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二年,6月6日,天涯洲南端。
日珥號的艦橋上,潘學忠正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的驚濤巨浪,後面突然有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報告!”
稍後,通信兵將一份電報送了過來:“是漢陰草原營地的報告,探險隊已經返回了。”
“哦?”潘學忠將電報接了過來,“終於回來了,比預期晚了兩天……倒也不多。嚯,這電報好長啊。”
說着,他就讀了起來,讀完後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何小勇也是能搞事,去了趟極點,還順便抓了一幫子土人回來……幹得好!”
上月底,探險隊迫降了蘇卡爾的村子,收穫了一整個村子的土著。其中青壯由於打了一場犧牲大半,只剩下二十多人,此外還有上百的婦女兒童,老人倒是很少,大概是因爲原始條件下本就難以存活。
稍後,探險隊就帶着他們往河口營地返回,實際上到了今天仍在路上,畢竟大隊人走起來有些慢。不過何小勇派了黃卓率一個小隊先行回營地報信,營地留守人員知道詳情後非常吃驚,不敢怠慢,就打了個電報過來請示。
潘學忠想了想,說道:“雖然是土人,但以後開拓天涯洲用得着,給營地回電,讓他們做好準備,把他們控制起來。嗯,只是,現在陸上有人好控制,等船隊走了就麻煩了,又沒那個人手常駐天涯洲……算了,一百多人,不少,也不多,等我們回去,就全拉上船,送回海角郡算了。”
很快,通信兵就把他的命令整理成了精簡的電文,他看過沒問題後就簽了字,然後回頭繼續看向窗外,臉色再次凝重下來——外面這片海,可不好闖啊!
十多天前,探險艦隊沿着天涯洲的海岸線繼續南下。起初的一段航程,大陸上的景象是與之前類似的草原;逐漸的,草原逐漸稀疏,變成了乾旱的沙漠,氣溫也不斷下降;再後來,大陸恢復了一些綠意,但海上又颳起了強烈的西北風,風力之強一度讓船員們以爲又遇到了風暴,靠岸躲避。
結果躲了一陣子,大風始終不停,他們才發現可能是這片海域的常態,於是咬着牙頂風繼續啓航。
後來的航程果然證明他們的猜想是正確的——大風始終不停,而且越往南風就越大,甚至大到了令人心悸的程度!
行進到南緯52度左右的時候,海況已經惡劣到了曙光級很難承受的程度,潘學忠不得不讓他們在一處海灣中停泊下來,對周邊進行簡單的探索,自己帶着日珥號繼續向南。
到了今天,日珥號終於躍過一處海角,南方再無陸地,只有茫茫大海——好的一面是,他們終於發現了天涯洲的南端所在;而壞的一面則是,這片海域極爲兇險,常態下風速就超過了18m/s達到八級風的水平,巨浪鋪天蓋地,即便是巨大的燎原級在這樣的海況下也如同一葉扁舟一樣只能隨浪飄搖!
“啪!”
又一個浪頭拍到了日珥號的左舷上,激起的水花甚至濺到了離海面幾乎有七米高的艦橋舷窗之上,令人心悸。而舷窗上殘留的水花遠不止剛濺上去的這一點,說明這麼高的浪其實是常態。
潘學忠面不改色,只是感慨道:“這般兇險的海域,平生未見,實乃人間止境……難不成,就只能到此爲止了嗎?”
他搖搖頭,離開了窗邊,往後走了兩步,來到了艦長吳風平身邊。
吳艦長現在倒是有雅興的很,坐在一臺固定式的大望遠鏡旁邊,手裡拿着一張畫板,不時看看望遠鏡裡面,又拿着鉛筆在畫板上畫着什麼。
潘學忠走過去,沒有立刻打擾他,而是看向了畫板——畫板上,一座線條簡單的山正在逐漸成形。
他又往窗外看去,外面仍然是一片茫茫大海,沒有陸地,自然也沒有山,只在遠處有一個漂浮的小白點。要用望遠鏡看過去,才能發現那個白點居然是一座山,而且是漂浮在海上的冰山!
船員們最初看到這座冰山的時候,還以爲是被冰雪覆蓋的小島,沒怎麼在意,直到記錄到它在視野中緩慢移動才發現了不一般,持續觀察後才發現這是一座巨大的冰山。
這可是世界首見的奇景,船員們驚訝無比,吳風平更是雅興大發,掏了紙筆要親自把這個奇景畫下來。
吳風平察覺到了潘學忠到來,正要起身,潘學忠就示意他繼續。於是他一邊畫着一邊問道:“提督,我們可要繼續西行?”
潘學忠搖頭道:“算了,那麼大塊冰都能有,還不知道這海後面還有多少兇險。這世界上的未知之地還多着呢,沒必要死撐着拿船員性命冒險,記錄下座標,等以後做好準備再來吧。”
吳風平說道:“也是。正好,昨天留守的白果號不是報告說在海灣西邊發現了一條長海道嗎?說不定有水路可通呢?回頭去看看也好。”
潘學忠點頭道:“那就這樣吧,不管西邊有沒有路,這次探險的南端點就是此地了……嗯,既然如此,那這片兇險海域就叫止境海好了。你什麼時候畫完?畫完我們就走了啊。”
吳風平嘿嘿一笑:“快了,五分鐘就好!”
