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三輪火炮對決結束後,後陣的多爾袞再也忍不住了,他立即讓傳令兵向前陣的圖爾格傳達了他的命令——騎兵進攻!
三十二歲的塔瞻得到這個命令後不禁大喜。
他剛纔在馬光遠步軍的後面差點被瀚海軍飛奔而來的炮彈擊中,而馬光遠烏真超哈火炮的反擊卻效果寥寥,他早就憋了一口氣。
他的父親揚古利在老奴時代號稱建州第一勇士,實際上他們舒穆祿家族是妥妥的渾蠢河流域的庫爾喀人,圖們江、牡丹江流域的庫爾喀人出過不少勇將,揚古利是第一代,在老奴時代經常“先登”、“斬將奪旗”,六十六歲還能跟着出征朝鮮,卻不幸被火槍射中重傷而死。
而揚古利的堂弟譚泰也是一員驍勇絕倫的猛將,當時號稱一門“雙巴圖魯”,揚古利的地位更是僅次於八大貝勒,還在五大臣之上。
而揚古利的兒子塔瞻隱隱有繼承他舒穆祿家族勇將的傳統,何況他還是老奴的親外孫,從小驕縱慣了,除了愛新覺羅家族的人,其他人幾乎都不在他眼裡,不過他一身武勇倒是很好地繼承了揚古利、努爾哈赤兩人,確實也擔得起“勇士”的稱號。
塔瞻身邊是皇太極親轄的正黃旗精銳,其中有一千是巴雅喇兵,另外一千也是在新近加入八旗的東海女真、三姓女真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一半人馬都是虎槍、大劍的配置,另一半也是大劍、鐵鞭的配置。
雙層甲冑、高頭大馬,都是八旗裡面各牛錄裡的佼佼者,這些人放在下五旗裡至少是一個佐領,而在正黃旗卻只是一個普通的騎兵。
“唔……”
“咚咚咚…”
悠長的銅號、急促的鼓號交錯響起。
“駕!”
早就等的不耐煩的塔瞻一馬當先竄了出去!
不過他最終還是被身邊的親衛擋住了,漸漸地還是落到了後面。
塔瞻後面的佟圖賴帶領的是兩千鑲黃旗精銳,他這兩千騎兵除了大劍、鐵鞭等重型格鬥武器,人手還有一張一石的大弓。
而他這兩千騎跟在後面也是有講究的。
或許是知曉瀚海軍火炮的厲害,八旗騎兵衝出來時陣型布的很散。
果然,在接近一石大弓的射程後,佟圖賴的兩千鑲黃旗騎兵、對面張雋的炮兵幾乎同時進行了射擊。
尼布楚青銅加農炮裝填散彈後有效射程幾乎與加強版的火槍差不多,五十門火炮分成兩個波次在地方騎兵抵達之前完成了轟擊!
這樣的戰術在滿洲八旗眼裡還是很罕見的,就算騎兵的陣型很散,依舊受到了大量殺傷!
此時,後面的塔瞻應該慶幸自己被親衛拉到後面,否則在前面早就轟成了篩子。
而鑲黃旗的拋箭也給胸甲騎兵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殺傷——主要是射中馬匹的後部而造成四處亂竄使場面一時有些不受控制。
兩輪散彈轟擊之後,無論是塔瞻,還是準塔,兩支騎兵本來就很分散的陣型就更加稀薄了,戰場上到處是倒在地上哀嚎的戰馬和騎兵,塔瞻看得睚眥欲裂,不顧親衛的勸阻,猛地竄了出去。
他當然能不顧一切竄出去——敵人的騎兵也上來了,敵人的火炮不可能再轟響了。
不過塔瞻正對面的卻是一支奇怪的騎兵!
上身的甲冑通體銀亮,不像建州的白甲兵,甲冑雖然也很閃耀,終究是一片片綴起來的,而對面的騎兵卻是渾然天成。
更有甚者,對面的騎兵頭盔更是驚人,除了眼睛,面目整個都罩在面罩裡面,顯見得面罩是與頭盔連在一起的!
胳膊上明顯是鎖子甲,也磨得透亮,不過腿部卻還是尋常鐵甲模樣。
戰馬裹了一層牛皮甲,漆得黝黑,在最明顯的馬胸處畫着一隻白色的虎頭,虎頭張着血盆大口,似乎要擇馬而噬!
與正黃旗的巴雅喇兵一樣,處在最前面的騎兵是一色的虎槍,不過虎槍制式卻與巴雅喇兵有些不同,槍頭不一樣,小枝也有些不同,似乎比巴雅喇兵的虎槍還要長一些。
巴圖衝在最前面。
他才十八歲,沒有半點功勳,自然沒有人親衛緊緊護着他,想要功勳,就得像其他士兵一樣從戰場廝殺中獲得。
巴圖一邊衝着,一邊大聲哼唱着一種粗豪的索倫調子,那是索倫成丁後獨自上山獵殺野豬、黑熊慣唱的調子,隨着他聲音響起,與他年歲差不多的這一千五百身穿胸甲的飛龍騎都唱了起來。
唱到最後,當對面敵人的面孔都清晰起來時,這一千五百重甲騎兵的聲勢逐漸達到了最大!
若是在打獵的時候,此時正是給獵物最後一箭或一刀的時候!
“呦呵!!!”
