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月下綿綿

見到赫連家小姐的那天,是楚喬病後初愈的第一日,一彎圓月幽幽的照着窗,慘白的月光灑了一地,燭火閃爍,忽明忽暗,燭淚一滴一滴的落在燭臺上,紅的像血,牀前的錦帳積滿灰塵,凋敗褪色,濃朱殘紅,窗外的樹影搖動,不時的發出悽然的聲響,撲朔朔的寒鴉飛過,發出哀傷的鳴叫。

赫連凌側躺在棉絮被褥中,側影看去煢煢一線,單薄消瘦,屋子裡還有未散去的血腥味,一片狼藉蕭索,看起來讓人心酸。

荊紫蘇坐在她的身邊,一邊撫着她的鬢角一邊偷偷的抹眼淚,轉頭對楚喬說道:“一晃眼過去這麼多年,沒想到還能再見一面,只是赫連家家大勢大,怎麼就落到這樣一個下場?”

楚喬穿了一身火紅色的狐狸披風,這是燕洵剛派人送來的,毛色鮮亮,更加映襯着她眉目如畫,她站在那裡,看着荊家三個姐妹暗自垂淚,心下也有幾分酸楚,柔聲安慰道:“姐姐也別太傷心,故人重逢,本是喜事。”

離開的時候,燕洵的侍從風致上前來解釋道:“這個女子是殿下在路上救回來的,原本已經給了她一筆錢讓她走了,沒想到她卻一直巴巴的跟在後面不肯走。殿下去見納蘭長公主後回來的路上又遇到她,這位小姐跪地磕頭請求殿下收留,殿下見她可憐,一時心軟就將她帶回來了,那個時候姑娘你還在卞唐呢。後來就在北朔城裡爲她找了個住處,這些事都是奴才親手辦的,不過北朔開戰後,我一時忙起來就把她給忘了。”

風致仍舊在嘮嘮叨叨,楚喬卻並沒有留意,已經七天了,東邊就要開戰,她已經沒時間留意這些細枝末節了。

晚上的時候燕洵回來,兩人一起吃飯,見風致和阿精忙裡忙外的爲燕洵收拾東西,楚喬隨口問道:“就要走了嗎?”

燕洵一邊吃飯一邊拆看東邊的信函,淡淡的點了點頭:“快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

燕洵聞言擡起頭來,將手裡的信件放下,沉聲說道:“東部戰火紛飛,大夏軍容強悍,你身體又不好,我實在捨不得你跟着我長途跋涉冒險辛勞,如今燕北境內無戰事了,你還是就留在這裡吧。”

楚喬眉頭輕輕皺起,頗有些急切的說道:“我身體已經無礙了,你讓我隨你同去吧,我可以幫你的忙,我可以……”

“阿楚,我從沒懷疑過你的能力,可是你也該歇歇了。”

燕洵這話說的十分有力,語氣低沉,雙目灼灼的看着她:“你做的夠多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一時間,並不知道心間涌動着的是怎樣的情緒,楚喬微微一愣,握着筷子的手頓時一抖,她深吸一口氣,才緩緩說道:“我只是擔心你。”

燕洵面色一緩,隔着桌子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放心吧。”

楚喬微微一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她突然想起,自從燕洵回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過問軍隊的事了,連目前大夏的軍隊開到哪,她都是一無所知的。

“那個赫連凌,我將她接到府裡的偏西院住着了。”

燕洵一邊看信函一邊隨口問道:“哪個赫連凌?”

“你不記得了嗎?是你救回來的,淮陰赫連家的長房小姐。”

燕洵眼神沒有半點波動,只是靜靜道:“有點印象。”

燭花噼啪,窗外的風驟起,楚喬輕聲道:“你走的時候把她給忘了,也沒囑託我照料,打仗的時候,她被曹孟桐的軍隊拉進軍中做軍妓,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

“哦。”

燕洵聲音未變,楚喬甚至懷疑他都沒有聽清楚自己的話,見他神情專注,眼光卻略微有些疲倦,也不好再說。放下碗筷就走進內室,吩咐丫鬟們爲他鋪牀燒水。

外頭寒風颼颼,即便屋子裡火光熊熊,可是仍舊覺得有幾分冷。燕洵喜歡吃栗子,白日無事的時候,楚喬就坐在牀頭一顆一顆的剝,常常一坐就是大半日,慄肉的香甜如霧瀰漫,無聲無息的縈繞於鼻息之間,令人迷醉。牀頭書桌茶點文案,觸手可及的地方都被擺上了剝好的栗子,屋子裡也漸漸攏上了這層香氣。

被子厚軟,上面以金線細細的描摹出祥雲騰龍的紋樣,牀榻巨大,睡七八人都可,楚喬伸出手爲他一層一層的鋪就,心裡卻感覺到有幾分難得的平靜,也許,只有在爲他做些什麼的時候,她才能感覺到心境的平和吧。

