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第一晚的賭局,邦德回房的時候,在桌上發現了碎掉的酒杯,還有浴室裡潺潺的流水聲。
屋子裡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過掙扎的痕跡。他提高警惕,放輕腳步,輕輕地推開了浴室的那扇木門。
映入邦德眼簾的,是維斯帕一個人穿着之前那件深紫色的禮服長裙,獨自一人屈膝抱腿在浴室蓮蓬頭下,冰冷的水打溼了她的全身,她卻渾然不覺。她蜷在牆根,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是因爲恐懼,也因爲冷。
邦德走過去,安靜的坐到維斯帕的身邊,解開領帶結,任由水流把自己也淋溼,把兩個人一起籠罩其中,察覺到邦德的靠近,她抓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身上。
“冷嗎?”
見維斯帕瑟縮着點點頭,邦德伸手把水溫調高。
“我覺得我手染鮮血,怎麼洗都洗不掉……”她壓抑着哭腔。
“我看看。”他握住她的手,手指因爲在水中浸泡了許久已經發白褶皺,他撥開她的手指,輕輕吻在食指上,然後是中指、無名指,用嘴脣溫暖那冰冷僵直的手指。
雖然面前的人是維斯帕,但邦德卻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女人——斯嘉麗。
她第一次看見有人死在她面前的時候,多大?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又是不是也曾經很害怕?那時候,她多大?
斯嘉麗現在也不過二十幾歲。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不到二十,已經跟在M身邊——以貼身保鏢的身份。那時候,她有沒有害怕過什麼?
邦德突然想到了在邁阿密機場,看到血肉橫飛的那一幕之後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害怕。他可以淡定地看着那個人被炸彈炸飛,卻忘了,斯嘉麗她是個女人。
“好點了嗎?”他握住吮吸一遍了的小手,另一隻手摟住她的頭,將她的額頭靠到自己的肩上,他看着她的眼神裡是無限憐愛,像父親安撫受驚的小女兒一般,沒有半分慾望。
“嗯。”維斯帕靠在邦德的肩上,只感到無比的安心。
……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維斯帕才睡着。邦德輕輕地關上她的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昨晚那兩個人的屍體是馬西斯處理的,屍體被當地警方在拉西福的車後備箱發現,拉西福花了不少力氣才讓警方相信事情和他沒有關係。而經過昨晚的事情,拉西福變得誠惶誠恐,一直擔心會不會有人在背後暗算他。
“那姑娘怎麼樣了?融化你冰冷的心了嗎?”
馬西斯突如其來的提問讓邦德奇怪,尤其是那句“融化了你冰冷的心了嗎”,和斯嘉麗問的,一模一樣。
“爲什麼你也這麼問?”
“也?”馬西斯是個聰明人,他很快猜到了問過這個問題的人,“哦?娜塔莉居然也會這麼問你?”
居然?馬西斯用的詞是居然?
“爲什麼這麼驚訝?”
“我以爲她愛你。”
斯嘉麗愛他?怎麼可能?
邦德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馬西斯聽:“我們只是朋友。”
“她會這麼問你的確是出乎我的想象。”
馬西斯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娜塔莉確實是一個讓他看不透的女人,會用那樣的眼神看邦德,他以爲她應該是愛着邦德的,但她卻也說邦德有顆冰冷的心,沒有女人會愛着一個心是冰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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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皇家賭場的賭局一共會進行兩天。第二晚,賭局如期繼續。
斯嘉麗這一晚自然也是一直在賭桌旁圍觀的,只是奇怪的是,懷特先生卻沒有出現。不過,這並不會影響什麼,除了拉西福沒有在賭場看見懷特先生的時候偷偷地鬆了一口氣而已。
斯嘉麗依然坐在昨晚的那張桌子上,依然是一杯瑪格麗特。
