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張俊放下手中的彎刀,向呂統領新任心腹魏東河投誠一事,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傳遍了整座島嶼。
而呂平波派來的人手,則趁機將張俊手下的人馬收爲己用。
據說當時要前來敲悶棍的孫二爺與蘇長老整個人臉都綠了,兩人一前一後,敗興而去,只撇下章師爺和幾個手下大眼瞪小眼。
自此這一場由鴻門宴起始的鬧劇,最後的輸家只剩下一個被削去了一截手指的章如秋。
呂平波賺了個鉢滿盆滿,第二日就帶着張俊與魏東河兩人乘船而去,全程都不曾露面。
至於另外兩位巨頭,根據陳閒相熟的小孩兒繪聲繪色地描述,這兩位臉色青黑,蘇長老的皺紋又多了幾條。
但至少這兩位拔除了眼前的一枚釘子,也算不虛此行了。
只是陰謀算計,棋差一招,實在敗興而歸。
陳閒這日正在睡夢裡和七八十個小娘翻雲覆雨,卻突然被個人推了一把。
他差點一個翻滾就下了牀,睜眼卻看到大師兄正焦急地站在牀頭。
“沈清霜找我們談事兒?”陳閒倒是對這個事兒不怎麼意外。
“是啊,他說要研發新式的火炮,昨天你急匆匆地出了門,他找我談了一夜,你看。”陳閒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黑眼圈撓了撓頭。
“你們談出什麼結果來沒?”
“沒有。”沈清霜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邊頗爲不滿地看着陳閒。
“關於陳小兄弟昨天說的事情,以及那一冊小冊子,我細加思索了一番,獲益匪淺。但老沈覺得這一方向這一手段,我們從未試過,甚至聞所未聞!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陳閒從牀上坐了起來。
“這種密封的炮管有許多好處,其中之一便是可以充分利用黑火藥爆炸的能量,而且火藥的分量計算也會變得更爲周密,可以說這門技術讓整個火炮都能往上走一個臺階。”
在陳閒的印象之中,這種一體化的鑄炮手法,是基礎之中的基礎,現在和這些人講什麼能量守恆定律也是對牛彈琴,他只能稍加解釋兩句。
沈清霜暗自點點頭,他鑄了一輩子的炮,也知道陳閒所言非虛。
陳閒捉過放在桌上的筆紙,思忖了片刻,便在上頭畫了一隻炮管。
沈清霜眼前一亮,這種炮管的樣式他從未見過。
但他莫名之間,卻有一種爲之心動的感覺。
陳閒畫的乃是前世印象之中在明末大顯神威,甚至重創女真部的紅夷大炮。
“陳小兄弟,這是……”
陳閒說道:“你別管他是什麼,你就說這炮如何便是了。”
“此炮炮身相較於現在的更爲長,而且乃是逐漸向前加粗,頗爲特殊,和現下的各路火炮均是不同,不知尺寸……”
陳閒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此炮長三米,重達千斤,炮管極厚,乃是佛郎機人正在研發的一種火炮格式,威力極大,若是研製成功,射程在十里之外,配合各種彈藥足以應對各種戰局,是海上的一大利器。”
“佛郎機人?!”
“沒錯,我無意間從佛郎機的教團之中得知此事,未來我們海賊恐怕就得面臨這種可怕的火力,而這種大炮所應用的技術,就是這種一體化的鑄炮手法。”
陳閒是知道紅夷大炮的,但更爲詳細的信息則是從克魯士手中得知的,別看這個糟老頭子往日裡膽子小,屁事多,但他本來就是個披着傳教士皮的科學家。而他鑽研的方向就是火炮的鑄造。
他本來被派往澳門一帶本就是爲了支援那裡已經開辦起來的鑄炮廠,只不過還來不及抵達目的地就被陳閒一夥兒截了胡,拉上了賊船。
陳閒倒是問過他關於目前大明鑄炮的看法,這糟老頭子兩隻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就是看不起!
不過,聽說了陳閒的紅夷大炮的構想,這傳教士居然說了一句:“這樣的奇思妙想果然只有神的使者。”
紅夷大炮是近百年後才誕生於歐陸的前裝重型滑膛炮,比之現在任何的火炮都要先進許多。
陳閒叫來克魯士,讓他們一羣搞技術的人聚在一起討論,自己悄悄地溜出了工坊之外。
目前張俊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只是因爲這件事,他恐怕也算得罪了其餘兩大的勢力,好在呂平波身邊已經安插下了一枚種子,這個團體之中,雖然蘇長老與孫二爺的勢力極大,但到底不過是呂平波的附庸。
呂平波是一個沒有什麼本事的軟耳根,而無論是孫二爺還是蘇長老都需要的是這樣的團長。在他的羽翼之下,他們的子輩才能漸漸成長。他們現在不動呂平波不過是因爲時候未到。
他們仍舊需要一個擋箭牌。
“兩個老傢伙說自己手底下只有三十戶,騙鬼呢。”陳閒想起昨夜如火龍一般綿延不絕的火把陣,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世上哪有什麼人淡如菊,俱是爲利益往來,熙熙攘攘爾爾。
陳閒從前也是一個相信這世上充滿奇蹟的人,但在經歷上一世的社會無情的毆打之後,忽然明白了,這世上所有人行事俱是有所目的,只不過,各有其不同。
只是滿目望去,這座島嶼上盡皆敵手。
陳閒卻不知道爲何,心中總有一股亢奮,這或許是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
若是他連小小的一座銀島都無法征服,那又談何征服四海?
“謝敬,你除了能打,還擅長帶兵嗎?”陳閒忽然想起了什麼。謝敬祖上乃是陳祖義手下的大將軍謝長卿,據說是個文韜武略盡皆掌握的奇男子,而且面如冠玉比之陳祖義俊美十分。
謝敬出現在他的身邊,他總是悄無聲息地隱藏在暗處,他彷彿也有些詫異地聽起這等說法,只是沉默了一會兒,靜靜地點了點頭。
“家母在時,常傳兵法,春來秋往,已有十餘年了。”
“真好吶,你和魏東河,一個武功高強還熟讀兵法是一等一的帥才,一個卻韜光養晦實則機變百出,而我則是一無所有。”陳閒感慨了兩句。
他忽然嚴肅了起來。
“如今東河既然上了呂平波的船,但之前的事情不可間斷,謝敬,如今我身邊只有你一人,知根知底,我只能將將此事交託與你。”
而就在這時,幾個海盜已是走到了山腳下。
他們望着上方高聳的工坊,交流了一個眼神,彷彿極爲不屑。
“爲了個毛頭小子,長老居然要我們前來特意跑上一趟!也不知道是不是上頭的人吃錯藥了!”
“得得得,說話當心點!外島已經告了急,把這消息傳達到便是了,費什麼話去!”
一時之間,彷彿山雨欲來,大廈將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