身後突然有腳步聲響起,楚喬也沒回頭,只是隨口道:“水已經燒好了,你先……”

腰身突然被人環住,男子溫和的呼吸噴在她雪白的頸上,楚喬被迫站直身體,輕笑着去推他:“別鬧,我鋪牀呢。”

“外人哪裡會想到,死守北朔立下赫赫戰功的楚喬楚大人,也會做這些瑣碎之事。”

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楚喬笑斥道:“好沒良心,人家可是照顧你近十年了,說的我好像是母夜叉一樣,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會了。”

燕洵笑道:“哪裡,我是在感慨自己的好福氣。”

楚喬聞言,突然轉過身來:“那你就讓我跟着你吧,也可以照顧你。”

燕洵看着她,臉上的笑意突然就不見了,他看了楚喬很久,緩緩問道:“阿楚,你知道我這些年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

楚喬微微挑眉,卻沒有回答。

燕洵也並沒有想讓她回答,自顧自說道:“這些年,我每次看着你風塵僕僕的爲我東奔西跑,我就在心裡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燕洵有出頭之日,一定再不讓你受半點委屈半分傷害,我要讓你錦衣玉食平安喜樂的生活,享受女人所能享受的一切榮寵。阿楚,我是個男人,比起你爲我去衝鋒陷陣,我更希望看到你爲我鋪牀佈菜。”

燕洵的表情十分平靜,眼神卻很認真,楚喬看着他,一時間也說不出心裡的感受,她低下頭,很多情緒在她的心間一一閃現,終於,她緩緩伸出手來抱住燕洵硬瘦的腰:“我知道了,我就留在這裡等你,你要平平安安的早點回來。”

楚喬聲音溫柔,燕洵聞言頓時動容,情不自禁的,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挑下楚喬尖尖的下巴,眼神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隨後,吻溫柔細碎的落下,落在她的鬢角眼梢、櫻脣脖頸,手臂那般緊,狠狠的攬住她的腰,脣齒摩擦間,有輕微的呢喃聲響起,那樣誘人,好似要將人的理智撕碎,燕洵的呼吸有些亂了,小腹處升起一團火,大手在她的背上游走,那樣用力,卻還是不夠,一股迫切的渴望從身體深處升起,脣齒的觸碰已經有些無法滿足他了,他似乎想要更多一些,更多更多一些。

巨大的牀榻掩映在重重紗帳之中,較之平日有着別樣誘惑的氣息,燕洵攔腰抱起楚喬柔軟的身體,就將她放倒在牀上。

身軀觸碰到牀榻的時候,楚喬是驚慌失措的,身體驟然感覺到一絲絲冷,她無措的睜大眼睛,卻頓時被炙熱的呼吸覆蓋了。象徵性的推攘並沒有止住驟然升起的慾火,男人壓着她,身子在細碎的摩擦着,室內穿着的薄衫並不能遮掩幾分,肌膚是火熱且滾燙的。

“燕…洵…”

氣喘吁吁的聲音響起,如水波細細的流入,一時間竟聽不出裡面的喜怒,辨不明是拒還是迎。常年握劍的手撩開胸前的衣襟,緩緩滑入,當他觸碰到胸前那片滑膩的時候,楚喬在他耳邊響起的驚呼已經不能讓他停止,呼吸驟然變得無比急促,那美好的觸感瞬間點燃了他腦海中的最後一絲理智,他沙啞的聲音迴盪在楚喬的耳邊,夢癡一般:“阿楚,我怕是要忍不住了。”

楚喬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微張的小嘴被人含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編貝的牙齒被舌尖輕輕舔舐,有麻酥酥的電觸,肌膚戰慄,身下的錦被柔滑,身上的重量卻那般沉重,可是卻也是那樣的安全。衣衫滑落肩頭,露出雪白的香肩,在燈火下恍若上好的陶瓷。

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鬼使神差的,楚喬費力的解放了自己的嘴,聲音沙啞如水,喃喃的問:“燕洵,荊月兒幾歲了?”

燕洵微微一愣,她說的是荊月兒幾歲了,而不是楚喬幾歲了,可是這中間有什麼差別嗎?不明事實的男人有些怨氣,看着她控訴道:“阿楚,你誘惑我!”

楚喬可憐巴巴的搖頭:“我哪有?”

“你這樣美的出現在我面前,就是誘惑我!”燕洵深吸一口氣,輕吻她的嫩白的耳垂:“而且你每次誘惑了之後都不負責任。”

身上頓時興起一星細小的麻慄,楚喬不由自主的微弓起身子,嘴裡卻仍是斷斷續續的道:“你……不講……道理……”

“我就是太講道理了,纔會對你沒有一點辦法。”燕洵無聲一嘆:“阿楚,真想馬上就娶了你。”

“那就娶好了。”

某人突然口不擇言的小聲說道,話剛說完,她的臉就嗖的紅了。楚喬一下將頭埋到被子裡,只聽燕洵微愣之後,頓時哈哈大笑,聲音極爲爽朗,楚喬覺得自己昏了頭,怎麼能顯得比他還要迫不及待?

