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赤馬號上。
呂平波與孫二爺都站在一起,而距離二人不遠的則是魏東河,他看着手下海員們的奏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手頭的情報效率實在不高,到現在所收到的消息零零散散。
究其原因,不過是大部分的海盜都不重視情報,所以陳閒剛一接手自己的勢力,就開始發展情報部門。
不過,少東家的人曾經混在探子裡找他回報過如今鬼灣的情況以及部分關於他急需的情報,他也不由得替少東家捏一把汗,但如今他另有使命,也分身不得。
而且,他也堅信,陳閒能夠處理好這個局面。
呂平波和孫二爺彷彿商量完什麼,走到了魏東河身旁低聲說:“東河,怎麼樣了?”
“若是不出所料,我們在珊瑚洲的老巢丟了。”他沉默了片刻,揀了個呂平波最是關心的事情和他說道。陳閒早就料到了銀島的淪陷,放到魏東河身上就沒有太多想法。
遲早要丟的,多費心思。
魏東河那麼想着,只是一旁的呂平波狠狠地敲了敲桌子。
“三災,欺人太甚!”
一旁的孫二爺看了魏東河一眼,謹慎地說道:“如今只是情報斷了,不見得是丟了。”
魏東河斜着眼看了呂平波一言,三災如今是足以和春雨與黑鋒爭鋒的角色,雖然做不到平起平坐,但無論如何都比你呂平波強上不少。海上弱肉強食,曾經你在銀島固若金湯,現在你傾巢而出,一塊到嘴的肥肉,三災爲什麼不吃?
“統領稍安勿躁,三災已經選擇和黑鋒作對,等到此番大戰結束,我們本就是黑鋒一側的戰團,自然會有黑鋒的人替我們討回公道。”
東河說的是套話,本就是用來讓呂平波安心的。
黑鋒會不會替白銀討回公道,他魏東河可不知道,但黑鋒是否有順勢吞併白銀的野心,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尤其如今黑鋒脫困是時間問題,一旦他脫困而出,黑鋒以王者之師席捲整個戰局,那麼黑鋒的勢力就能完全養成,到時候,不僅僅是春雨的末日,也是所有海盜的末日。
呂平波聽到這話明顯鬆了一口氣。
他問道:“東河,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目前三災的攻勢迅猛,他們要在這段時間賣佛郎機人和春雨一個人情,拖得越久,對於黑鋒的局勢越不利,我們需要儘快支援黑鋒的主力艦隊,不知道統領有什麼人脈可以聯絡?”
“我與這裡不少的船長關係都不錯,我這就去聯繫一二。”
“有勞首領了。”
魏東河神色如常,他看了一眼如今傷兵滿營的船上,還有遠處同樣千瘡百孔的海城號,狼臺號在不久前已經沉沒,孫二爺的部下大部分人都死於非命,只有區區幾人逃生。
而其中他手下的猛將全將軍同樣死在了那場大災之中,死的詭異,但大戰之中這種人死人活,太過於尋常,以至於最後也沒有人再去追究什麼。
孫二爺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幾歲。他走到東河身旁,若是沒有東河居中調度,恐怕此時的白銀團早已像是其他海盜團一般屍骨無存了。
而且他漸漸發覺,實際上自己所抱有的夢想,到了現在已經不切實際了。現在已經並非是依靠一腔血勇,就可以稱王稱霸的時代了。
他們的時代已經逐漸落幕。
“孫二爺,之後前線的指揮就交給你和張俊了。你經驗豐富,自老統領那會兒,便是頭號猛將,由你來做前線指揮,是最穩妥不過了。”
東河笑着行了一禮。
孫二爺無聲地還了一禮,而後走到了甲板前方,猶如一座石化的雕像。
而呂平波也帶着手下離開了此處,他是看不懂魏東河複雜的佈局,與其在這裡尷尬,不如回到自己的船艙喝酒等待。
原本高朋滿座的甲板,反倒是冷清了。
滿頭紗布的張俊從船艙裡走了出來。
“時勢造英雄,若不是如今,接舷戰已經不是主流了,像我這樣的瘋狗也沒啥用了,可惜了。”張俊笑着說。
不知道是不是和魏東河相處久了,他也變得有那麼些許樂觀,也可能最近的殺戮讓他瘋狂,原本平靜陰鷙的他,現在也話多起來。
“少東家說過,如今的海上的戰局,如果單純依賴接舷戰,在大縱深的海戰之中,沒有半點用處。陳良的羣狼戰術已經是接舷戰的極限了,我們應當要向前看。”
因爲周圍的人已經退去,魏東河和張俊一邊往船艙走,一邊簡單地說着話。
經過魏東河的經營,張俊手下的人已經織就了一張大網,成爲了船上的一股隱藏實力,這些人嘴巴很嚴實。
畢竟,生死相關。
一旦暴露,屍骨無存。
張俊說道:“少東家後續有什麼計策嗎?”
張俊並不是自己人,魏東河陳閒曾經做過討論,最終,並沒有把它納入到自己的體系之中,仍有戒心。
所以魏東河在他面前講起未來的籌劃,也是如同擠牙膏一般,問便說些許,如果不問便是什麼都不說。
“事情複雜。少東家如今坐鎮鬼灣,我和他聯繫不上,但少東家自有自己的野心和計策,你只需要記住,你如果想吃肉,便好好跟着我,這海上的萬世基業,只有少東家才能奠定。”
魏東河想了想措辭,但看到張俊在一旁,眼神閃爍。
近來,他忽然覺得,張俊並非是一個簡單角色,只不過,他不能斷言。
“少東家是明主。”張俊寥寥幾言。低着頭往前走去。
魏東河停下腳步,並沒有再跟上去,一旁的少年侍從從他手中接過了什麼,不動聲色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鬼灣,北方洞穴。
葉國富的身邊站着的是一羣傷兵,只是此時他們把繃帶之類的東西扯了下來,正面色狡黠地看着老者和麪前的篝火。
葉國富喝了口水,目光掃過衆人。
“你們都是我葉氏的主力,如今姓陳的想要招攬我們,你們怎麼想,不如說出來,叫我聽聽。”
他是受了陳閒的主意前來當說客的。
而在場的人都是曾經葉志平手底下的幾個小頭目,能做到這個地步,且在幾場大戰之中安然無恙的活了下來的,自然不是善茬。
誰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衆人沉默不語,只是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老人。
葉國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他這才明白,原來,談判桌上的一切,遠比戰爭搏殺都來得兇險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