巴圖對上了一個正黃旗的甲兵,一丈一尺長的虎槍疾刺此而出,對面的騎兵同樣是虎槍,兩支虎槍在半空中猛地碰在一起,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
雙方虎槍的小枝都沒有能夠削斷對方的槍桿,在馬速的加持下,周邊都是嚴陣以待的騎兵,雙方不可能就在原地“大戰”起來,都繼續向前衝。
巴圖一邊衝一邊在懊悔着。
“還是太過小心了,剛纔若是不管不顧,不用虎槍去遮擋對方等虎槍,而是直接刺向敵人的胸部就好了!有這無敵板甲,還怕個甚?!”
又想到自己出發前老爹墨爾根諄諄的告誡:“巴圖,烏扎部出了幾個奴才,正經主子一個也沒有出頭的,反而出了一個叛徒嶽託,你可是尼堪的親表弟,烏扎頭領一族的臉面可全靠你小子來撐着了”
“到了戰場不要怕死,敵人再是可怕,能有叢林裡高速向你衝來的四五百斤重的野豬可拍?”
“能有七八百斤重的灰熊站起來一巴掌扇過來可怕?”
“巴圖,我送你一句話,膽小的怕膽大的,怕死的怕不怕死的,有這麼好的甲冑,往前衝就是了,有甚緊要?死了算球!”
想到老爹的囑託,巴圖漸漸放開了,在刺殺了幾個巴雅喇兵後,一身戰意很快達到最高!
墨爾根能讓巴圖加入飛龍騎,自然是因爲他從小長得異常粗壯,尼堪的姑媽生他的時候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有傳言說就是因爲巴圖個頭太大讓他的母親元氣大傷,自打那之後便長期臥病在牀。
巴圖倒是沒有辜負自己的大個頭,力氣從小也是大的驚人,加上滲人甲冑的遮護,他很快便體會到了廝殺的快意。
對面也飛來一騎,看那裝束似乎還是一個將領,也是通體的白甲,端着的虎槍也是鮮血淋漓,眼見得槍尖之下也帶走了不少瀚海軍騎兵的亡魂。
一方戰意盛盛,一方恨意滿滿,兩匹戰馬接近時,雙方的虎槍都沒有絲毫格擋的意思,都直直地朝對方胸口刺來!
“撲!”
這是巴圖虎槍槍刃刺中對方白甲透入身體發出的聲響。
“嘎!”
這是對方虎槍的棱形槍尖刺中巴圖的胸甲,卻被光滑的甲面滑開發出的難聽聲音。
不過對方明顯是一個高手,雖然胸前中了一槍,不過卻忍着劇痛將槍頭再次擡起來,並順勢向上一挑。
這一挑,正中巴圖的下頜!
“嘎!”
依舊是難聽的碰到甲面的聲音!
不過對方這一挑還是透過面罩將巴圖的下巴擊裂了,一陣劇痛從下頜處傳來。
一剎那,巴圖似乎看到了自己第一次上山打獵時碰到的那頭重達六百斤的大熊,當時大熊一巴掌扇過來時也是正中自己的面部,自己的下巴當場脫臼,並一下子飛出去一丈多遠。
“呀!”
巴圖忍住劇痛,端着長槍繼續向那人身上捅去,鋒利的槍刃刺穿了一切阻擋在前面的東西:棉甲、骨頭、皮肉,接下來就輕鬆多了,空空蕩蕩!
那人嘴角冒出了血水,貼着巴圖下巴的長槍也跌落馬下。
“主子!!!”
遠處拼死趕來幾騎,都惡狠狠地撲向巴圖,不過都被其它的胸甲騎兵擋住了。
塔瞻不甘地倒下了。
他倒下時,面部正好朝着天空,此時天上的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刺眼的光芒讓人一陣繚亂。
“爲什麼?”
他確實有些不敢,庫爾喀舒穆祿部落最勇猛的三個人都死在索倫蠻子手裡,實在太不甘心了!
這邊巴圖忍者劇痛繼續撲向了另外的敵人,他渾然不知自己剛纔擊殺了老奴最勇敢的外孫塔瞻。
他一邊衝着,一邊冷笑了一下——當然了,在下巴骨裂的情況下也只能偷偷地笑,“知道那頭黑熊是怎麼死的嗎?”
“自己當時根本爬不起來,黑熊跑到自己身邊站起來,起碼有六尺高,就在這時我拔出了長刀……”
“幸虧當時有尼堪發明的長刀,若是族裡以前常用的短刀,那次就死定了……”
巴圖此時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長刀直接刺進了黑熊的心臟,不過它卻撲倒在自己的身上,這一撲令自己當場昏了過去”
“撲!”,巴圖一槍刺到另一名敵騎的身上,一邊使勁兒往裡捅,一邊大聲喊着:“殺死你這頭黑熊!殺死你這頭黑熊!”
……
一個時辰過後,雙方的第一陣騎戰漸漸分出了勝負。
滿洲騎兵衝過來時在兩輪散彈的打擊下至少傷亡了三成,而他們最厲害的正黃旗騎兵恰好又碰到了尼堪新出爐的板甲騎兵,冷不防之下大敗虧輸。
而另一側的朱克圖倒是與圖爾格的騎兵鬥了個不分勝負。
不過在巴圖的板甲騎兵大破兩黃旗的騎兵,又殺入朱克圖的戰團後,戰局頓時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