“那可不行,”燕洵強行將她拉出來,抱坐在腿上:“現在的燕洵還只是偏安於燕北的一方亂臣賊子,燕北一片荒蕪狼藉,百廢待興,我怎能以陋室迎接我的妻子?等東邊的戰事了了,燕北大局穩定,我要蓋一座黃金的宮殿來迎娶你,以大夏的西北糧倉來作爲我的聘禮,我的阿楚,一定要是整個西蒙大陸最尊貴的新娘子,是我燕洵獨一無二的一生摯愛。”

儘管早就知道他的心思,可是驟然聽到他的話,楚喬還是心頭一震,眼眶發紅,險些落下淚來。她緩緩的垂下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你不要,我卻不能不給。”燕洵微笑着吻了吻她的額頭:“我知道你這些年是怎樣過的,這是我的夢想,我已經夢了很多年了,我欠你太多,唯有用餘生來好好補償。”

心像是被放在了暖水裡,燭火溫和的籠罩着,楚喬輕聲低嘆:“你我之間,還有虧欠二字嗎?”

燕洵面色微微一黯,他的手臂微微用了力,聲音略低了下去:“你受了很多苦,我都知道。”

燭火噼啪的燃着,重重紗帳搖曳,身影相依,衣衫婆娑。

沐浴之後,燕洵並沒有穿睡袍,而是穿了一身便服,楚喬疑惑的問:“你要幹什麼去?”

燕洵隨手拿起一件披風長裘,就披在她的身上,笑着說道:“送你回房。”

“回房?”楚喬一愣,她這幾天,都是和燕洵睡在一處的,其實這也沒什麼,小的時候他們一直是睡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這幾天生病,燕洵晝夜守護,也經常和她同吃同睡,今天已經這麼晚了,怎麼還要送她回去?

“怎麼?捨不得我?”燕洵打趣她,轉瞬卻愁眉苦臉的說道:“阿楚,我們都不是孩子了,這幾天我夜不能寐,簡直過的比在真煌城爲質十年還要慘。”

楚喬俏臉登時紅了,見左右的小丫鬟們全都在捂着嘴小聲偷笑,連忙撅着嘴說道:“你說什麼呀!”

“都不許笑,沒看到楚大人害羞嗎?”燕洵突然轉過頭去假意斥責那些小丫鬟,卻見她們笑的更大聲了,只能無奈的對着楚喬一攤手:“完了,她們都不聽我的。”

“胡說八道,不理你了。”

楚喬轉身就要出門往自己的房間走,卻聽燕洵哈哈一笑,從後面將她一把抱起來,大笑道:“說了我要送你回去,你敢違抗軍令,真是該打!”

燕洵走了之後,房間似乎也清冷了下來,呆在自己的房間裡,楚喬卻不困了,想起方纔的種種,不由得臉色發紅,輾轉反側睡不着,只得坐起來,靠在書案上,愣愣出神。

這次燕洵回來,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他們的關係越發親密,可是有些事,卻漸漸發生了改變。

想起燕洵剛纔的話,楚喬微微一笑,算了,也許是她多心了吧,男人都是如此,沒人喜歡自己的女人征戰沙場衝鋒陷陣,他現在力量強了,所以就想將自己保護起來,她應該理解他纔是。他希望她平安幸福的生活,如一般女子那樣,喝茶賞花,穿着綾羅綢緞,享受着下人們的服侍,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也只是爲了彌補她曾經受的苦而已。

雖然,這樣的生活並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她應該滿足他的心願,理解他的初衷。他並非是排擠自己,只不過是想要保護自己罷了。

這樣想了一會,心裡突然變得舒服了很多,正想要睡覺,忽聽外面腳步聲響,推開窗子,外面的冷氣驟然襲來,一排排燈籠向着燕洵的房間而去,走的都很急。

“綠柳!”

召喚了一聲,小丫鬟頓時睡眼朦朧的跑進來:“姑娘,什麼事啊?”

“外面怎麼回事?這麼晚了,怎麼來那麼多人?”

“哦,姑娘你不知道,殿下今晚要招將軍們連夜商討軍情,好像是要制定東邊的作戰方案吧,那些將軍大人們已經在門房下面等了好一陣子了。”

楚喬聞言頓時一愣,窗外的風大,一下就吹飛了她肩頭的衣衫,長髮隨風飛舞,顯得凌亂且單薄。

“哎呀,姑娘,你病纔剛好,怎麼能吹風呢?”小丫鬟急忙跑過來將窗子關上,急切的說道:“姑娘?姑娘?”

“啊?”楚喬恍然,說道:“哦,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綠柳有些疑惑:“姑娘真的沒事?”

