,今年四十餘歲的孫秀節在瀚海國那可是如魚得水,他執掌的工部如今成了各部翹楚,連各部之首的哈爾哈圖也隱隱有些落在下風。
羅承志執掌伯力省已經好幾年了,如今與布耶楚克有了一兒一女,夫唱婦隨,琴瑟和諧,確實是羨煞旁人的美滿眷屬,不過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此時的羅承志,雖然面帶笑容地陪在尼堪身邊,不過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笑容有些勉強。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羅承志這個樣子?
誰也說不清楚。
或許,作爲尼堪最鍾愛的妹妹的夫婿,這壓力也不小啊。
閒話少說,如今是五月份,海參崴的港口解凍也才一個月,尼堪這樣大張旗鼓地來到此地,還興師動衆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究竟是何用意?
此時正是上午時分,朝陽已經在東面的天空冉冉升起,金色的光線灑在金角灣(海參崴南面的港灣)的海面上,深藍色的海面泛起了一片片金光。
“嗚……”
一陣悠揚的銅號聲從西邊海灣入口處傳來了,隨即一簇白色的帆影躍入了衆人的眼簾,由於那入口離港口尚有好幾裡的距離,那簇帆影在衆人眼裡就像一朵盛開的白花一般。
漸漸地,隨着船隻的逐漸駛近,帆影也越來越清晰了。
“譁……”
碼頭又重新熱鬧起來,人們的歡呼聲,鑼鼓聲此起彼落,等帆影接近港口時,一艘漂亮的帆船終於展現在衆人面前。
約莫十丈左右,寬約兩丈,目測只有一層火炮甲板,不過依舊有三根桅杆,前後的桅杆都有四面橫帆,後部桅杆有三面橫帆,首尾還有三角帆。
船體通體修長筆直,幾乎沒有首尾樓,桅杆的高度幾乎與船體長度平齊,故此顯得剛剛躍入眼簾時只見船帆而不見船身。
船首更是奇特,以前瀚海國的軍艦爲了便於破浪,大多采用“尖”型,不過爲了船身的穩定,削尖的程度也有限,但眼前的這艘船隻露出水面的部分卻幾乎是“V”字型!
這還不止,在船隻主桅杆的兩側,竟然還加掛了兩面輔助帆,導致中間船帆的寬度大大超過了船體的寬度。
此時正是南風開始吹拂的時候,這艘身材修長的船隻似乎是爲了炫技,船速突然加快起來,非常快地從衆人面前掠過,接着又在海灣的東端通過調整三角帆、船舵做了一個大轉彎,轉彎時,船隻的一側幾乎靠近海面了,嚇得岸上的一些不懂行的人以爲它快要傾倒了,不過在接近碼頭時它又完全復原了,讓人驚出一聲冷汗。
尼堪卻是頻頻點頭。
這正是他來到此地的原因,這還只是第一艘。
“雨燕”號飛剪護衛艦,集偵查、通報、襲擾、打擊爲一體的護衛艦,5:1的長寬比,飛剪的船首,高大的桅杆,衆多的船帆,使這艘船的速度幾乎是貝加爾級船隻的一倍以上,若是兩側翼帆全部打開,船速還能最快。
作爲護衛艦,船上也佈置了一些火力,唯一的一層直通火炮甲板上一共佈置了二十門火炮,每側九門,首尾各一門,九門中,中間三門是尼布楚十二斤青銅炮,兩側六門都是千斤重的短管火炮,首尾的也是各一門千斤短管火炮。
這種艦船,對付如今西方人的蓋倫船力有未逮,更不用說新出現的戰列艦了,對付鄭芝龍的大烏船也夠嗆,不過勝在船速夠快,打不過還能跑,對付一般的商船則是綽綽有餘,是偵查、襲擾、迷惑、遊擊的上佳選擇。
