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5年,12月25日,日本,山城國。
第三輪炮擊過後,李濤觀察了一下城門附近的情況,發現上面除了傷員似乎沒有其他勇士敢繼續站在城牆上了,於是便摘了耳罩,發號施令道:“好了,讓重裝連再打一輪,步兵上前待命。艦炮準備起來,過一會兒轟開城門。對了,還是讓倒幕軍先進城,他們畢竟是本地人,熟悉日本城池的……我去!”
命令還沒下完,行宮內部就打出了白旗,然後城門打了開來,幾人舉着白旗急匆匆地從中走出,呼喊着向這邊奔了過來。
“停止炮擊!”李濤急忙下了命令,然後探出身子對岸邊的胡福生喊道:“胡少校,派人接應一下那邊的使者,再把陳遠琪找來!”
“是!”胡福生接了命令,三下兩下就安排人出去了。
而李濤看着城門的方向,猶不滿足地笑着說道:“這麼快就投降了,我還沒打過癮呢。”
……
“什麼,不是投降?”白狼河號的露天甲板上,李濤驚訝地對陳遠琪問道。
陳遠琪一聳肩,說道:“是啊,那些死硬的,說願意與我們打合戰,輸了就讓出河陽行宮,但我們不能再用火炮了。”
李濤輕蔑地笑了一下:“當這是小孩子打着玩呢,還不準用手不準用腳的。也罷,就在北邊那塊平地上擺開了打吧,一次解決掉他們,省得還要進城打巷戰。再給他們一個小時的時間,不出城就繼續炮擊!”
陳遠琪一豎大拇指:“善,我東海軍就該這麼霸氣嘛!你等着,我這就去與他們下個最後通牒,去去就來!”
……
常盤時茂看着自己跟前這些散亂的武士和南邊不遠處整整齊齊排成兩行橫隊的東海軍陣,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這,這真的要打仗了嗎?
剛纔東海軍要求在北邊的原野決戰而不是南邊,這讓他有些爲難。南邊好歹還能算是把倒幕軍擋住了,但北邊就過了河陽行宮,政治意義可大不一樣啊!但是對方只給了半個時辰的時間,眼看着最終時刻一點點臨近,他終於還是不願再面對那種恐懼,帶着大部分武士來到了北邊的原野上,準備與倒幕軍堂堂正正地一戰。
還好,對方並沒耍什麼陰謀詭計,沒有趁防備空虛奪取行宮,同樣也轉移到北邊,與他們正面對壘了起來。
然而對方的這種自信卻讓他感到了極度的不自信,縱使敵方不過五百人馬,而己方几乎是他們的兩倍。
難不成,東海軍是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裡過?
可是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不管怎樣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赤藤,你先帶幾騎,上前掠陣,如此這般……”
常盤時茂實際上也是第一次真正指揮戰役,他努力回憶着各種家傳的戰例和兵書,然而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樣的敵人。最後,他決定還是按常例行事,派人先出去探探虛實再說。
姓赤藤的武士接令之後,帶着幾名家臣便策馬衝了出去,在東海軍陣前面百步遠的距離停了下來,嘰裡呱啦喊了一通話。
“切!”後面的李濤對這一套很不感冒,“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套。輕步兵,去把他們幹掉,然後線列步兵開始前推……”
呃,不過這位總指揮大人還在船上觀戰,命令一時半會兒傳不過去。而身臨前線的胡少校卻分外吃這套,指揮劍一揮,便有數量相等的東海鐵騎迎了上去。
李濤在後面看着全身鐵甲的幾名輕騎兵衝上了前去,眉頭一皺,自言自語道:“也行吧,無非是兩槍的事……我去,怎麼還肉搏起來了啊,你們能跟人家比馬上功夫?”
輕騎兵們不知道是不是平時說書聽多了,這種時候展現出了難得的個人英雄主義,放棄了東海鐵騎用來吃飯的火槍,轉而拔出了軍刀準備迎戰。
但是,日本武士可是從小練習格鬥技巧和馬術的,你們才當了幾年騎兵,能跟人家比?要說優勢,也就是那套全身板甲比日本人強多了,但真近身戰的話,不怕被人踹下馬去?
還好,他們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蠢到貿然上去捉對廝殺,而是按着操典排出了密集隊形,持刀向前平舉朝着赤藤等人緩慢而整齊地衝了過去。後者哪見過這架勢?倉促之間被一衝而散,隨後被砍殺了三人,剩下的倉惶逃回了本陣。
“好啊!”“威武!”“板載!”
與之前難以理解的火器不同,這種肉體和冷兵器的碰撞雖然在戰術上超過了武士們的預期,但其中展現出的紀律性和秩序卻是能被他們充分理解的。因此幕府武士們不怒反喜,絲毫沒有作爲失敗者一方的自覺,紛紛喝彩了起來。
輕騎兵們高舉軍刀,做出了勝利者的姿態,回到了線列旁邊。而目睹了這一切的東海軍士兵和隨行好漢們也歡呼了起來。
見到這副場景,李濤不禁以手扶額:“你們這是被日本人拉到同一水平線了啊!”