“沒事,你下去睡吧。”

“哦,”綠柳答應道:“那姑娘也早點睡。”

書房那邊燈火通明,楚喬看了一會,就掀開被子上牀睡覺,臨睡前想,燕洵今晚是因爲要商議軍情才讓自己回來睡的吧?想了想,又覺得回來睡也好,他們那裡那麼吵,自己一定睡不着的。

迷迷糊糊的陷入半睡半醒之間,睡夢中突然有一種不知名的茫然的恐懼緩緩襲來,心如浮舟,顛簸於海浪之間,起伏不定,卻終究一點點的平息下來,平息下來。

早晨醒來的很早,心裡頭裝着事,就怎麼也睡不着了,再有三日,燕洵就要走了,她心裡忐忑,總是覺得不安,一大早起來臉都沒洗就跑去燕洵的房裡,卻被告知他昨晚連夜去了落日軍營,現在還沒有回來。

失魂落魄的走回來,擡起頭時卻發現走錯了方向,只見西偏院裡已經凍結成冰的池子旁,一名僅着白色單衣的少女傻傻的站在水池邊,頭髮散散的披着,臉頰白的像鬼一樣,聽見有人來了幽幽的轉過頭,額頭上還有血跡,皺着眉頭疑惑的問:“這池水是怎麼了?爲什麼淹不死人?”

楚喬呀的一聲,連忙跑上前去,一把將她拉回來,怒道:“你幹什麼?”

“你是誰?”赫連凌皺起眉來問道:“你是父親派來的人嗎?”

昨日就聽大夫說,她受了刺激,腦子出了問題,沒想到竟然這樣嚴重。楚喬心下有幾分惻然,只得哄騙她道:“我是,你先跟我回房,外面太冷了。”

“太好了!”赫連家僅剩下的這一位小姐開心的笑了起來,單純純真,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父親終於來接我了,母親好嗎?哥哥好嗎?我好想回家啊!”

此處距房間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楚喬脫下大裘披在她的肩上,說道:“她們都好,就等着你了,所以你也要養好身體。”

“恩,我聽你的。”赫連凌笑着答道。

兩人很快就進了房,有了楚喬的關照,昨日這裡就已經被重新打掃了一遍,如今乾淨暖和,很是舒適。赫連凌似乎真的是傻了,進屋也不知道脫衣服,反而披着厚厚的大裘乖乖的坐在牀榻上,很乖巧的說:“我聽你的話,你能帶我回家嗎?”

楚喬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大裘脫下,笑着說:“現在還不行,外面太冷了,要等到春天才可以。”

“哦。”赫連小姐默默點了點頭,明顯有些灰心,想了很久,還是很有禮貌的擡起頭來:“我知道,你說的對,外面下雪,馬兒怕冷都不肯拉車了。”

她真的很瘦,想起她昨天剛進來時的樣子,楚喬不禁感到一陣心酸。

“你好好的保養身體,病好了才能回家,知道了嗎?”

“恩,”赫連凌答應了一聲,突然小心的靠過來,趴在她的耳邊,十分神秘的說:“我看你人不錯,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楚喬一愣,接話道:“什麼秘密?”

“其實這外面全都是惡人。”

楚喬一愣:“恩?”

“恩,全都是。”赫連凌低着頭,小心的左右看,似乎周圍站滿了人一樣,碎碎念道:“那些穿着鐵片的大兵,都是壞人。”

不過轉瞬,赫連凌就挺直腰桿,膽子很大的模樣,得意洋洋的說道:“不過你不用怕,神仙會保護我的,你對我好,到時候我也會保護你的。”

跟她說話果然是沒有邏輯的,楚喬覺得自己似乎也瘋了,竟然還問道:“神仙?”

“是啊!”赫連凌呵呵一笑,得意的說道:“你還沒見過吧,天兵天將,我就見過,不過我不能跟別人說,要遭天譴的,我只能偷偷跟你說,那個天將喜歡我的,他還抱過我呢,等我回了家,他就會來提親,我就可以嫁給他了。”

說完,她就打了個哈欠,乖巧的爬上牀去,說道:“我要睡覺了,我一睡覺就能看到他。”

楚喬站起身來,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這個昔日裡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今日淪落到這個地步,誰又能想到呢。只聽她一邊嘟囔着“你們欺負我的話,天兵天將會將你們都打死的”之類的話,一邊緩緩入睡,楚喬搖了搖頭,轉身就走出房間。

吃完飯之後,燕洵仍舊沒有回來,閒的無事可做,就坐在書案前愣愣出神,腦子不自覺的開始分析北伐之戰之後大夏的兵力分佈,兩方的情報後勤兵器等多方面的對比,一副作戰地圖自然的在腦海裡展開。

上一次北伐之戰,燕洵會以騎兵穿越大夏封鎖線,直插入大夏內地也不全是僥倖。直到現在,楚喬才大略的摸到一點端倪。

按照整體實力來說,燕北照大夏遠遠不如,無論是從兵力上,從武器上,從糧草供應,從將領對比,還是從情報,從政權制度,從後方的穩定性,燕北都是一貧如洗的廢墟場。若是正面相撞,即便按照最初的戰略方式,燕洵進攻美林關,羽姑娘防守藍城第二道防線,而北朔也換了英明的將領,結果也只可能是五五之數,最起碼要綿延三五月之久,絕不可能如現在這般,不過半個月就結束戰爭,從這一點上來看,對於燕北是極大的幸事。