說完,他又往望遠鏡裡瞅了一眼,筆下加快了動作。
潘學忠感覺有些冷,裹了裹棉衣,又往艦橋中央的座位走去,想喝點熱茶。這時,通信室又響起了電報聲,他乾脆端着茶杯過去,一邊喝着一邊等着。
很快,電報的脆響停下了,轉而響起沙沙沙在紙上寫字的聲音,然後又結束了。
潘學忠便問道:“說的什麼,是漢陰營地又遇到什麼事了嗎?”
通信兵拿着電報紙走過來,說道:“不,是北分隊發來的電文。”
四月底潘學忠將探險艦隊分成了兩個分隊,他自己帶着西分隊來到了天涯洲,而北分隊過了一段時間後繼續北上探索非洲大陸。現在就是這個北分隊發來了電報。
“嗯?”潘學忠想了想,“上次他們說是到了赤道附近,遇到了一些黑色土人,還發現了一座風光旖旎的島吧?又有什麼新發現了?”
“好像是說海岸線拐向西了。”通信兵說着,將電報紙呈給了潘學忠。
潘學忠拿過電文看了一遍,臉色又凝重了下來。上面說的是,北分隊過了赤道沒多遠,非洲大陸西部的海岸線就拐向了西方,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不會吧?”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工作臺前,拿着鉛筆在一幅最新的世界地圖上描繪起來。
這副世界地圖是日珥號的軍官們繪製的,上面除了熟悉的舊世界,還多了最新的非洲大陸南部和天涯洲的海岸線。其中,非洲西南部的海岸線自海角郡往北,幾乎是一條直線,可喜可賀。但現在潘學忠根據電文上的情報再添了一筆,就見這個海岸線突兀地折向西方,幾乎是一個直角。
他看看最新的非洲大陸輪廓,又看看左下角顯露了一角的天涯洲,雖然仍然相距甚遠,但從海岸線的走向上來看,不免讓他產生了一個不妙的猜想:“乖乖,這天涯洲和非洲不會是連在一起的吧?”
雖然他並不知道真相,但地圖上的線條很難不讓人有這樣的聯想——天涯洲的海岸線向東北延伸,非洲大陸向西延伸,要是這麼一直延伸下去,那不就連接到一起了嗎?
要真是這樣,那可就壞了。雖然有了天涯洲這個重大的發現,但別忘了,他們這次探險的本來目的是尋找前往歐洲的新航路,要是天涯洲和非洲連成一體,那不就把海路給擋住了?
吳風平等人也聞訊趕來圍觀,也不免做出類似的推測,畢竟地圖上的趨勢實在是太明顯了。
吳風平強打哈哈道:“雖然有着趨勢,但也未必,畢竟海岸線彎彎繞繞,有什麼急轉也是正常的嘛。”
潘學忠皺眉道:“確實如此,但必須慎重應對。這樣吧,再在這止境海周圍耽擱也沒太大意思,我們與白果號他們匯合後就北歸,然後回到漢陰營地,把人都帶上,沿海岸線轉向東北探索,與北分隊匯合……不管那邊是大陸還是海,總歸得去探探才成!”
吳風平把自己的畫板放到桌上:“確實該這樣。”
於是,日珥號在抵達了天涯洲大陸的南部端點附近後,停下了探索的腳步,帶領西分隊向北迴歸了!
6月14日,他們回到了漢陰營地。
潘學忠親切慰問了何小勇等探險隊員,表彰了他們對探險事業做出的貢獻,對他們進行了嘉獎,並召見了以蘇卡爾爲代表當地居民。
當初電報語焉不詳,他還因爲天涯洲土著也是非洲人那樣的黑人,結果見面之後發現反倒有類華夏人,讓他有些詫異。
稍後,他本打算收拾東西帶他們上船就繼續北行,結果又接到了北分隊的電報。
“呃,原來是個烏龍?”潘學忠有些哭笑不得。
北分隊西行一段時間後,海岸線又轉向了北邊,再走一段甚至都見到了標誌性的大沙漠。現在再看地圖,非洲大陸海岸線圓潤地向北轉去,與天涯洲就不像會連上的樣子了。
“提督,那我們接下來往哪走?”宴會上,已經瞭解了情況的何小勇問道。
“當然還是往北走。”潘學忠喝了一口酒,“不管如何,回來都回來了,總還得繼續向北探索,但不用那麼急了。”
既然現在沒必要急着去匯合,行程就有餘裕多了。潘學忠修改了計劃,讓運輸船慶福號將物資勻給其它船,然後搭載着土人返回海角郡,自己帶領剩下的四艘船繼續北上,探索天涯洲的東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