還好,前線的胡少校沒有繼續玩這種騎士遊戲。在騎兵歸陣後,他便命令軍樂隊敲起了鼓點,讓軍陣開始往前推進過去。這也終於讓李濤提着的心放了回去。
常盤時茂看着對面的軍陣像一堵牆一樣整齊地壓了過來,不禁嚥了一口口水,然後緊急下令道:“快,都衝上去!包抄,對,向兩邊包抄,他們這麼薄的陣型,肯定禁不起包抄的!”
呃,他這個軍盲,緊急的時候腦子裡全是各種“奇策”,混亂之下居然下了一個荒謬的命令。不過武士們也管不了這麼多,只能聽命隨意往前衝了過去。結果,有的向前衝,有的乖乖聽命向兩翼“包抄”,有的快有的慢,剛纔還算能看的陣型一下子就全亂了。
常盤時茂看到這副場景,再看看對面整齊的軍陣,一下子後悔起來,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不過他也不需要後悔,因爲不管他怎麼操作,結果都是一樣的。
“立正!行進間輪射——預備!”
等到兩軍差不多接近到二百米的距離上,隨着鼓聲一變,東海軍的線列步兵們齊刷刷地停了下來,然後第一排士兵就舉起了手中的隕星槍——沒錯,隨着存量的增大,幾個合成營即使是普通的線列步兵也換裝了隕星線膛槍,只是精度最好的那批都被輕步兵優先選走了,線列步兵只能用挑剩下的,但即使如此,精準度也遠超之前的風暴滑膛槍。
戰場突變,幕府武士們一下子就愣住了。其中一些早已見識過火槍威能的人腳步一下子放慢,躲到了人羣背後,而大部分人卻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仍然隨大流向前衝着,然後就是……
“放!”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噼裡啪啦過後,線膛槍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威力!
近百枚錐形鉛彈呈一道扁平的扇面掃射入了密集的武士羣之中,幾乎每枚都能擊中一個目標,有些還擊中了同一個……就在這短短的幾秒內,好幾十名武士撲倒在地!
若是有一個熟悉滑膛槍性能的軍官旁觀了這輪射擊,一定會驚呼“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常盤時茂驚呼了起來。他之所以出來打這場野戰,就是爲了不承受榴霰彈那種難以忍受的傷亡,但是怎麼到了野外,傷亡似乎來得更快了?
這還沒完,第一排射擊完成後開始裝彈,第二排緊接着越過他們,又來了一輪,然後又是裝好了彈的第一排……隕星槍槍身較短,豎起來的時候槍口比過去的風暴槍低了一截,裝填方便了許多,射速甚至還要更快一些。
與此同時,輕步兵們也各自展開了自由射擊,用子彈追捕零散的敵人。
一開始,武士們被打懵了,不知道逃跑,等到三輪射擊過後才如夢初醒,想起了還有潰逃這一招,於是立刻轉了個方向……然而並沒用。
隕星的射程遠超風暴,意味着追殺起來也更從容,兩排步兵不斷輪射,散佈在他們前方四百米範圍內的武士不斷倒下。武士們卻毫無還手之力,沖沖不過去,逃逃不開,唯一能幫助他們的就只有火槍接連發射後遮蔽視野的硝煙了。
後方的李濤滿意地點着頭:“這纔對嘛,戰爭就該這麼打!可惜,就是射速太慢,不然一個也跑不出去。”
東海步兵開槍的位置差不多是在兩百米,而四百米外命中率就顯著降低了。只要武士腿腳不差,用二十秒,也就正好是裝填一次所需的時間,跑出這二百米的話,生存機會就很大了。雖說亂軍之中相互推搡跑不了那麼快,但是打過來的子彈也沒那麼多,所以幾輪射擊過後,還是頗有一些逃出生天的。
可惜,跑得過子彈,也跑不過馬啊!
胡福生眼見情況差不多,便命令步兵停止射擊,轉而開始刺刀推進、打掃戰場。而與此同時,等待多時的騎兵連也一衝而出,向潰散的敵軍衝殺過去。
“這……怎麼可能!”
幕府軍的本陣之中,常盤時茂並沒有逃跑的念頭,反而像精神崩潰了一般跪在了地上,不可思議地重複着此句。
“這怎麼可能!”
他披散着頭髮,眼看着一匹匹高頭大馬從自己的周圍繞過去,輕鬆地就追上那些苦練了幾十年武藝的武士,用軍刀或手槍像殺豬一樣將他們砍殺在地,又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不!”時茂以頭搶地,痛苦地呼喊出來,全完了,武士們沒了,行宮失守了,京都就要落到倒幕軍手上了!“這怎麼可能!”
突然,他站了起來,對身邊幾個同樣嚇掉魂的隨從大聲呼喊道:“快,快打白旗,我們投降,不能再死人了!”
……
次日。
以雷霆之勢戰勝幕府軍,給敵人和自己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後,陳遠琪和李濤緊急做了安排,一路派人去下游召集更多的倒幕軍過來,一路帶着一部分好漢看住了河陽行宮,剩下的主力則帶着少量倒幕軍和民夫沿保津川直上,急行軍前往平安京。
終於,他們於今日成功抵達了這座仿造長安而建的大城之外。
陳遠琪騎在馬上,看着那片風格熟悉的城牆和內部建築,不禁得意地高呼了起來:“日本,是我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