大夏唯一的疏忽,可能就是派來了四方聯軍同時上陣,他們本意是好的,希望以強大的兵力一舉擊潰燕北,威懾西北諸侯,重建帝國威嚴。然而,這樣一來,就造成了除了後勤補給,大軍沒有第二條後方戰線,並且四大軍團林立,各自爲政,沒有統一的主帥,而他們仗着自己兵多將廣,更加沒料到燕北敢走出城池主動靠近,是以以全方位的進攻模式佈陣,封鎖不嚴。而燕洵,就是靠着近乎完美的戰略情報,帶着大軍從四大軍團的封鎖縫隙間,悄無聲息的進入了大夏內陸,不但打的大夏陣腳大亂,更佔領了西北諸省。而且想想看,當燕洵大軍從東方殺來,斷了趙颺軍隊後路的時候,夏軍是一種怎樣的惶恐,驟然看到這樣一隻兇猛的生力軍,他們不知道國內發生了什麼事,這種惶恐,是行軍打仗的最大硬傷,驟然之下出現在一個軍隊裡,絕對可以引起全軍的譁變。尤其是燕洵還巧妙的沒有封死他們逃亡的退路,這樣他們就不必破釜沉舟的對抗,沒有了死戰的決心,戰士紛紛逃命,也給了燕洵以極小的代價追在後面屠殺的機會。不然的話,四十多萬大軍一起拼死抵抗,燕北也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當然,這其中若是有一環做不好,就有可能要覆滅整個燕北。

首先,若是燕洵在進入大夏的途中,只要被一隻斥候隊發現,那麼他頓時就會陷入孤軍深入的窘迫,沒有一處城池和立腳點,他會陷入大夏軍團瘋狂的絞殺之中,斷送掉第一軍和落日軍的幾十萬條人命。

第二,如果不是楚喬最先佔領了赤渡城,將燕北東部的百姓通通轉移到西北,並且死守城池,那麼趙颺就會攻破赤渡,分兵爲二,一路配合趙齊攻打北朔,行成合圍,一路進入燕北內陸。而若是趙颺真的進入了燕北內陸,就會發現燕北兵力的空虛,那麼他將很有可能迅速懷疑到燕洵和第一軍的去向,而燕洵的那路孤軍也會陷入尷尬的境地,並且還要將整個燕北作爲代價。然而楚喬死守赤渡多日之後,趙颺也深知趙齊會對他發難,所以他必須帶着大軍整路來支援趙齊,不能再有分兵奪權的舉動。

第三,若是燕洵最後沒有回援燕北,或是回來的晚了,那麼燕北自然不保,當然,如果這樣,燕洵也有可能佔領了真煌城了。

事實就是如此的奇妙。

對於燕洵能這樣輕易的佔領大夏西北大陸,楚喬一直是心有疑竇的。先不說西北的官員全是大夏任命,就說那上千萬的西北百姓,幾十萬的西北本土軍,難道能任由別人佔領家園。不過後來她又想了想,也就釋然了。

西北大片是草原,只有三十之一的城郭,位於賀蘭山一代,除了靠近東線河的一片平原,基本都屬於是巴圖哈家族的領地。這塊地方自古以來就是戰亂之地,前些年尚慎民亂,賀蘭山一代竟然還羣起響應,可見當地巴圖哈家族治理的不當。而且,燕世城當年威信極高,在整個西北大陸都有所流傳,後來她聽燕洵說,其實他們也只打了四場會戰,索度垣等幾個城池,根本就沒有去過,是當地的百姓和自願兵自發起義然後來投誠的,這一點,真是讓楚喬始料不及,看來大夏的奴隸制果然到了盡頭,就算沒有燕洵的這場戰爭,人民也早晚會起來反抗的。

正想着,綠柳和風致一邊笑着一邊走了進來,綠柳手上拿着一塊牌子,見了楚喬呵呵一笑,說道:“姑娘,你看看這是什麼?”

楚喬一愣,擡起頭來,只見那是一塊長生牌位,上面竟然刻着她的名諱和軍中職位,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全都是保佑長生之類的吉祥話。

“我的長生牌位?”楚喬笑着說道:“你們倆誰做的?哄我開心嗎?”

綠柳頓時一樂,笑着說道:“什麼呀,是風致買的。”

“買的?這東西怎麼會有人賣?”

