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巴登先生小心翼翼地將斯嘉麗抱進汽車:“開車。”

“先生,去哪兒?”司機看着臉色陰晴不定的巴登先生,他從沒有見過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會有這樣溫柔的表情,他看着懷裡的女孩,眼神彷彿看向了很遠的地方。

“先回別墅。讓醫生立刻過來,幫娜塔莉做一個完整的檢查。”

司機應了一聲,正要啓動車子,卻聽到倉庫裡傳來了一聲槍響。

“先生……”

“回別墅。”

巴登先生一隻手抱着斯嘉麗,讓她的腦袋貼在自己胸口,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熟練地撥通了一個號碼:“你給了他一個痛快。”

他用的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是。”

“我給你這個面子,不計較這件事。但是,你知道我的禁區,除了我,沒人可以動她。”

“好。”

懷特先生掛了電話,斜睨了一眼地上拉西福的屍體,他是一個聰明人,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對組織已經沒有意義,殺了他,換回巴登先生的消息,很值。給拉西福一個痛快,讓他少受一點痛苦,算是幫他最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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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回到別墅的時候,醫生已經在等着了。巴登先生將斯嘉麗小心地抱到牀上:“小心一點,檢查一下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醫生小心地聽了心跳,又檢查了手腕和腳踝,確認斯嘉麗只是一點皮肉傷,巴登先生這才放下心來。

安排好送斯嘉麗回倫敦的飛機,巴登先生回到房間,斯嘉麗還在麻醉中,他輕輕地幫她將臉上的一縷長髮別到耳後,看着她的睡顏,思緒不由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時候,他還是軍情六處的特工,第一次見到斯嘉麗的時候,她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粉雕玉琢,長長的眼睫毛,湖綠色的眼睛,自然捲曲的紅色長髮,雖然年紀很小,他已經可以想象十年之後,她一定會變成一個吸引衆多男人的美人。而事實上,現在的她,確實如此。

他唯一的小徒弟,正在慢慢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離開軍情六處吧,”巴登先生不知道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斯嘉麗聽,“找一個正常的工作,找一個你愛也愛你的人,詹姆斯.邦德並不適合你。”

“很想看看你睜開眼睛看到我的時候,會有什麼表情,但是……”

“……我還是不能讓你看到我。”

“斯嘉麗,我會送你回家……”

斯嘉麗的耳邊,迷迷糊糊斷斷續續地聽到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這個聲音很熟悉,像是……

像是蒂亞戈。

蒂亞戈.羅德里格斯。

所有人都說他死了,但她卻總是固執地希望他還活着。

這個手把手教他編程的人;

這個一路陪伴她成長的人;

這個曾經是她目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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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嘉麗醒來的時候,入目所及是一片白色。她微微撐起身子,看到了趴在牀沿睡着的威士肖。

他凌亂的頭髮,褶皺的襯衫和毛衣,都說明他已經陪了她很久。

雖然已經放輕了動作,但威士肖本就是淺眠,察覺到牀上的動靜,他一下子就醒了:“醒了?”

“我怎麼了?”斯嘉麗活動了一下四肢,手臂略有痠疼,還帶着麻麻的感覺,但她多動了幾下,這種感覺就消散了很多,“我睡了多久?”

威士肖揉了揉凌亂的頭髮,臉上還帶着疲憊:“十個小時吧!你被送到軍情六處的時候,因爲打了麻醉,所以一直是昏迷的,M第一時間就安排你到醫院檢查,還好,只是因爲麻醉,醫生說等藥效過去了,你就能醒。沒想到你一睡就睡了十個小時。M等了兩個小時,軍情六處有事,她只能回去了。”

自嘲地笑了笑,斯嘉麗嘆了口氣:“該知足了。兩個小時她可以處理很多事情了。”

“要不要再睡會?”

威士肖本來是想轉移話題,結果話一開口,卻換來斯嘉麗一個白眼:“還睡?再睡我不知要做多久體能訓練了。對了,跟我說說現在的情況吧,邦德呢?他怎麼樣了?”

“007?他並沒有回來。”

“沒有回來?”斯嘉麗不解,“什麼意思?他沒有獲救嗎?”

威士肖正要開口,卻聽門外傳來了兩人的腳步聲,他循聲望去,M和譚納已經走到了門口。

“M。”

看到威士肖,M只是點了點頭,她示意譚納在門外等,一個人走進斯嘉麗的病房,關上了房門。

“怎麼樣了?”