賭局在今天即將有個結果,M也給她發了信息,讓她在賭局結束之後回倫敦,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邦德。
經過了昨天一晚,賭桌上還有五位玩家。
雙手交叉疊在面前,斯嘉麗專注地盯着賭桌,每個玩家手上一千萬美元的賭金,究竟會被誰贏去,很快就會有一個結果。
邦德押了五十萬,輪到拉西福,他左手撐着自己的額頭,太陽穴的位置,右手把玩着籌碼,沉默了半晌,加註一百萬。
“讓牌。”邦德的上家選擇了讓牌,輪到邦德加註,場面變成了單挑。
斯嘉麗的目光在邦德和拉西福身上來回停留,如果她沒記錯,邦德曾說過,拉西福詐牌時左眼輕微抽搐,他會用手遮擋。而現在,她看到拉西福左眼在輕微抽搐,而他也確實用手遮擋了——這意味着他在詐牌。
邦德盯着拉西福看了四五秒,他押注兩百萬。
又輪到拉西福,他擡頭看了邦德一眼,將所有的賭注都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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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賭桌上有四千零五十萬,如果拉西福真的是詐牌,邦德必須全部押上才能破他的詐牌。而他也如斯嘉麗預料的一樣,全部押上。
“請攤牌。”
邦德的手上是一張K和一張A。
“滿堂紅,三個K和兩個A。”
這不是最好的牌,但也算不錯。輪到拉西福,他手裡的牌是——
兩張J。
四張J對三個K和兩個A的滿堂紅,拉西福贏了。
邦德看着拉西福的眼神裡分明是不敢相信,包括斯嘉麗,都沒有明白拉西福是怎麼贏的,直到她聽見拉西福說:“邦德先生,你以爲我在詐牌。”
不止是邦德,就連斯嘉麗,也以爲拉西福是在詐牌。他卻一語道破了邦德的想法,原因其實很簡單——
一種是邦德、維斯帕、馬西斯、她四人當中,出了一個內奸,另一種,拉西福從一開始就是誆邦德的。不管是哪一種可能,結局都不會改變,那就是——
邦德輸掉了一千萬。
賭局進行到這裡,中場休息一個小時,想要翻本的人還有機會再買五百萬的籌碼,從下一局開始,大盲注將增加到二十萬。
邦德一個人去了陽臺,斯嘉麗知道他需要時間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想清楚自己的失敗,所以她並沒有去打擾,即使看見維斯帕過去,也只是依然一個人喝酒。
邦德要想重新入局,就需要財政部再資助五百萬。根據維斯帕在火車上說的,這五百萬能否投資,是由她決定的。而現在,斯嘉麗聽到維斯帕拒絕再資助邦德。
沒法重新入局,邦德就沒有機會把錢贏回來,這意味着軍情六處沒法用提供避難所來換的拉西福提供關於他組織的信息,也就是——
任務失敗。
不,不僅僅是失敗,還賠了一千萬美金。這一千萬美金,即將成爲□□的資金。
“聽着,我犯了錯,或許是我沒耐心,或許是我太輕敵,但我一定能打敗他。”聽起來,邦德確實好好地反思了自己。但維斯帕仍然對他說了抱歉,在她看來,邦德輸掉賭局是因爲自大,而他要重新入局,不過是想要挽回面子罷了。
斯嘉麗直到看到維斯帕離開陽臺很久之後才走了過去,夜色中,邦德一人正雙手撐在欄杆上,看着遠處。
“在想什麼?”斯嘉麗故作神情輕鬆。
“真遺憾,你沒能看到我贏了他的時候,你來錯了這一趟。”或許是因爲馬西斯的話,或許是因爲他輸了賭局,邦德竟然有些不知如何面對斯嘉麗。
站在邦德身邊,斯嘉麗從隨身的手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重新入局,讓我見一見拉西福輸了的樣子,還有你贏牌的樣子。”
看了一眼斯嘉麗手裡的銀行卡,邦德卻沒有接過。五百萬,這不是一個小數目,斯嘉麗和她一樣是軍情六處的特工,不可能有這麼大的一筆積蓄。
“你不需要爲我冒險。”
以斯嘉麗的技術,從財政部,又或者是銀行裡挪用五百萬並不難,但這是違法的,一旦軍情六處發現,斯嘉麗的結局……會很慘。M確實偏愛斯嘉麗,但並不是沒有原則。
從前的邦德,或許有那麼一點不知天高地厚,但那晚,當M嚴厲地警告他如果說下去就斃了他的時候,他開始認識到,M有時候也是不可觸犯的。他不確定如果沒有斯嘉麗,M會不會真的把他交出去,但他可以確定,斯嘉麗如果真的挪用了其他地方的資金,M會如何處置她。
“你不相信這筆錢是安全的?”
“這麼大一筆錢,你不可能有。”
斯嘉麗明白了邦德的意思,她默默地收回了手裡的卡,看了邦德的側臉,沉默了一會:“我去找維斯帕。”
於公於私,她都想邦德贏得這場賭局。