“這您就不知道了吧,”風致年紀還小,是當年風眠離開後,燕洵另收的書童,笑呵呵的說:“如今姑娘可是北朔城的救星恩人,百姓們幾乎家家人手一尊姑娘的排位,早晚供奉。城南的忠義堂倒了,最近有大戶自願出資修建,可是把姑娘的雕像都擺上去了呢,就在燕老王爺的身邊,這還是頭一遭有活人上忠義堂,小商小販們見有利可圖,紛紛做了姑娘的長生牌位和平安玉佩在外面叫賣,就連軍中的都有人買了玉佩隨身攜帶呢。”

楚喬聞言微微一愣,可是卻沒有風致和綠柳想象中的開心,而是漸漸皺起了眉頭,過了好久,她才沉聲問道:“除了我的排位,他們還賣不賣別人的?”

風致見她神情嚴肅,也有些着急,小聲說道:“也有,不過是賣第二軍的魯直魯大人的泥人,百姓們都拿回家放在爐子裡燒了,或是扔到茅坑裡。”

“姑娘,你沒事吧?”綠柳小聲的問道。

楚喬搖了搖頭:“沒事了,你們先下去吧,那個東西,燒了或是扔了,不要放在府裡。”

“恩。”兩人惴惴的答應,轉身就出去了。

楚喬卻心裡有幾分不安,此次燕洵來了一招圍魏救趙,救北朔於水火,他之前想要放棄燕北的舉動外面並無人知,按理說民間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才是,爲何燕北的百姓會不領情呢?

這裡面有問題,看來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Www ¤ттkan ¤¢Ο

楚喬皺着眉,自己聲望如此之高,燕洵還好些,應該不會多心,可是別人就未必了。

看來,需要爲燕洵多做一些事情來造勢,她這樣想到,不插手軍事是對的。想着想着,她突然感到有一絲寒冷,這些事情燕洵知道嗎?若是他知道,那麼讓自己遠離軍事,會不會有其他的考慮?不過想到這,她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頗爲好笑的搖了搖頭,瘋了不成,看來自己真的是和赫連凌說話說多了。

晚飯時分,燕洵終於回來了,楚喬聽到之後急忙跑出去,站在廊下遠遠的看着他,笑容和煦溫暖,一身白色狐裘,看起來美豔絕倫。

燕洵大步走過來,正想牽她的手,突然又退後一步,搓了搓手,說道:“手冷的很,別讓你着涼。”

楚喬笑着上前拉住他的手,幫着搓了搓,還放在嘴邊使勁的哈氣,然後笑着問:“怎麼回來的這樣早?”

“就快要走了,想多陪陪你。”

楚喬仰頭一笑,伴着他就往主房那邊去,邊走邊說:“餓了吧?”

“你吃了嗎?”

“沒,就等着你呢?”

燕洵一揚眉:“怎麼不先吃,不是告訴你不要等我了嗎?”

楚喬少見的撒了個小嬌:“自己吃飯不香。”

兩人閒話家常,邊說邊走,就在這時,忽聽西北邊有人“呀”的尖叫一聲,然後一個人影猛的就跑上前來。

“神仙!是神仙!你來看我嗎?”

赫連凌急切的跑上來,卻被侍衛攔住,她釵橫發亂,卻還極力想要衝進來,大聲喊道:“是我啊!是我啊!”

她如今已經瘦的脫了像,燕洵略略有些疑惑,皺着眉看着她,一時竟沒有說話。

“她就是赫連凌,她生病了,腦袋不清楚,你讓他們別傷到她。”

楚喬連忙說道,燕洵點了點頭:“你們把她送回去,別傷到她。”

說罷,轉身就走,楚喬跟在他的身邊,離了老遠還能聽到赫連凌尖聲的大叫,她心裡微微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是同情?憐憫?抑或是,有一絲醋意?真要命了,她竟然對着這樣一個人吃起醋來。

燕洵昨晚一夜沒睡,看起來十分疲倦,吃完飯之後,楚喬就爲他鋪好牀,自己則回了房間。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喊大叫,隱隱聽得出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綠柳也聽到了,披着衣服跑出去一圈然後回來說道:“姑娘,是西院赫連家瘋了的那個小姐,跑到了殿下的院子前大喊大叫,殿下也醒了,跟我說讓你別擔心,好好睡,他會處理的。”

“哦,”楚喬點了點頭,心裡隱隱有些不安,這個赫連小姐,也是個可憐人,不知道那些大兵會不會傷到她,不過她卻不打算出去看看了,想來想去,還是對那句“他還抱過我呢”比較在意吧。

楚喬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對綠柳說:“明早把大夫請來,給那位小姐看看,好好的一個人,總不能一直這樣瘋下去。”

翻了個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燕洵照例離開了府邸,這麼多年,楚喬還是頭一次無憂無慮的有了這麼多空閒的時間,感覺自己胖了好多,照鏡子的時候發現雙下巴都要長出來了,不由得有些鬱悶。想了想,還是出去走動一下的好,披上大裘,也沒叫綠柳,只是自己一個人隨意的走着。