“只是麻醉,藥效過了就好。”斯嘉麗大概清楚M的目的,關心她的身體只怕是其次,她來,八成是要問拉西福的消息,正好,她也要問M關於邦德的消息。

果然,M問起了那一晚的事情:“邦德說你和她同時被拉西福帶走,但是馬西斯找到邦德的時候,卻只看到邦德和拉西福的屍體,緊接着,你在十個半小時之前被人送到軍情六處,警衛認出了你,通知了譚納,你被送到了這裡。”

“拉西福死了?”

M點點頭,將手中的資料夾遞給斯嘉麗:“拉西福是被一顆35 口徑的子彈打在後腦勺而中彈身亡的。你看見是誰殺了他嗎?”

“沒有。”斯嘉麗的記憶只到懷特先生進來,“邦德怎麼樣了?”

“他現在在礦泉王城的一座療養院,他的身體需要慢慢恢復,琳達小姐和馬西斯會照顧他,我們的人也會時刻看着他們。”

聽到邦德生命無恙,斯嘉麗心中鬆了一口氣。

“M,我想,你需要看一下這個。”

威士肖突然開口,打斷了M和斯嘉麗的對話,將他的手機遞給了M。

M的臉色在看過之後變得凝重,她將手機重新塞回威士肖手中:“想辦法給我進一步確切的資料。”

“是的,M。”

斯嘉麗看着威士肖的M之間的啞謎,她想要開口問些什麼,但M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我給你十天假,你父親就在隔壁,好好陪陪他。”

“他……到底怎麼了?”

“癌症。”

“癌症?”

“晚期。”M的話一句句戳在斯嘉麗的心上,“他的時間不多了,好好陪陪他。”

“那你呢?”

“我還有工作要做。”M說着,轉身向門外走。

斯嘉麗看着她決然轉身的背影,忍不住叫出口:“他是你丈夫,你就這麼……對他嗎?媽媽,你要這麼對你的家人嗎?”

聽到斯嘉麗的那句“媽媽”,M的步伐一頓,但她很快就繼續往門外走:“斯嘉麗,我給你無限的假期,好好陪陪他,直到他生命的盡頭。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但我知道,你陪着他,他一定很高興。還有,我說過,叫我M。”

推開門,M走出了病房,示意譚納跟上:“回軍情六處。調查一個財政部的維斯帕.琳達有沒有親人或者朋友,還有馬西斯,最近這段時間和誰接觸過。”

這樣都不能喚回你一點點的柔情嗎?

斯嘉麗頹然地坐在牀上,那眼神裡的死寂看得威士肖一陣心疼。他曾經在斯嘉麗被綁架那年見過她一面,當時就對這個小女孩留下了印象,沒想到一幌那麼多年過去,突然有一天,老師告訴他他有了一個小師妹,而這個小師妹,竟然是那年的那個小女孩。

威士肖是軍情六處除了譚納之外唯一知道斯嘉麗身份的人,作爲M的親生女兒,在那場綁架之後,她就開始了各方面的訓練,電子編程,格鬥術,心理戰術,這些特工需要經歷的,她全都扛了過來,所有人都以爲,這個女孩這麼拼,是因爲不服輸,又或是其他,但他卻知道,她所有辛苦的付出,所有的汗水和淚水,只爲一個人而流——M。

其實,脫掉所有的盔甲和武裝,她不過是一個想要得到母親認同和讚揚的小女孩罷了。

“你還好嗎?”

好?怎麼會好?但不好又能怎樣?能讓M多關心她一點嗎?能讓M先把工作放下嗎?不能。M對女王、對國家的忠誠,勝過對她,還有對她父親的感情千萬倍。她還記得M曾經說過,如果不是因爲打胎讓她的身體承受不了,她絕對不會生下斯嘉麗。

從出生,斯嘉麗就是不受歡迎的,就是被母親厭惡的存在。

何其可悲!

有時候,斯嘉麗會羨慕曾經的那個小女孩,她的生命雖然只有三歲,但至少,那個時候,M還會讓她叫一聲媽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其他人一樣,只能叫她M。

她曾經以爲,M是真心愛她,愛她父親的,但實際上……

想到初來這個世界,從綁匪手中逃脫後M給她的那個擁抱,曾經回憶裡最溫暖的東西,卻在這個時候,成了最鋒利的一把尖刀,將她的心,刺得千瘡百孔,將她的心,刺得血流成河。

她依然溫暖,因爲,那是她鮮血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