雨燕號靠岸後等了許久才又出現了兩艘大船的身影。
形制類似薩哈連Ⅱ型船隻,不過與以前的薩哈連Ⅱ型船隻相比,首層甲板面更爲平整,船首還是尖型,不過船腹已經變成了明顯的橢圓形,桅杆帆索的佈置與雨燕號類似,自然沒有兩側的翼帆。
“遊隼”號驅逐艦,長十二丈,寬三丈,長寬比4:1,還是兩層火炮的佈置,不過底層火炮甲板面安放了瀚海國新出的九尺長、重3750斤,炮口4寸,能發射十八斤實彈的中型加農炮,每側也是九門,這便是十八門。
上層火炮甲板則安放了瀚海軍用於陸戰的十二斤加農炮,炮管長還是九尺,重三千斤,炮口約莫三寸半,可發射十二斤的實彈,同樣是十八門。
首尾則是十二斤的火炮各兩門。
當然了,首層甲板面還佈置有小炮、短管炮多門,以防萬一有接舷戰的時候使用。
不計這些小炮,加農炮總計四十門,在尼堪的策劃裡,這樣的船隻未來將是瀚海國海軍的主力艦種。
這樣的艦隻一共建造了四艘。
跟在遊隼號後面的便是一艘幾乎與貝加爾級船隻相差無幾的大型艦船了,與以往的貝加爾級相比,對首層甲板也進行了進一步的拉平,橢圓形的船腹,主桅杆、前桅杆都是五面橫帆,後部桅杆則是四面橫帆的設計。
長十四丈,寬四丈,高四丈,長寬比3.5:1,與貝加爾級不同的是直通甲板增加到了三層,從底層到上層,分別佈置了二十四斤、十八斤、十二斤的加農炮各十八門,加上首尾的各四門(首尾只安置了兩層在中上層,十八斤、十二斤的各兩門,這便是八門),一共是六十二門火炮。
“金雕號”戰列艦,一個編隊裡只有一艘,與歐洲的大型戰列艦相比,金雕號自然偏小一些,不過在尼堪看來,像這樣的戰列艦已經足夠用了。
最後還有兩艘大型運輸船,也是飛剪式樣,不過長度幾與金雕號相同,不過卻只有三丈多,桅杆高度還超過金雕號,掛着五面橫帆,與雨燕號相同的長寬比讓它即使滿載了貨物跑得也很快,進入編隊時不至於由於笨重、緩慢成爲敵船的靶子。
“信天翁號”運輸船。
爲了多裝東西,信天翁號運輸船除了首層甲板面有一些短管小炮外,完全沒有重型的加農炮,設計成飛剪模樣也是爲了方便地逃跑。
“信天翁”號運輸船的誕生對於尼堪來說是一舉兩得,有了這樣的運輸船,再次橫跨大洋時再加裝翼帆,估計一個多月便能抵達瀛洲一帶。
這樣的編隊,一艘“金雕號”戰列艦,四艘“遊隼號”驅逐艦,兩艘“雨燕”號護衛艦,兩艘“信天翁”號運輸船,九艘艦艇,今後便是瀚海國海軍一個獨立的海上作戰單元。
這些船隻已經先後下水已經兩年了,先後調試、更改過多次,冬季都停在北海道附近唯一的一個不凍港利尻島,最近才最終成型,按照尼堪的安排,巴巴地開到海參崴接受檢閱,這也是尼堪最近幾年除了幾艘貝加爾級大船外在海上積攢的唯一家底。
這些船隻,已經將瀚海國海軍未來兩年的造船經費全部吃掉了,也就是說,在未來的兩三年,瀚海國只能依靠目前這些船隻進行作戰、防禦了。
按照他的計劃,瀛洲的條件比亞洲強得多,將來就算有更加大型船隻的建造,也只能安排在那邊。
與以往亂哄哄的建造計劃相比,如今的艦隊纔是一個完整的艦隊,也標誌着瀚海國的艦隊組建思路日趨成熟,當然了,實際上是尼堪的思路日趨成熟而已。
當配着少將軍銜的孫佳績從金雕號上走上碼頭時,立時歡聲雷動,尼堪拍拍手,也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