天氣晴好,雖然冷,但是穿的多也不怕,走到最西邊的梅園的時候,天開始飄起小雪,落在地上一層一層的堆積起來,腳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四下裡萬籟俱靜,雪地混白一片,重重花樹爭奇鬥豔,交雜在一處,楚喬踏雪而行,一身白裘掩映在爍爍白梅之中,好似要隱沒在重重花影中一樣。

天氣好,心情也舒緩了起來,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挺好,若是沒有東邊的戰事,想來就更加稱心如意了。

不知道赫連凌怎麼樣了,綠柳一早上就找了大夫,也不知道怎麼說,待會還是過去看看的好,畢竟她和荊家姐妹還是有一些情誼在的,說到底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

正想着,西首的小矮門突然傳來一陣聲響,這裡比較偏僻,那扇矮門之後是府裡的馬廄,爲防畜生夜裡嘶鳴驚擾主人睡眠,所以馬廄離主宅那邊相當的遠,燕洵如今不在府裡,誰會用馬呢?

正想過去看看,忽見三名小廝走出來,兩人擡着一尾席子,另一人在一旁護着,幾人都沒有看到楚喬,絮絮叨叨的閒聊着。

一人道:“長的還挺漂亮的,就這麼凍死了,真是可惜了。”

另一人說道:“可惜什麼,你沒聽見她昨晚在殿下門前大吵大鬧了半宿,聽說把姑娘都驚動起來了,姑娘剛剛病好,以殿下的脾氣,沒當場砍了就算不錯了,再說就算關到這難道她自己不會生堆火啊,死了活該。”

走在一邊的那個人年紀頗大,有五十多歲了,聞言嘆了口氣:“聽說這個女娃子是被曹大將軍的軍營抓去做軍妓才瘋了的,人都瘋了,哪裡還會生火,哎,可憐見的。”

“行了才叔,你出錢給她安葬,也算是她的造化了,換別人誰管啊。”

老人搖頭道:“也不能這麼說,殿下早上是走的急,一時沒顧上吩咐。”

“行了吧,殿下知道她是誰啊,除了姑娘,別的女人的命在殿下眼裡,那都不是命。”

“行了,這事就到這打住,誰也別往外說,尤其要小心姑娘的那幾位姐姐。”

……

人羣越走越遠了,楚喬站在那裡微微發愣,遠遠地,還能看到那張席子下露出來的頭髮,烏黑烏黑的。

雪越下越大,不一會的功夫就有半尺多深,楚喬站在那裡,只覺得天氣冷的出奇,血都幾乎凝固了。她又想起赫連凌昨日對她說話時那副神神秘秘的樣子,突然覺得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生生的疼。

“我只能偷偷跟你說,那個天將喜歡我的,他還抱過我呢,等我回了家,他就會來提親,我就可以嫁給他了。”

“真是個瘋子。”

楚喬喃喃的說,聲音冷清清的,不知爲什麼,她突然想起在卞唐時遇到的那個叫星星的小女孩,那孩子胖胖的,扎着兩條小辮子,眼睛又黑又圓,一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

回到房裡的時候,她幾乎被凍僵了,綠柳到處找她,急的發了瘋,見她回來眼淚撲朔朔的就掉下來,跑上來哭道:“姑娘,你上哪去了?急死奴婢了。”

楚喬搖了搖頭,嘴脣都幾乎僵硬的不會動了。

“讓我睡一覺。”

醒來的時候嗓子很疼,以她的經驗,她立刻知道自己又生病了。燕洵一身戎裝,風塵僕僕的樣子,正在跟綠柳那些丫鬟們發火,很有氣勢的怒道:“一個個都是死人嗎?”

丫鬟們全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嚇得臉都白了,抽泣着,卻不敢哭出聲來。

楚喬張了張嘴,想叫他的名字,卻一時沒叫出,只是發出沙啞的聲音,燕洵聽了連忙回過頭來,見她醒了頓時上前握住她的手,皺着眉說道:“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好一點,餓了嗎?”

楚喬嘗試了幾次,終於能發出聲音,卻沙啞難聽的很:“不關她們的事。”

燕洵轉過頭冷冷的看了丫鬟們一眼,沉聲道:“還不滾出去!”

丫鬟們頓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阿楚,你這個樣子,讓我如何能放心的走?”

燕洵無奈的嘆了口氣,面色有些蒼白,他也是有傷在身的,之前受趙嵩那一刀,傷到了元氣,操勞過度就會犯,只是他脾氣硬,卻總是強忍着。如今他剛剛經歷大戰,經歷了急行軍,這段日子又這樣操勞,眼看着還要去前線指揮作戰,若不是一股氣在那裡撐着,身體恐怕早就吃不消了。

楚喬有些心疼,伸出手來,輕撫着他消瘦的輪廓,啞着聲音說道:“你瘦了好多啊。”

燕洵溫和一笑:“我不要緊。”

他端起一碗溫在小火上的湯藥,哄孩子一般的說道:“阿楚,把藥喝了,病好了之後我帶你去火雷塬上獵野馬。”

楚喬皺了皺眉:“藥很苦啊。”

“聽話。”

楚喬無奈的張開嘴,燕洵一勺一勺的喂來,苦的不得了,還不如仰頭一口喝下去。窗外的風雪又大了,燕北的天氣真像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稍不留神,就是狂風暴雪。

喝完了藥,楚喬吃了兩顆蜜餞,擡頭問:“你準備的如何了?就要走了嗎?”

燕洵點頭道:“恩,差不多了,烏先生和仲羽已經到了。”

楚喬注意到他已經不叫羽姑娘而叫仲羽了,卻也沒說話,只是繼續問:“該帶的東西都帶了嗎?”

“放心吧,你好好養病,不要擔心我。”

楚喬仍舊不放心的叮囑:“千萬要小心,不要受傷。”

燕洵無奈的笑起來:“阿楚,好囉嗦啊。”

“對了,昨晚是那個赫連家的小姐吧,吵的好厲害。”

少女貌似無意的說,還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對昨晚被吵醒很生氣的樣子。燕洵仍舊是溫和的樣子,面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輕輕的爲楚喬拉了拉被角,平靜的說道:“她是有病的人,別爲這樣的人動氣,我已經派人將她送出去了,以後你也不會再見到她。”

楚喬心裡頓時生出一絲希望,卻故意問道:“你找到治這病的大夫了嗎?”

“也不一定能治好,不過試試總是好的。”

燕洵站起身來,將溫着的奶茶放在楚喬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說道:“我今晚還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好好睡一覺。”

楚喬點了點頭,嘴角輕扯,微笑着說:“你也早點休息。”

“恩。”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間裡,燭火噼啪的燃着,到處都是溫暖而乾燥的空氣,楚喬躺在那裡,心口有些冷,外面響起腳步聲,向着她的房間而來,她眼睛有些模糊,鼻子也堵的難受,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楚喬拉高被子,一點一點的蓋住嘴,蓋住鼻子,蓋住眼睛,將整個頭都埋了起來。

“姑娘?”綠柳走過來,奇怪的叫:“你怎麼蒙着頭睡覺?屋子裡有炭火,你這樣容易憋壞的。”

見楚喬沒有反應,綠柳伸出手來就想將被子扯下來,卻發現裡面有一股很大的力氣在死死的拽着,小丫鬟頓時愣了,小心翼翼的問:“姑娘?你怎麼了?”

裡面的人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丫鬟們一個個的退出去,夜漸漸深了,今夜沒有月亮,只有恍惚的燭火,在靜靜的照着這個偌大的屋子,火光柔柔的投在被子上,晃出淺淺的一條光線。

————分割線————

第147章 你多保重第184章 有你無懼第136章 戰地聖光第150章 雙雄匯聚第186章 生死不負第126章 金吾之巔珍珠第116章 齊聚古都第28章 竹馬青梅第185章 燕氏義莊第21章 歪打正着第182章 故人重逢第21章 歪打正着第91章 冤家聚頭第30章 身首異處第122章 血洗唐京第96章 浴房春潮第93章 馬踏青泥第53章 狐裘之暖第82章 半路書生第178章 江山豪賭第160章 惟願卿安第170章 歸田園居第87章 詹府揚威第70章 閻羅手段第34章 雪旅歸人第131章 脈脈情深第20章 學習騎馬青海第72章 鐵骨柔情第68章 背道而馳第112章 太子多情第74章 燕北獨立第95章 如此倒黴第2章 雨欲來山第121章 男爭女戰第158章 青海之王名將第187章 情敵見面第27章 心若靈狐第171章 再次重逢第87章 詹府揚威第140章 心若和田第41章 九蒼泣血第56章 大夏國宴第175章 海棠依舊第18章 魏氏門閥第122章 血洗唐京第178章 江山豪賭第86章 詹府內亂罌粟第171章 再次重逢第101章 並肩而戰罌粟第49章 十三皇子第185章 燕氏義莊第121章 男爭女戰第73章 皇后駕崩第101章 並肩而戰第120章 你太嫩了第177章 秀麗皇妃第89章 春色無邊卞唐繁花上第159章 人海潮汐第171章 再次重逢第151章 咫尺黃泉第32章 戰歌長奏玄墨第26章 誰比誰快第113章 星湖夜話第100章 大仇未報第165章 黃粱美夢第137章 王者歸來第47章 有朋遠來第131章 脈脈情深第119章 李策舌戰第155章 與君訣別第73章 皇后駕崩第82章 半路書生第6章 血債血償第48章 天朝貴胄陰陽第160章 惟願卿安第147章 你多保重第65章 烏龍搶親第120章 你太嫩了第59章 天子賜婚第21章 歪打正着第170章 歸田園居第142章 月下綿綿第66章 禍世之水第38章 冷月相攜第42章 零落成泥第107章 暴雨夜戰第114章 夏末溫情第187章 情敵見面第5章 含血吞齒第90章 再遇故人第136章 戰地聖光第30章 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